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決定去找我親爸、地球第一人、海賊之讀書會變強、一拳和尚唐三藏、[綜]亂游狂想、(陸小鳳同人)顫抖吧凡人們、明王首輔、性癮少女(高H)、(天是紅河岸同人)權(quán)謀、(綜漫)當你成為主神
司儼神情淡漠地聽著,卻并未做出決策。 這時卻見,不遠處有一神色倉皇的郡府舍人向他二人的方向疾奔著。 ——“王上…王上不好了,糧倉出事了!” ****** 司儼原想等雨稍停后,便啟程歸返姑臧,他明明不需要這么著急,但是一想到裴鳶還在潁宮中,孤零零地住在那青陽殿的華榻上,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但張掖郡糧倉一事卻是大事,他不得不親自去跑一趟。 待車馬停至糧倉后,張掖已是大雨滂沱,如盆的雨水墜于地面時,又在不停地往半空飛濺著。 馬氏一族的余黨為了報復,原想放火燒掉這糧倉內(nèi)的數(shù)百座倉窯,卻沒成想,烈火剛一起勢,天公就降起了暴雨。 他們的計劃雖未得逞,那扮成糧官的縱火之人也已被抓捕,只是這些倉窯雖未被大量焚毀,外表卻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損毀。其內(nèi)的糧谷若因淋雨而泛潮,不僅會因生潮蟲而無法食用,還會影響來年的播種。 司儼到了張掖的糧倉后,卻見這里的場面極為混亂。 因著雨勢過于滂沱,挪運糧草的力工都不甚聽得清楚糧官的命令,且若想運糧,必然就不能選擇去撐傘。 那些管理力工的糧官,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亦無甚調(diào)配指揮的能力。 “等雨停了再將這些糧食運到最近的驛屬不行嗎?反正這些糧食也都被淋濕了!” “不能等??!這雨短時內(nèi),八成是不會停了,若抓緊時間用牛車將這些糧草運往驛屬,上面再蓋上一層防雨的草席,還是能減少很多損失的!” “可若這雨一直不停,我們哥幾個就得一直挨澆嗎?我全家老小都指著我做的這份工飽腹,若我身子被這些雨淋垮了,你能替我養(yǎng)媳婦和孩子嗎?” 那糧官站在傘下,見搬糧的力工大有反抗之意,便要命人去尋鞭子抽打他們。 ——“慢著?!?/br> 糧官聽罷,循著聲音看去,卻見司儼已然站在了他的身側(cè)。 從司儼的氣質(zhì)外貌,還有衣著便可辨認出,他便是潁國的王上。 那糧官從未見過司儼的真容,卻從未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年輕俊美。 司儼的手中并未持傘,反是背脊挺直地佇立在了落雨之中。 他身后的侍從剛要上前為他撐傘,卻被他揚手制止了下來。 那糧官攜著一眾力工,要于雨中為他下跪。 司儼見此,再度制止。 ——“這糧倉內(nèi)大抵有七百萬石的糧谷,若你們能配合默契,盡快地將這些糧谷送到驛屬中,便能少損失一百萬石。且若你們護糧有功,孤亦會命張掖的長史減免你們的稅賦,還會為你們每個人都分發(fā)賞金?!?/br> 雨聲瀟瀟,不絕如縷。 雖然只有靠近司儼的那幾個力工才聽清了司儼的聲音,但是遠處的力工,卻也得見了尊貴的王上竟也同他們一樣,并未持傘,他華貴的冠冕也被滂沱的雨水淋濕淋透。 那些力工見司儼如此,心中自是生出了萬分的動容。 ——“王上說了,若你們護糧有功,不僅能減免稅賦,還能得賞!??!” 待糧官將司儼適才的言語高喝而出后,在場的力工皆都有了干勁,亦不再怕被冷雨澆淋。 雨雖未停,司儼知道這糧倉內(nèi)的糧官調(diào)配不當,也因而在那數(shù)百名力工運糧的這一個時辰內(nèi),他也一直同他們一起站在這滂沱的大雨之中,親自指揮著他們搬糧。 待那些被損毀的倉窯中的糧谷,終于被百名力工挪至了驛屬后,張掖的雨卻仍未有傾頹之態(tài)。 在場的諸人卻覺,司儼儀質(zhì)溫雅,并無什么君王的架子。 雖然他對敵人有些殘忍,卻也是位勤政愛民的好君王。 也因而,這位年輕的王上,值得他們這些百姓去愛戴。 ****** 月落烏啼,張掖之雨終有暫罄之勢。 雖說司儼是習武之人,但他平日的生活卻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再加之這兩日為平叛亂,未能好好休息,這番又淋雨了數(shù)個時辰,難免會因此而患上些疾病。 長史因而再度建議司儼,讓他在張掖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歸返姑臧。 若按常理,司儼也應該在館驛換身干凈的衣物,再于此處宿上一晚,以此保養(yǎng)身體,歸程時也不會過于狼狽。 但不知為何,司儼就是想即刻啟程回姑臧。 原因自是不必說。 是因為,有一只小小的嬌鳶一直在他的心頭撲騰著雙翅,直擾得他無法理智。 司儼因而回道:“孤還有政務(wù)在身,今夜就要回宮處理。” 長史見司儼態(tài)度堅持,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 華貴的軒車已然停在了郡府之外,擦黑的天際仍在降著小雨,待啟程不久后,司儼坐于其內(nèi),卻漸漸覺得頭有些泛痛。 