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時無聲。

    喬朗暢想起什么：“對了，關于那一票，還有攀巖時拉我那一把”轉(zhuǎn)過頭，口氣和表情一樣誠摯：“我一直沒機會謝你，陸總。”

    嘴角勾了勾，陸鳴澗難得謙虛：“不客氣，你后來不也幫了我一把么，那就扯平了。至于那一票，給你是實至名歸?！狈较虮P向左帶了把，平穩(wěn)而快速拐過路口。話歸原題：“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現(xiàn)在主業(yè)已經(jīng)那么忙，為什么一定還要來香里源？是有不得不來的原因么？”

    喬朗暢撓撓頭，既然被點破了，也就不多掩飾：“我當初進入香里源是我經(jīng)紀人托了些人脈的，現(xiàn)在入職才幾個月，主業(yè)稍有起色就甩手離開不太好?！陛p頓，“我的意思是，有過河拆橋的感覺。”

    “會所不放你走？”陸鳴澗一點即透。

    沒有否認，喬朗暢嘆口氣。不過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有客人糾纏你？”那人再次中的。

    停了片刻，喬朗暢笑笑：“公司已經(jīng)在幫我處理了，說最多再干兩個月，應該可以安然脫身?！?/br>
    “和周總一樣的？”陸鳴澗忽略前言。

    “難纏一點。”喬朗暢口氣輕松，一邊有點好奇他為什么忽然對這個問題窮追不舍。

    又拐過一個路口。

    “你為什么拒絕周總？”

    喬朗暢感覺自己的食指跳了下：這個問題有點復雜，以他的語言表述力，一時半陣很難說得全面?！耙驗椤疫M入香里源，不是為了找那種關系的金主——”瞄眼提問的人：“我不否認在我走投無路去倫敦的時候有過這個念頭，但那個晚上，不還是慫了么……”喝酒壯膽失敗，面對這個高大到具有壓迫感的男人，他滿心只?；炭?，被后起的酒力慫恿著自薦已是硬著頭皮，其他想法早就灰飛煙滅。至于其他事……除非是被迫，但對方?jīng)]有。

    “不是找金主，那是來找投資商的？”磁性的聲音終于透了絲戲謔。

    反正自己的底細他都清楚，喬朗暢也不矯情：“我來找你的?！?/br>
    陸鳴澗沒什么反應。

    喬朗暢吸口氣：“我需要機會，還是想向魏總當面自薦一次——”加重語氣：“就是普通意義上的自薦?！?/br>
    “向魏津哲自薦，和我有什么關系？”那人還是很平淡：“你應該知道，我去香里源的頻率都沒有魏津哲高?！?/br>
    “進去之前不知道……”喬朗暢聳聳肩：“不過這不重要了，我想找你是因為我只認識你，而且你幫過我一次?！迸聦Ψ綋屜确穸?，沒停頓：“我知道你說過不想管我的破事兒，但魏總那時正討厭我，沒人幫我說話，我一點機會也沒有，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br>
    “如果我不幫你呢？”

    “那我一邊想其他辦法，一邊繼續(xù)纏你?！眴汤蕰硵倲偸郑M量讓自己的口氣聽上去不那么無賴，“你也說了，我是能迎難而上，把夢想付諸實踐的人。”

    靜默十來秒。

    陸鳴澗竟然笑了，笑得還挺開懷，“那恭喜你，沒用我?guī)兔?，就成功了?！?/br>
    “其實，還是幫了……”喬朗暢再天真，也不至于相信憑當天自己在門口那番話就能打動一個看慣了各種花式求捧的油膩大佬，想來那砸在哈總手臂上的一酒瓶，才是致勝關鍵吧。只他還是不懂，身邊這個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轉(zhuǎn)頭，窗外夜色濃重，搭配他這起伏不定的心緒還算應景。

    腦子里某根沖動筋一跳，回眸盯著那半張線條利落但不失優(yōu)雅的側(cè)臉，“其實，如果……”如果提出那個要求的是這個人，應該會得到和周總不一樣的答案。但理智及時上線，“如果方便的話，讓我請你吃個飯吧。”

    看他一眼，陸鳴澗像在認真思考。片刻：“等有空吧?！?/br>
    輕舒一氣，喬朗暢笑笑：至少，沒有直接拒絕。

    車子靠邊，停在小區(qū)大門前。

    喬朗暢下車沒有即刻進去，站在原地目送SUV駛離。清冷的夜氣在周身積聚，營造出股憂郁氣氛，令人悵然若失：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厚不下臉皮問他要電話，只能死皮賴臉把寫著自己手機號碼的卡片留在車上……

    其實很早以前，喬朗暢就知道自己是有“那種”傾向的，但和很多同類一樣，因為職業(yè)、社會認可度、自我認知等等方面的原因，這事一直被他用各種理由自欺欺人死死壓在箱底，直到倫敦的那個早晨。

    那個白背心男人的幾個簡單動作、兩句透邪味的話，竟就像劑催化劑一般，把他一直深埋地底的秘密催生出了花葉，就此一發(fā)不可收拾：不管他怎么轉(zhuǎn)移注意力，那個高挑健碩的人影就是在腦中揮之不去，不時刺激一下分泌正盛的某種激素，挑戰(zhàn)著他原先自以為堅不可摧的自制力……

    腦中混亂的念頭還在發(fā)酵，視線里跟在黑色SUV后面的那輛商務車也已消失在深色夜幕中。

    把凍得有些失去知覺的雙手插進口袋，喬朗暢轉(zhuǎn)身快步走向小區(qū)大門，不小心吸進口夜氣，嗆得直咳嗽。

    黑色SUV里。

    瞥了眼副駕上那張小小的卡片，陸鳴澗有點懊惱：明明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和那個文盲中二青年有什么牽扯，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又跟他說那么多廢話，還扯到什么周總……

    帶著剎車慢慢滑行到路口，忽然覺得，對面那盞才亮起的紅燈都在嘲笑他：平時言出有度、絕無廢話的陸總，怎么遇到個文盲，雙商也就瞬間被拉到他那個檔位，跟個無聊閑漢一樣鍥而不舍追問別人的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