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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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儼見裴鳶一直用小手捂著肚子, 原本清冷且沉靜的墨眸復(fù)又微微一變,他適才不算憐香惜玉, 若要在平時裴鳶是能受得住的,但若是她真的懷上了孩子,那他剛剛做的那些, 很容易就會傷到她。 幸而他沒讓她吃下那藥。 不然就真的麻煩了。 思及此,男人的眉宇蹙了幾分, 復(fù)又喚女使去將漸臺的亓官邈喚到明瑟閣處。 亓官邈還未來之前, 司儼便同抱小娃娃似的, 將有些無措的裴鳶抱在了身上, 亦將大手輕輕地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裴鳶仍有些犯迷糊, 她不明所以, 看著神情略有些緊張的男人, 不禁柔聲問道:“夫君…你為何要喚國師過來???” 司儼的語氣尚算平靜,低聲回道:“我怕…你是有了?!?/br> 裴鳶驀地一怔。 隨即便推了推男人的大手,讓其離開了她的小肚子幾寸, 小姑娘復(fù)又垂眸,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 她有寶寶了嗎?! 一種難以言狀的喜悅蔓上了裴鳶的心頭。 前陣子回上京時,她未見到自己的小侄,所以裴鳶很遺憾。但她現(xiàn)在完全不覺得遺憾了,因?yàn)樗孟褚灿凶约旱暮⒆恿?,而且這個孩子是屬于她和司儼兩個人的。 裴鳶固然覺得害羞,但神情卻難掩興奮。 這時,亓官邈于夜半從潁宮較偏僻的漸臺處趕到了明瑟閣內(nèi)。 他一臉疲相,發(fā)上連個葛巾都未束,一看便是在睡夢中被女使喚到這處的。 亓官邈心中有些埋怨司儼。 本來他的元壽就少,如果再不注意保養(yǎng),總被他這么折騰,就更活不了幾年了。 但誰讓司儼是潁國的君王,也是未來中原的大一統(tǒng)天子,他身為他的下屬,也為了他后半生的幸福,只能忍下來了。 得知亓官邈入了偏殿后,侍童已然提前拉了扇避嫌的屏風(fēng),司儼則將小王后橫著身子抱到了胡床上。 亓官邈看著絹紗刺繡屏風(fēng)后的影影綽綽,正覺納悶時,便聽司儼低聲命道:“孤覺王后應(yīng)是有孕了,你為她把下脈?!?/br> 聽罷這話,亓官邈雙眸一闊。 這…這就有了?! 他覺司儼平日應(yīng)是對房事比較克制的,且也會采取些避孕的措施,他目前應(yīng)該沒有讓小王后為他誕育子嗣的打算,這怎么還能懷上? 故而亓官邈恭敬應(yīng)諾,待她為裴鳶把脈時,裴鳶和司儼的心情都是異常緊張,二人亦都屏住了呼吸。 亓官邈神色一變。 倒還真是滑脈。 裴鳶縱是隔著屏風(fēng),也瞧出了亓官邈神情間的變化,小美人兒不禁喜上眉梢,覺得自己八成是真的有了,柔美的雙唇故而也抿了起來。 司儼的性情一貫沉穩(wěn)自持,待得見亓官邈的這副神情后,眸中難能有了些慌色。 亓官邈卻連眨了數(shù)下眼皮,他剛從睡夢中被人喚起來,人還是有些糊涂的,便道:“待臣…再為王后殿下細(xì)細(xì)診斷一番?!?/br> 少頃之后,亓官邈的面色恢復(fù)了平靜,對著這對年輕的夫婦如實(shí)回道:“回王上,殿下的脈象雖是滑脈,但是其脈卻甚不強(qiáng)烈,如此便是要來月事之前的征兆。且殿下的身子還是體寒,偶爾會有月事不順的情況也屬常態(tài),還應(yīng)好好保養(yǎng)?!?