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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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宮,內(nèi)侍局。 夏日花樹葳蕤,垂柳依依。 裴鳶于近日,也開始以王后的身份,在內(nèi)侍局中掌管著闔宮諸務。 令韋儇沒想到的是,那幾個內(nèi)侍丞和內(nèi)侍監(jiān)對裴鳶的態(tài)度竟是異常尊敬,她們絲毫并未因她的那些挑撥言語,而對裴鳶有任何不滿。 且裴鳶一入內(nèi)侍局后,其女使絳云也對她們做了許多的拉攏之舉。 裴鳶處置宮務時,也再無從前的窘迫之態(tài),反是異常的得心應手。 韋儇也只得一言不發(fā)地站在裴鳶的身旁,且并未再尋到任何從中作梗的機會。 前幾日馬夫人被貶為了家人子,還被司儼關押到了那座鬼宅中,韋儇知道馬夫人頭腦蠢笨,她竟是派人去司儼為裴鳶特意建造的酒樓中鬧事。 韋儇也知,馬夫人早晚都要落得這個悲慘的下場。 司儼智力超群,做任何事于他而言,都是毫無難度,且輕而易舉。 他每日親自帶著裴鳶做這些事,倒是更像在陪著小姑娘玩過家家似的。 裴鳶既是活在司儼的庇護中,那任誰都動不了她。 實則韋儇也搞不清楚,馬夫人既已被處死,那司儼為何還要讓她任這尚方令一職? 那幾個侍丞和侍監(jiān)的能力雖然不及她,但是若要任這尚方令一職,資歷也夠了。 那裴家女剛嫁到潁國時,韋儇曾觀察過司儼看她的神情,她那時便覺。 司儼待她時,目的性尤甚,大有種只寵不愛,只想用手段征服的感覺。 可如今看來,他待她,卻不像是她以為的只寵不愛。 裴鳶她什么都沒做,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這位冷性君王的嬌養(yǎng)和寵愛。 而她為司儼做了那么多的事,她也卑微地喜歡了他那么多年。 可司儼又將她當成了什么? 他看她時,就像是在看蜉蝣或是熒蟲。 韋儇的心思漸漸變得復雜又扭曲。 她思忖了一路,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竟是走到了豢著兩只兇惡獒犬的仁虞坊外。 恰時,為司儼馴養(yǎng)這兩只獒犬的羌人正在給它們喂食。 韋儇也在籠外得見,那兩只獒犬撲向活雞時的兇惡之態(tài)。 不消片刻的功夫,適才還在活蹦亂跳的雞便被那兩只惡犬咬斷了翅膀,空氣里也頓時溢滿了濃重的血腥味兒。 光是它們那比獅吼還要震耳的吠聲,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那豢養(yǎng)獒犬的羌人得見韋儇后,還cao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漢文,讓她趕緊離開這處。 韋儇自是對那些獒犬心生恐懼,卻并未往后退著步子。 說來,自裴鳶嫁到潁國后,這兩只獒犬就再沒出現(xiàn)在這偌大的潁宮之中。 司儼應是怕這兩只惡犬會嚇到她。 韋儇遙遙地望著那兩只獒犬,倏地想起姑臧的匈奴城中,也有許多會馴獸的羌人。 她眸色一寒,心中也漸漸生出了主意。 第38章 巫祝(二更) “不然,臉為何這么紅?…… 【二更】 待裴鳶同女使三人從內(nèi)侍局而出后, 見湛藍的天際上雖是艷陽高照,但時辰卻未到午時。 女孩回憶著韋儇適才在堂內(nèi)的那副悻悻神情,她在同侍丞和侍監(jiān)忙碌地打理賬務時, 竟是都未察覺出韋儇到底是何時離開的。 絳云這時恭敬道:“殿下, 王上這時應該還未從講武場歸宮,您要回青陽殿先憩一會兒嗎?” 裴鳶聽罷頷首, 剛欲攜著女使折返青陽殿,卻是驀地想起了幾日前在延英殿發(fā)生的那件事。 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子, 竟是說司儼像她的爹爹! 雖說那個刀疤臉的智力可能不甚太高, 這才將面龐年輕的司儼看成了她的爹爹, 但是她回宮后, 卻也一直在想著這事。 細細想來,除卻在敦倫云雨時, 她和司儼的相處方式,確實不太像夫妻。 而是像,長輩和小孩子…… 思及此, 裴鳶的小臉兒稍顯了幾分無奈,便軟聲問向身側(cè)的絳云:“絳云你說, 王上平日待我的方式, 是不是很像是長輩待小孩子?。俊?/br> 絳云默了默, 亦連眨了數(shù)下眼皮。 