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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寇仲頓了頓,笑著續(xù)道:“確實,若我仍在彭城的話,或可出其不意地撿到大便宜,甚至是坐收漁翁之利。然而當我收到心上人命在旦夕的消息,莫說一個洛陽了,就算是送我整個天下,我也一刻都坐不住……再者說來,我雖失去了那個機會,卻得到了閥主予我的這個機會,孰輕孰重,也只有我自己明白?!?/br> 宋缺深幽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流光,道:“一言中的,你確實是個人才,能從毫無根基奮斗到這個地步,實在是殊為不易。然而少帥你如今只為了一份有悖天倫的感情,就放棄辛苦得來一切,這真的值得嗎?” “其實我這樣也可算作是‘士為知己者死’,說不定在百千年之后都會成為一段佳話呢?!笨苤傥⑿溃骸伴y主若將我們想成色令智昏之輩,自然難以理解的們感情。但事實上令郎與我相識之初,我還是個一無所有的街頭混混,是他掘出了我這塊璞玉;天下之大,就數他最懂我;甚至于現在我所擁有的一切,幾乎不是拜他所賜就是為他所謀。所以我只能這樣回答閥主……當然值得。” 宋缺的表情凝固了片刻,隨即他的博大氣勢就如海潮一般地洶涌而出,充斥在了整個磨刀堂之中,帶來黑云壓頂的窒息感——擠在堂外門口觀戰(zhàn)的眾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宋缺的左手平平伸出,只聽“錚”地一聲,墻上掛著的其中一把刀就像活過來般、發(fā)出清亮的吟嘯之音,直接飛出刀鞘、來到宋缺掌中。 寇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他感應到就在刀落入宋缺掌中的一刻之間,宋缺的人和刀就已合成了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個整體:毫無破綻! 與此同時,宋缺的雙目同時神光電射,罩定寇仲,令寇仲覺得他整個人、所有的心思都被宋缺給看透了。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寇仲還是毫不猶豫地拔出了井中月,靜心凝神地注視著對方。 “你在我的面前拔刀,就等同于自殺!”宋缺暴喝一聲,他的話音起時,一堵如銅墻鐵壁、無形卻有實的刀氣瞬時就以宋缺為中心向寇仲迫來;而當他的話音落下,宋缺的刀已朝寇仲破空而至! 寇仲頓覺眼前妙象紛呈,宋缺的刀法已近登峰造極、堪稱出神入化,他的刀勢在這短短的幾步之內不斷變化,同時他的步法亦隨之生變,令寇仲甚至沒法捉摸宋缺最后會從哪個角度攻來,根本擋無可擋。 面對如此可怕的強敵,寇仲反而生出了極為強大的斗志,他的眼中迸射出前所未見的精芒,死死盯住刀尖,直至那一點銳芒將要落至他的眉心處,寇仲才驀地往前搶出,井中月疾迎而去,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強烈決心。 “鐺”地一聲,兩刀交擊——寇仲頓時悶哼了一聲,連人帶刀地給宋缺掃得蹌踉跌退三步,但他也由此封死了宋缺的攻勢,堪堪保住小命。 宋缺并不乘勢追擊,反而露出了幾分稀罕的笑意,說:“少帥果然了得,竟能看破我這一刀只有冒死硬拚,才有保命機會。若換過一般庸手,必會因為看不破其中的諸多變化,而采取守勢或試圖躲避,那就是立死當場的結局!” 這還是宋缺對寇仲所露出的首個笑容,直教他受寵若驚不已,況且寇仲還由這一刀中體悟到了極為難得的刀意,是以他欣喜應道:“多謝閥主指教?!庇^戰(zhàn)的眾人也都紛紛面露笑意。 孰料宋缺當即變臉,冷哼道:“少自作多情,再接我一刀!” 寇仲心叫救命——喜怒不定的老爹真是太嚇人了!也幸好他的心志足夠堅定,斗志仍在,于是這一次寇仲干脆主動出擊,抬刀就向宋缺劈去,使盡了他當前所擁有的全部實力…… 宋缺輕輕踏前一步,整座磨刀堂竟像搖晃一下,只見他隨其步法,一刀橫削而出,沒有半點花巧變化,就已破掉了寇仲所有的刀法變化—— 寇仲又給劈退了三步,卻令宋缺輕“咦”了一聲,說:“少帥倒是偷師的好手,這么快就化用了我的刀法變化來對付我?” 此時寇仲已豁出去了,干脆就本性畢露,吊兒郎當地笑道:“小偷小摸本來就是我仲少爺的專長嘛?!?/br> 宋缺反倒對這樣的寇仲更有好感,他略有些可惜地嘆道:“你果然是天才之中的天才,可惜卻要送命于我的刀下?!?/br> 寇仲哈哈一笑,井中月迅疾劈出,刀勢之中既有多番變化,又仿佛樸實無華,根本就是將宋缺剛剛的那兩刀完全偷師了過來,再加以融合,這簡直就是個驚人的奇跡! 宋缺大喝了一聲“好”,一雙銳目之中泛出異彩,但他的表情里卻不含半分喜怒哀樂,宋缺此時就仿佛是個一心沉浸在創(chuàng)作中的藝術巨匠,將所有好惡情緒統(tǒng)統(tǒng)拋開,僅以他手中的刀往前急挑、不斷變化,次次正中寇仲的井中月刀鋒處。 在咬牙接了宋缺連續(xù)的四刀之后,饒是以長生訣的極強恢復速度,寇仲的真氣也已接近油盡燈枯的絕境了。在宋缺那驚天地泣的鬼神刀法下,寇仲就像是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之中掙扎求存的一葉可憐小舟,隨時面臨著沒頂之禍…… 趁著尚有少許余力,寇仲也完全放空了心神,驀地一個旋身,井中月猛掃對手長刀——“鐺”!他的這一招簡直是妙至毫厘,就在旋身之時,寇仲借螺旋之力神跡般地逃出了宋缺刀風鋒銳所籠罩的范圍,然后再投往宋缺的刀勢最盛處:以宋缺之能,亦被迫要硬接他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