/br> 裴鳶一聽這話,便有些急了,忙細(xì)聲問道:“我真的沒懷上寶寶嗎?” 亓官邈一聽,裴鳶竟是連本宮都未稱,且語氣也透著足足的失落,便安慰她道:“殿下還年輕,早晚都會為王上懷上小世子的?!?/br> 司儼得知裴鳶并未懷孕,冷峻的眉目稍舒了幾分。 待亓官邈離開明瑟閣后,裴鳶的小臉兒一下子便垮了下來。 所以她適才小腹痛,竟是因?yàn)橐獊碓率铝恕?/br> 裴鳶的心中原本充滿了期待和興奮,可現(xiàn)下,那些情愫俱都轉(zhuǎn)變成了失落,這讓小姑娘有些承受不來,再一想到自己連小侄都沒看成,難免便會同司儼使些小性子。 二人和衣躺下后,司儼剛要將他適才遺落在榻上的小藥瓶放回那高幾上,裴鳶卻還以為是他又要讓自己服下這避子的湯藥。 故而她神情委屈地撇了撇小嘴,亦用小手推了推男人持著藥瓶的大手,甕聲甕氣地道:“我不想再吃這種藥了?!?/br> 司儼原本就沒打算讓她吃下這藥,且她既是將來月事,那這幾日也就無需再吃這種藥了。 裴鳶這時委屈兮兮地又問:“夫君,我明明都比去年剛嫁到潁國時大了許多,你為何還是不讓我有自己的小寶寶?。俊?/br> 司儼默了一瞬,隨即直言不諱地回道:“你太嬌氣了,我舍不得現(xiàn)在就讓你有孕?!?/br> 裴鳶聽罷,卻將注意力都放在了男人適才所說的,那“嬌氣”二字。 小姑娘雖然承認(rèn)自己是個嬌氣的人,卻聽不得司儼他說自己嬌氣。 司儼剛要將榻上的小姑娘抱進(jìn)懷里,卻見她竟是翻了個身,只肯用后腦勺面對著他,亦用自己的小胳膊肘力道不輕地懟了他一下。 裴鳶嬌慍地哼了一聲。 司儼看著這便同他惱了的小人兒,不禁被氣笑了。 只聽裴鳶又噙著嬌軟的嗓子,同他約法三章道:“那今晚就不許再讓我吃藥了,我要試試這次能不能懷上?!?/br> 司儼無奈搖首,他看著裴鳶這個糊涂的小姑娘,亦只能選擇對她忍讓,待將她擁進(jìn)懷中后,亦將大手覆在了她軟綿綿的小肚子上,隨即低聲回道:“好…那就讓你試一試罷?!?/br> ****** 轉(zhuǎn)瞬便到了初春,四處的垂柳亦抽出了鮮嫩的蕊芽。 宮婢亦在逢春之時,將潁宮各處的宮道、屋檐灑掃了一通,亦潑了許多清水去去冬日的沉晦,滿目望去,都是如黑曜石般的明亮和澄澈。 無論是宮人,還是潁國的臣子,都覺近來他們的王上司儼心情好了許多。 他往常雖也待人溫和有禮,但一舉一行間,卻總是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讓人覺他只可遠(yuǎn)觀,卻不好接近。 而現(xiàn)下,許是因?yàn)槟菋擅佬⊥鹾蟮呐惆椋阕屓擞X,他的眼角眉梢間是真的從內(nèi)而外的沁著和煦,旁人也很少會在他的身上見到從前的冷厲陰郁之感。 司儼自繼位之后,便如所有的君王一樣,也在自己的封國內(nèi)豢了些頗有學(xué)識的門客,他亦偶爾會將這些人喚到謙光殿,同他們共議天下之大計。 這些門客中,也不乏出身于貴族和豪強(qiáng)的子弟,他們仰慕司儼的才學(xué),自愿到君王這處做門客和生員,也不收司儼予他們的俸祿。 有心人都知曉,司儼豢這些門客的緣由,也是想在篡位之前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若他真的贏了閼臨,亦成為了中原新的帝王,那閼臨從前的臣下并不一定都能歸順于他,他現(xiàn)在就選賢任能,也可在將來及時派上用場。 這日天朗氣清。 待司儼同一眾門客清談完畢后,謙光大殿漸變得空曠,他便欲在主案前,再處理一些封國政務(wù)。 恰時,翁儀攜著傳訊舍人至此。 司儼掀眸看向二人時,卻見翁儀的神情有些凝重。 