半晌之后, 還是如實回道:“殿下自幼被丞相和班夫人嬌養(yǎng)長大, 而您又是從上京遠嫁而來, 王上又比您年長了近十歲…所以自會對殿下您更照拂些?!?/br> 絳云雖然并未直言, 可話里話外卻也承認了司儼和她之間的相處方式更像是長輩和小孩,而不太像是一對夫妻。 裴鳶的心情漸變得沮喪。 她自小到大,便習慣了別人對她的照拂和寵愛。 所以自嫁到潁國后, 司儼既是也這般待她,她自是也對此習以為常。 他寵她,她便乖順聽話,就跟孩子予長輩的反應一模一樣。 而她,既是已然過了及笄之齡,便很想讓司儼將她完完全全地當成女人來看。 ——“王嫂。” 裴鳶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卻聽見有人用元氣十足的嗓音喚住了她。 女孩循著聲音望向了那人,卻見司冉竟是站在了她身前的不遠處。 身姿英挺的少女仍穿著一身玄色的袍襖,腳踩卷云紋靴。 遙遙觀之,便覺其星眸朗目,神情間亦是英氣十足。 縱是經(jīng)行而過的宮婢知道司冉是女兒身,卻還是禁不住多往這位俊逸“郎君”的身上多瞧了幾眼。 畢竟,年歲尚小的姑娘們,還是最喜歡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待司冉走到裴鳶的身前后,便抱拳對她揖了一禮,復恭敬道:“冉見過王嫂。” 裴鳶也儀態(tài)綽約地微微頷首,隨即柔聲問道:“郡主這是要去哪兒?” 司冉淡聲回道:“我要去漸臺尋國師鄒信,讓他為我卜上一卦?!?/br> 裴鳶微作沉吟,半晌才反應過味來。 在潁國,神醫(yī)亓官邈是國師鄒信。 若他暴露了身份,遠在上京且身患重疾的皇帝難免會對司儼興師問罪,也會將亓官邈再抓回上京,為他診治疾病。 ——“國師…他竟還會卜卦啊?” 司冉聽罷微微挑眉,那副頗為不屑且?guī)е┵瓢恋纳袂椴唤肿屌狲S想起了裴猇。 “這國師本就是神職,亓官邈雖然兼任太醫(yī)令,但他最大的職責是掌宗祀之事,為潁國祝禱祈福。若放在一千年前,這國師一職便喚作大巫祝,這些祝官須得出身高貴,且血統(tǒng)也得純正。你可別小瞧這巫祝一職,在一千年前,于各國的君王而言,最重要的官員便是這些神神叨叨的巫祝了?!?/br> 裴鳶聽罷,恍然大悟地點了點小腦袋。 實則她對巫祝一職也不算是很陌生,畢竟建章宮中,那蓬萊假山之旁,也住著不少經(jīng)常起舞祈雨的巫祝。 只不過,皇帝雖然有些迷信這些鬼神亂力之說,卻嚴禁這些巫祝行巫蠱厭勝之術(shù)。 她的父親裴丞相倒是不信這些,司儼貌似也不大信,只是他的父親,亦是先王司忱卻同皇帝一樣,很信這些星占卜筮之說。 裴鳶每每見到這些巫祝時,也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便想同司冉一同去漸臺,也讓亓官邈給她卜上一卦。 漸臺離醫(yī)者署很近,且這地可謂茂林修竹,亦有嶙峋奇石無數(shù),倒還真給人一種置身仙境的感覺。 裴鳶耐著心中的好奇,隨著闊步而入的司冉進了漸臺內(nèi)。 ——“鄒信何在?” 亓官邈正在檀木案后專注地看著書,待聽到了司冉的聲音后,神色不禁一變。 他身側(cè)的兩個小童眉心點紅,模樣都生得機靈又討喜,亓官邈便揚了揚下巴,示意小童出室去迎司冉。 實則這兄妹二人,亓官邈都很畏懼。 司儼的心思太過深沉詭譎,而司冉雖是個少女,性情卻很是暴戾嗜殺。 可這二人,他又得罪不起。 他實在是不愿意給人占卜,若他無意間道出了天機,難免又會折壽。 不經(jīng)時,亓官邈卻見,進內(nèi)的司冉身旁,竟還跟來了那位嬌滴滴的小王后。 小王后見到他后,還對他甜美地笑了一下。 亓官邈得見裴鳶后,便起身對她恭敬地施了一禮。 司冉已然撩袍坐在了他書案的對面,語氣不善地道:“還請國師給我卜上一卦,卜我軍的下場戰(zhàn)役,到底是兇還是吉?!?/br> 裴鳶這時也乖巧地跪坐在了司冉身旁的茵席上。 亓官邈的面色卻稍帶著恐慌,卻還是讓小童將占卜的用具都拿到了案上。 卜需用龜甲,筮則要用策。 若無這些器具,亦可用三枚銅錢做六爻之術(shù)。 裴鳶在一側(cè)安安靜靜地看著亓官邈瞇著眼為司冉占卜著。 少頃之后,亓官邈終于卜算出了結(jié)果。 司冉凝眉,迫切地問道:“是兇還是吉?” 亓官邈眨了幾下眼睛,恭敬地回道:“回郡主…是平。” ——“平?” 裴鳶和司冉不約而同地問向了亓官邈。 亓官邈因而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