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裴鳶只得紅著小臉兒,無措地仰視著身前高大俊美的男人,卻不知該怎樣回他。 他只覺司儼說這話時,容止斯文且淡漠,眸色亦很沉靜。 可不知為何,這時的他卻又給她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裴鳶忖了半晌,方才尋到了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現(xiàn)在的司儼。 司儼他現(xiàn)在,真的有些壞壞的。 而且是敗類的那種壞。 不過,她好像還挺喜歡他這副模樣的。 小姑娘越想越覺羞赧,最終只用兩只小手覆住了小臉兒,雙頰上的紅意亦蔓至了軟小的耳根,訥訥地又道:“你…你現(xiàn)在就在欺負我啊。” 這就叫欺負她了? 司儼的唇角不易察覺地往上揚了幾分,復又傾身湊近了她些許。 裴鳶仍用小手緊緊地捂著臉蛋,卻覺自己的手背竟是一涼。 隨即,男人身上清淺冷冽的氣息亦噴灑在了她的耳側,惹得她那耳蝸都有些發(fā)酥,只聽他嗓音溫沉道:“那讓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負。” ****** 暖色調(diào)的燭火下,美人兒的肌膚如上好的羊脂玉般,白皙無疵又觸感溫膩。 裴鳶迷迷糊糊地闔著雙眸,任由男人細心地用帕子為她擦著小手。 司儼畢竟是個習武之人,他的掌心和指腹都帶著些許的薄繭,觸感很是粗糲。 隔著那層帶著奶香的羊脂油,力道很輕地一寸又一寸地劃過她細嫩的肌理時,亦讓裴鳶覺得毛孔都微微地翕張開來。 那種難以言喻的顫/栗和酥/麻亦沿著她的四肢,漸漸地傳進了心脈。 裴鳶原以為司儼會心無旁騖地好好幫她,可事情還是朝著失控的態(tài)勢發(fā)展下去,那盒羊脂膏亦只被他涂抹了一半。 月落烏啼,客房之外,只能聽見驛差敲鑼的打更之音。 裴鳶將嬌小的身子軟綿綿地伏在了男人的肩頭處,嗓音糯糯地埋怨道:“就說了…你一定會欺負我的……” 軟玉溫香在懷,司儼亦緘默地聽著裴鳶發(fā)出的那些嬌滴滴的小動靜,倒還真有一種沉溺于溫柔鄉(xiāng)的感覺。 他的眉眼難能溫和,低沉且稍帶著沙啞的嗓音亦掩了饜足,只低聲又問:“用我繼續(xù)幫你涂嗎?” 裴鳶連連搖首,又往男人溫暖的懷中鉆了鉆,軟聲拒絕道:“不…還是不要了,你抱抱我就好?!?/br> 她很喜歡這一切終畢后,被他擁抱的感覺。 “好?!?/br> 司儼適才將手覆在了她纖瘦的肩頭處,待裴鳶向他索要擁抱后,便欲將其移下,那處的絲質(zhì)褻衣也因而微微滑落,美人兒肩上的扶桑花胎記也隨之而顯露。 司儼已將嬌人兒再度擁入了懷中,待淡瞥向裴鳶身上的蠱印時,眸色卻是微微一變。 卻見這形容扶?;ǖ男M印,竟是明顯褪了許多顏色,再無往昔的灼艷和鮮紅。 就像是絹布上被赤紅顏料挑染的那些花卉,它們在被雨水沖釋后,其上的顏色便會消褪。 最后,只殘留了一些極淺極淡的痕跡。 ****** 次日醒來,裴鳶和司儼在鞏筆驛中簡單地用了些早食。 陽關這地的炙羊rou是謂一絕,它們要比姑臧夜集賣得那些還要更鮮嫩肥美,這里的烤馕餅也比姑臧的正宗且有風味。 雖說這兩樣吃食都很可口,但是陽關畢竟地處邊陲,飲食種類也很單調(diào),既是遠離海域,便無魚蝦之類的吃食。 司儼一貫不吃牲rou,在這兒便只能食些干癟的胡餅。 裴鳶大快朵頤地食著炙羊rou時,難免覺得緘默嚼餅的司儼有些可憐,而她好像也從來都沒問過他不吃rou的緣由,今日既是想起了這事,便探尋似地問道:“夫君,你為何不吃rou啊?” 司儼于這時持起了茶盅,神情淡淡地飲了口清茶。 徐州的少年往事,于他而言,永遠是最沉痛慘重的回憶,他亦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他不吃rou的真正緣由。 裴鳶是個性情過于單純的女孩,而他也不想讓裴鳶知道他的過去。 他只想讓以前的種種,都不為人知地埋葬到他的心底。 故而司儼隨意尋了個借口,只淡聲回道:“小時侯曾吃傷過,后來再吃就覺得惡心,所以就再也不吃這些rou了?!?/br> 裴鳶狀似恍然地點了點小腦袋。 可她總覺得,司儼還是瞞了她些什么。 ****** 日出之后,司儼便命侍從向胡人租借了兩匹駱駝,因著陽關風沙過大,他亦提前讓絳云從姑臧為裴鳶帶了個擋風的帷帽。 