待他扶額之后,亦覺額前有些滾熱。 種種癥狀都表明,他竟是發(fā)熱了。 司儼卻苦笑了一聲。 瘋了,他簡直是瘋了。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竟是完全喪失了理智,只是為了能盡快地見到那個小姑娘,冒著雨也要連夜趕回姑臧。 而他適才在糧倉淋雨,卻完全是在理智的驅(qū)使下,而做出的行為。 他是為了保住那些糧谷,順便還存了,讓在場諸人將他愛民的名聲傳一傳的念頭。 這無外乎是一種,以犧牲自己為代價的政治伎倆罷了。 路途中,雨勢復又漸大,車馬難行。 在未入武威郡時,一行人只得就近尋了個館驛暫歇一夜。 待司儼從軒車而出后,為首的侍從也得見,他那面色稍顯灰敗,明顯是突患疾病的模樣。 侍從因而為司儼尋來了醫(yī)師,醫(yī)師亦為司儼開了副褪熱的湯藥,司儼沉眉冷目地飲罷那藥后,還命侍從:“雨既是停了,尋人快馬加鞭跑一趟姑臧,告訴王后,孤明日午時便能回去?!?/br> 侍從雖覺司儼此舉頗為怪異,卻還是依著君王的命令,恭敬地回了聲諾。 待所有人都退出了客房后,司儼疲憊地闔上了雙眸。 他適才雖然飲完了湯藥,卻仍覺頭痛欲裂,身上亦無任何氣力,若這時有人要害他,他還真不一定能敵得過。 且他貌似也許久都未生過疾病了。 自他九歲后,他若患疾,身側(cè)也無任何人照拂。 當然,他也不需要旁人的照拂。 這般想著,司儼因著湯藥的緣故,漸漸地進入了夢境—— 夢中的他,又回到了十余年前的徐州。 在徐州的那兩年,也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兩年。 父親司忱拋棄了他和母親翁氏,他也因而變成了將軍府內(nèi)地位最低的奴仆,同母親翁氏為那徐州牧一家,做著最粗鄙的活計,亦任人肆意踐踏侮辱。 翁氏是個很美麗的女子,司儼那時年歲尚小,他并不知道,那徐州牧每每將視線落在他母親的身上時,都帶著某種丑惡的覬覦和垂涎 雖說他少時的生活遠不及現(xiàn)在養(yǎng)尊處優(yōu),但父親在未拋棄他和母親之前,也好歹是那徐州牧手下的得力愛將,他也能時常吃到那些味美的醬rou和各式各樣的葷食。 但自司忱拋妻棄子地投奔閼澤后,司儼在做奴仆的這三個月內(nèi),連半絲葷腥都沒有沾過。 徐州牧憎恨司忱的背叛,他為了羞辱他們母子,亦只許他二人吃些餿飯和剩菜。 司儼那時要近身伺候徐州牧的小兒子,他每每看見同他歲數(shù)差不多大的男孩能夠大快朵頤地食rou時,便異常地羨慕。 翁氏見過司儼垂涎的目光,也偶爾聽過他的抱怨。 她看著仍在長身子的兒子越來越枯瘦,就連臉頰的rou都呈了往里凹陷的態(tài)勢,也自是很想讓司儼能有機會吃上一些rou來補補身體。 可她和司儼,是叛徒的妻子和子嗣。 她們沒有月俸,徐州牧肯賞她們一口飯吃,便已然是一種憐憫。 翁氏是個極聰慧的女子,她亦早便看清了那徐州牧的心思,只是她也有她的自尊在,她不想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 可是她不忍心,看著司儼受苦。 翁氏最終,還是咬牙走出了這一步。 那日司儼恰時去了翁氏所住的耳房,卻見原本應該待在其內(nèi)的其余婢女都滿臉悻悻地站在了外面。 而那耳房內(nèi),卻響起了翁氏詭異的哭喊聲。 這其中亦伴著,那徐州牧用獰浪的嗓音罵出的那些粗鄙的詞匯。 婊.子、賤人、蕩.婦…… 司儼將這些詞都聽到了耳里,待看見了那些婢女曖/昧的神情后,他心如刀割,卻也明白了,這耳房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次日后,那徐州牧便為翁氏和他賜了間單獨的居室。 翁氏的神情雖略有憔悴,卻仍強撐著平日的溫柔和鎮(zhèn)靜。 有下人將那惹人食指大動的葷物都端了上來,案上擺滿了炙rou、醬鴨和燒雞。 翁氏說:“霖舟,你好好吃罷,日后你不會再挨餓了。這些葷物,你日后也可想吃就吃?!?/br> 司儼沒將母親溫柔的話語聽進耳里,滿腦子,都還是昨日在耳房外聽到的那些,污言穢語。 他再度看向這些rou時,便很想作嘔,很想吐。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再也不肯吃任何牲類的rou,且一見到它們,他就覺得惡心。 待他加冠后,這種情況終于有所好轉(zhuǎn)。 可司儼還是不肯吃rou,他用這種近乎是齋戒的方式,一直在默默地表達著,他對母親翁氏的愧疚。 因為翁氏的犧牲,他在徐州的那段時日,也可同世家子一樣,在學堂上學,每日也可吃飽穿暖。 翁氏是個很堅強的女人。 夢里,司儼的耳畔又響起了母親溫柔的話語。 “霖舟,無論處于任何惡劣的境地,娘都會護好你的。娘會一直陪著你,守著你,直到看著你長大,再看著你娶妻生子?!?/br> 只是,翁氏雖曾鄭重地同他說過這句話,可她還是未能踐行自己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