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怎么也沒想到，虞夏竟然會這么回答他們。

    這話說了，不等于沒說么？

    眾人疑心虞夏是敷衍他們，但見她一臉天真的稚嫩模樣，想要質(zhì)疑的話又咽回了肚子里。

    不管怎樣她說的卻也沒錯，想知道“醍醐灌頂”什么感受，自然是親身體驗一番最好，可是誰不想去體驗啊，只是沒這機會罷了……

    怎么感覺這小丫頭看似天真實誠的一句話，聽在他們耳中就顯得那么扎心呢？

    真是氣人。

    眾人自討沒趣，各自找借口散開了，只有一個人留了下來。

    此人一臉的絡腮胡子，身材高大，卻是虞夏的同鄉(xiāng)，錢漢川。

    “虞丫頭，你這是等家人來接嗎？”

    虞夏點了點頭。

    吳長興跟陸良……呃，姑且算作家人吧。

    “我本來還想問問你要不要一道回去，既然你有人來接，那便算了吧。”

    錢漢川嘿嘿一笑，看著虞夏的目光頗為親切，“真是沒想到啊，你這么個小丫頭，竟然能耐這么大，給咱們金壇長臉了！”

    虞夏笑了笑，卻沒接話。

    錢漢川也不尷尬，又道，“對了虞丫頭，你是金壇縣哪里人？要是挨著近咱們有空可以聚聚?！?/br>
    錢漢川對虞夏十分感興趣，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水土，才孕育出這么個天資出眾的女孩子。

    虞夏對這個無論是粗獷的外貌還是爽直的性格都像北地人的同鄉(xiāng)印象不錯，聞言便笑了，“我是果樹村人，錢先生哪里人？”

    “果樹村……似乎有些耳熟，我是錢家村的，不過前陣子剛般進了縣城的杏花巷里，開了個燈燭鋪子，你要是有機會來縣城，可以來找我?！?/br>
    虞夏點了點頭，又同錢漢川說了會兒話，便聽有人喊她。

    “虞……虞姑娘?！?/br>
    吞吞吐吐的女聲。

    虞夏轉(zhuǎn)身看去，見談琳兒跟在魏明堂身后，身上背著一個包袱，這包袱應該是她回先前的落腳之處取來的，此時她正咬著唇眉心微蹙地看向自己。

    “談姑娘?！庇菹氖諗苛诵σ猓瑳_著談琳兒點了點頭。

    談琳兒見虞夏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內(nèi)心有些酸澀，面上帶著委屈之色。

    “先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是誠心要欺瞞你，你原諒我好嗎？”

    談琳兒說著便走上前來，伸手想要拉住虞夏的袖子。

    虞夏往邊上讓開半步，躲過了她的動作。

    “談姑娘，你我萍水相逢，無所謂對不起對得起，只要你對自己的選擇不后悔便是了?！?/br>
    “既然你已拜入魏長老門下，我便祝你今后一片坦途，事事順遂，讓你爺爺?shù)脑谔熘`能夠得到安慰。”

    “虞姑娘，你還是在怪我對不對？”

    談琳兒眼中泛起了水光。

    “我之前真的不是故意欺瞞你的，我也是被那人騙了。”

    虞夏搖了搖頭，“我沒什么可怪你的，我方才說的話也是真心的，你我相識一場，你得償所愿我為你高興，我也真心希望你今后越來越好?！?/br>
    虞夏說著，抬頭正看到南非溪領著翠喬從樓上下來，笑著同她們招了招手。

    談琳兒見虞夏對自己沒有笑臉，卻對南非溪那么熱情，恨恨地跺了跺腳，卻也沒再做糾纏，跟著魏明堂離開了。

    來接虞夏的吳長興與陸良二人沒過多久也到了。

    陸良見到虞夏便十分高興地同她打招呼，吳長興則拉過她從頭到腳檢查了一番，見她面色紅潤，氣色極好，放心地點了點頭。

    “嗯，半月不見，胖了些，也白了些?！?/br>
    陸良聞言也湊過來看，“好像確實如此，虞姑娘您比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白了太多了，您這是長開了？”

    虞夏倒是沒什么感覺，她每日晨起略作梳洗便下了樓，極少照鏡子，這會兒聽他們說自己變白了也不以為意，外貌美丑終究只是皮相，在玄門之中，更多的還是憑實力說話。

    虞夏同陸良二人說了去澍陽一事，兩人雖有些詫異，但四縣相鄰，也就是繞個路多費一日功夫而已，二人左右沒什么要緊事，便都爽快地答應與她一同前往。

    在去澍陽的路上，虞夏坐上了南非溪的馬車，丫鬟翠喬則跟著陸良二人在一起。

    南非溪本就不是話多的人，與虞夏也并不故作客套，進了馬車便自顧自閉上眼打起坐來。她剛受“醍醐灌頂”，哪怕先前在登云樓消化了些，但還需要繼續(xù)修煉加以鞏固。

    虞夏近日則覺得自己修煉導氣術(shù)引入體內(nèi)的元氣開始慢慢變少，仿佛一個瓶子裝滿了水就快要溢出來，想來是到了二品進階三品的瓶頸處了。

    虞夏心知修煉不可過于急切，一味求快往往與目標的背道而馳。她入玄門不過幾月的時間，先前晉升太過順利，眼前這個，才是她入玄門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碰到瓶頸。

    玄師求道路上遇見瓶頸的情況太多了，每一次晉升，哪怕只是一個小境界，也有可能會無論如何修煉修為卻止步不前。

    虞夏暗自嘆了口氣，暫且放下修煉的事，攤開自己的左手，掌心黑色的鴉影安安靜靜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先前莫道長說過，這是“靈”。

    虞夏到現(xiàn)在還想不通，為什么幻境之中的阿囡，會變作靈出現(xiàn)在她掌心。

    既然是幻境，那一切應該都是虛妄，可這靈，卻實實在在出現(xiàn)在了她的掌心。

    所以到底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妄？

    據(jù)說靈之一物，是沒有載體的純凈能量，這只鴉影，散發(fā)著一股略顯陰寒的氣息，同先前阿囡身上的如出一轍。

    只是，一般的靈是可以離開主人身體，以靈體形態(tài)出現(xiàn)的。而虞夏掌心的這抹鴉影，卻從始至終沒有出來的意思，仿佛被一個隱形的囚籠，困在了這里。

    虞夏曾在書中看到過關于靈的描述，照理來說，它自依附于玄師身上之日起，便開始與玄師共生，它又本就有靈智，是可以與主人心念想通的。

    而這只靈卻不太一樣，它現(xiàn)在依附在虞夏的身上，虞夏可以略微感受到它似乎想要向自己傳遞什么信息，但不知何故，虞夏卻始終不能明白它到底想向自己表達些什么。

    這讓虞夏覺得有些奇怪。

    虞夏瞧著掌心小小的這團黑影，掌心的鴉影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回看著它。

    虞夏這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的地方，尋常烏鴉的眼睛應該是同人一樣，眼有眼珠還有眼白，而她掌心的這只，眼中只有烏黑一片，一點其余的顏色都沒有。

    這么一眼看去，縱然這眼睛泛著水潤的光澤，卻明亮有余而靈動不足，仿佛缺少了點什么。

    難道這只靈……并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