裴鳶騎著憨態(tài)可掬的駱駝,身前亦有高鼻深目的胡人為她牽引著,她心情愉悅地看著沿途的廣漠之景,不經(jīng)時的功夫,便隨司儼到抵了鋒隧所在的陽關邊陲。 司儼既為護羌都尉,便要同負責建造鋒隧的匠人共議著筑基的方案。 裴鳶站在鋒隧的眺臺后,便迎著稍顯刺目的陽光,用小手掀開了帷帽的一角,她微微瞇起了眼睛,蹙著小眉頭眺望著遠處的風景。 沙地廣袤無邊,那些細密的黃沙在被瑟瑟的秋風吹拂后,亦在不斷地打著旋兒,颯颯地往半空揚著。 從裴鳶的這個角度看,那些風沙倒很像是伶人在起舞時,垂于臂彎處的那些絲質(zhì)披帛,形態(tài)飄渺又靈動。 她覺,司儼貌似對邊陲之事不甚放心,這才要扮作都尉親自來此。 待裴鳶隨司儼從鋒隧折返回陽關境內(nèi)后,天色已是烏黑如墨。 邊關的夜集也漸漸變得人聲鼎沸,車馬填噎。 陽關這地的夜集雖不如姑臧城的盛大,卻更有著濃郁的異域之風。 燃燒得正旺的簇簇篝火旁,有數(shù)名身形曼妙的胡姬,正伴著胡笳和琵琶的泠音,身姿招展地跳著歡快的胡旋舞。 司儼雖穿著素簡,行止也很低調(diào),可他萬里挑一的氣質(zhì)和容貌卻是怎么掩都掩不住的。 裴鳶跟在他身旁逛夜集時,便能瞧見許多正值妙齡的陽關少女都在悄悄地打量著他,神情間亦顯露了傾慕。 胡姬的性情要比中原女子熱情開朗許多,待得見司儼從她們身旁走過時,還不斷地向他拋著媚眼。 有一個膽子大的美艷胡姬甚至還想湊到司儼的身前,妄圖用垂于臂彎的披帛掃拂他的心口,以此來行些撩/撥之舉。 幸而,護在他和裴鳶身旁的侍從及時攔住了她,那位熱情的胡姬才不敢再輕舉妄動。 裴鳶得見這種情況,心中就同浸了醋似的。 那滋味酸澀又難言。 漸漸地,一種難以言狀的怨念也涌動了起來。 當她掀眸看向了司儼時,卻見他的目光一直平視著前方,沒去看那些妖嬈女子半眼。 裴鳶的心緒稍稍寬慰了些。 實則她在三年前,也是有著一身不差的舞技在身的,但是舞技只要幾日不練,之前下的功夫就得盡數(shù)作廢。 而現(xiàn)在的她,簡直就是個沒用的小廢物。 她不僅沒有舞技在身,且每當司儼欺負她時,她那身子但凡是稍稍扭折了一些,次日清醒后,渾身上下都會倍感酸軟無力。 夜?jié)u深沉后,陽關秋風裹挾的寒涼更甚。 裴鳶正咬著銀牙,暗暗吃著那些胡姬的醋,卻覺身側的司儼竟是倏地牽起了她的小手,并漸漸與她十指相握。 男人的掌心觸感微糲,且?guī)е芘诵牡臏責帷?/br> 待他攥住了她的小手后,便嗓音低沉道:“這里有些吵鬧,我們?nèi)e處走走?!?/br> “嗯?!?/br> 裴鳶予了他軟軟的回應后,便覺那種熟悉的悸動之感,復如這些被秋風吹起的細沙般,溫柔卻又不失強勢地再度縈繞在了她的心頭處。 且她現(xiàn)下的感覺,亦比從前強烈了太多。 其實,最讓她覺得怨念且遺憾的事,并不是司儼沒有來看她跳的那場舞。 而是,當他在她的身邊時,她從來都沒有鼓起過勇氣,將自己對他的那份喜歡同他訴諸于口。 長大后的她,也成為了司儼的妻子。 既是如此,若她再無勇氣將心中那份的深藏已久的傾慕和喜歡說出來,那她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裴鳶漸漸地闔上了雙眸。 她很想同司儼說,她很喜歡他,而且她喜歡他很久了。 就算她知道并不是因為喜歡她才娶的她,可她對他的感情卻始終如一。 若要說變,那也只能說,她對他的感情比從前更深濃了。 這種感情就如那些韌草一般,就算被烈火燎原,也會春風吹又生。 來年,亦會再度探出土地,甚至比從前還要生長得更加葳蕤茂盛。 雖然她并沒有忘記同裴猇的約定,卻也不想再一直掩飾對他的喜歡了。 那三年的苦苦暗戀她可以埋在心底。 但是,她可不可以換一種不那么直接的方式來告訴司儼,現(xiàn)在的她是喜歡他的。 墨空上的輪月,大有一種朦朧的昳美。 裴鳶靜靜地思忖心事時,也仰起了小腦袋,看向了那輪明月。 可她卻絲毫未察,她身旁的司儼并沒有如她一樣,欣賞著月色。 男人的面龐冷雋英俊,只將視線都落在了裴鳶恬和皎然的側顏上。 那如清輝似的如瀉月華,仿若在她嬌美的臉蛋上,蒙了層圣潔的柔光。 司儼眉眼微垂,只靜聽著耳畔呼嘯的風沙之音,卻是未發(fā)一言,一直保持著緘默。 他于月下觀美人,心中也突然泛起了某種難以言狀,且他之前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他的心跳并沒有很快。 可心尖處,卻仿若隨風輕顫。 微酥,又微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