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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迎春,只是一向溫文從容的面容上也罕見地流露出了些焦急之色來,眸子在他二人身上來回一掃,方輕笑道:“這般好月色,賞月怎也不叫上我?” 第45章 親手而為 寶玉聽了, 不覺笑道:“若是知曉三哥哥今夜也有心于這月色, 我定會去叫你的。只可惜三哥哥出來的太遲了,不曾看見這月初上梢頭之時的美景?!?/br> 他此刻裹著寒煙的白狐裘,一圈雪白的絨毛簇擁于臉旁, 愈發(fā)襯出一張如美玉般晶潤無瑕的面容來。唇若施脂,眸若秋水, 這般眼波一掃, 令迎春的眸色也不禁又柔上了幾分, 含笑上前幫他整了一整臉邊的絨毛。 “這是誰與你的衣服?”迎春問,“先前并不曾見你穿過?!?/br> 寶玉朝一旁側了側臉, 笑道:“不是我的, 是柳公子的?!?/br> 迎春住在府中,自然也知曉這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柳府之事,也曾在賈母面前與寒煙有過幾面之緣。只是迎春向來不掛心于這些雜事,因而當時不過是毫不在意地一掃;然而如今見了他與寶玉相處的情景, 眼下再看時,便不自覺多了幾分審視的味道。 寒煙的模樣兒自不用說,護國公乃是京中出名的俊美探花郎, 生母又是個頗有姿色的丫鬟, 兩相結合, 他的容貌只有更出色的。他的眸色極淡, 是通透淺淡的琥珀色, 眼下盈盈一滴淚痣, 生的各處皆如墨畫一般, 再尋不出一點不好之處。 只是一點,明明是頗為秀美的長相,卻絲毫也不令人覺著女氣。相反,這個人哪怕只是懶洋洋地倚靠在欄桿上,眸子里滿是似笑非笑的意味,也令人覺著是極有威脅力的。 這是個心機極深之人。 迎春心頭一凜,隨即方笑道:“怎好借用柳公子的衣服?”說罷便揚聲喚來了自己身旁一直跟著的司棋,命其去房中取一件外面的大衣服來,“柳公子既為客人,自然該是我們這些做主人的cao些心,哪里能讓客人反而cao心的?寶玉,你也該注意些方是。” 寶玉點頭應了,笑道:“三哥哥說的有理?!?/br> “無需這般客氣,”寒煙鳳眼一挑,噙了些笑意,“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與其他人不同,我也就算不得什么外人了——還望迎三爺,以后也將我當做府中人看待方好?!?/br> 頓了頓,他又笑道:“畢竟,之后我與寶玉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著呢,又何必處處拘泥于這些個虛禮?” 他將“多著呢”三個字說的極重,聽的迎春喉頭一梗,一瞬間便升起了極強的防備之心來。他也將素日一直端著的那副溫和而不問世事的面容收了起來,只冷聲道:“柳公子這一句府中人,說的小民實在是惶恐不已?!?/br> 二人于言語中不動聲色交鋒之時,這罪魁禍首卻正倚靠在欄桿上,閑閑地望著滿池清輝、樹影搖晃。他看的出神,瞥見那只老鱉慢騰騰向這邊兒爬過來,不禁興致勃勃尋了個樹枝,拿頂上仍掛著的一片黃葉去逗弄它。 迎春寒煙二人雖是做閑聊之狀,可實際上卻是一直在關注著寶玉的一舉一動的,見他忽的蹲了下來,不禁也湊上去看了眼。這一看,一時皆失笑出聲:“你這是在做什么?” 寒煙亦是興味nongnong地注視著他:“寶玉,你總逗弄自己做什么?” 寶玉聽了這話,登時想起他方才之言,不禁抬眼瞪了他一眼。他站起身,便瞥見司棋一路抱著什么從那樹影兒下過來了,福了福身后方將包裹里的一件翠紋織錦羽緞斗篷拿出來,笑吟吟遞與了迎春。 迎春卻不接手,反倒示意了下寶玉:“去與寶玉披上?!?/br> 寶玉忙將身上的白狐裘解了,重新還與寒煙,自己則披上了迎春命人拿來的斗篷。他一面望著司棋與他系帶子,一面不禁狐疑道:“這幾日三哥哥怎么總不曾出門?” 司棋專心致志與他打著結,隨口便道:“我家爺如今手不大方便,所以便懶怠去了——” “司棋!”迎春眼眸一縮,厲聲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司棋一怔,這才知曉自己竟犯錯了,一時口快將迎春千叮嚀萬囑咐不許說出去的事也說與了寶玉,登時跪下來:“奴婢一時口無遮攔,還望爺恕罪!” “手不大方便?”寶玉將這句話聽了個分明,不禁狐疑,“三哥哥是受傷了么?我怎未曾聽說過呢?” 只是司棋這么一說,他方想起來,當日生辰之時,瞥見迎春總將雙手袖在袖中,便覺出了有些許不對勁;只是當時事情繁多,一時間雖覺著疑惑,到底是輕輕放過了。 “這是哪里的話?”迎春忙笑道,“不過是一時擦傷了——” 然而寶玉如今猛地聽了司棋這話,便絲毫不再容迎春推脫,徑直親自卷起了他的袖子,將他的雙手捧了起來。 這一看,便連寒煙也禁不住一蹙眉——這雙原本被賈府的富貴養(yǎng)的極纖長無瑕的手,如今卻像是干了什么極粗的活計一般,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寶玉翻看著,見手心處也皆是血痕與老繭,登時怒道:“司棋!這是怎么弄的?!” 迎春是個正兒八經的世家公子哥兒,究竟是做了什么事、吃了什么苦,方能將自己的一雙手折騰成這樣! 他小心翼翼地上下翻看著,生怕一時間動作魯莽了,便刺疼了迎春。只是與他自己被滋養(yǎng)的細皮嫩rou的皮rou一比,迎春的雙手便愈發(fā)顯得凄慘可憐了,教寶玉立時緊緊鎖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