侍童亦于這時呈上了白瓷茶盞呈的初春新茶,并將其放在了君王的手旁。 司儼淡聲問道:“何事要奏?” 翁儀嗓音沉重地如實(shí)回道:“長平侯班昀…于昨夜去世了……” 司儼聽罷,眸色微變。 他對生死之事一貫看得很淡,但是卻知,班昀于裴鳶而言,是很重要的親人。 裴鳶年歲尚小,親人還都健在,她貌似還沒經(jīng)歷過如親人去世的這般沉痛之事。 隨即,司儼的面色亦是沉重了幾分,他正在心中忖著該如何同裴鳶說出這事時,卻見翁儀復(fù)又抬眸,亦是稍帶猶豫地看了他一眼。 故而司儼又問:“還有何話要講?” 見翁儀欲言又止,司儼便揮退了仍在謙光殿中駐守的一眾下人。 待這謙光大殿只剩下了他和司儼兩個人時,翁儀才將未央宮中的秘事同司儼盡數(shù)說出:“新帝…納了個新的容華。據(jù)說這容華的相貌同王后殿下很是肖似,他將鴛鸞殿賜給了這位容華,并夜夜寵幸于她。楊皇后和新帝的那兩個妃嬪都備受冷落。且…且新帝還賜了那容華封號……” 司儼眉目愈沉,冷聲問道:“是何封號?” 翁儀如實(shí)回道:“與王后殿下的閨名一樣,都為鳶鳥的鳶字……” 話音甫落,翁儀便聽“啪嗒”一聲。 隨即他的雙眸驟然瞪大,便見司儼竟是憤而用手將案旁的茶盞生生按碎,那些殘存的碎瓷旁,亦有些白色的齏粉,足可見其力道之大。 血亦沿著他的手心,混入了透綠的茶水之中。 翁儀忙喚侍童去請醫(yī)師來為他包扎傷口,他覺司儼固然會在臣下的面前流露出獨(dú)屬于上位者的強(qiáng)勢一面,卻鮮少會做怒。 他本是個不會外露情緒的人。 卻沒成想,新帝的那個鳶容華,真的觸及到了他的逆鱗。 ****** 司儼回到青陽殿后,裴鳶瞧見了他受傷的左手,自是倍覺心疼,他不知男人到底是怎么弄成這副模樣的,那白色的繃帶上還殘存著那些已變得干涸的血。 裴鳶嗓音一哽,不禁關(guān)切地問道:“你…你這是怎么弄的?” 司儼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妻子,見她眼眸泛霧,但好像他剛進(jìn)殿時,她的眼圈便有些紅了,薄嫩的眼瞼處也有些泛腫。 “不小心弄的,但都是小傷,且國師的藥粉很用效,過幾日便能好了?!?/br> 司儼其實(shí)有想過,要瞞住裴鳶,暫時不讓她知道班昀去世的消息,他怕她會承受不來。 但是現(xiàn)下,他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同她說出來。 若她覺得心中難受,他亦會一直陪著她。 “鳶鳶,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說?!?/br> “我已經(jīng)知道了……” 話落,裴鳶掀眸看向了眼前高大的男人,嗓音微哽地又道:“我適才見到了那傳訊舍人,我知道外祖父他去世了…且皇帝還允我離開潁國,暫回上京奔喪?!?/br> 外祖父班昀去世后,裴鳶心中最惦念地便是母親和裴猇。 尤其是裴猇。 他是班昀一手帶大的,裴鳶怕裴猇會對此事承受不來。 若要讓她選擇,那她定是要回上京去看看并安慰安慰他們的。 但裴鳶也顧及到了司儼的情緒,便強(qiáng)自耐住淚意,又道:“既是給了我回去的機(jī)會,我還是想回去見見娘和我兄長…但若你不同意,我還是會好好地待在姑臧。” 司儼卻見,也不知在何時,裴鳶那柔美且嬌嫩的小嘴上,竟是起了個小泡。 她知裴鳶的心中定是悲痛又焦急的。 司儼不忍心,讓她還待在潁國,而不是去上京為長平侯奔喪。 他亦清楚,閼臨此番只允裴鳶離開他的封地,前往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