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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拍不到的角度上,容意的眼睛里波光一閃。 曲海遙深深吸了口氣,本來緊張僵硬的肩背現(xiàn)在沉了下來。文吉勛又不確定這到底是曲海遙自己的真實反應(yīng)還是他在扮演皇甫玉華了,但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看得出來,曲海遙正在全力將狀態(tài)逼回去,而且差不多已經(jīng)成功了。 驚喜的神色在每個人臉上乍現(xiàn)?;矢τ袢A抿著嘴唇,盯著嵬戾看了片刻,然后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只是略微轉(zhuǎn)身,從腰間解下了個水袋,然后走上前,動作很輕、很規(guī)矩地給嵬戾喂水。 嵬戾愣了一瞬,他無法理解皇甫玉華做這件事的目的何在。他懷疑這個人是想給他下毒,但他現(xiàn)在完全在這些人的掌控之中,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 清冽的水觸碰到嵬戾的嘴唇,滑進他高熱、滿是血腥味的口腔,嵬戾遲疑了一下,然后將水喝了下去。 喂完水之后皇甫玉華就退開了,兩個人的肢體都顯得極為謹慎,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嵬戾的目光審視地在皇甫玉華臉上打量著,試圖看穿他真實的目的,皇甫玉華感受得到那目光,但沒有理會。他側(cè)過身將水袋系好,然后抬頭瞥了嵬戾一眼:“你……要吃東西嗎?” 嵬戾眼中的審視,遲疑地轉(zhuǎn)變?yōu)榱死Щ蟆?/br> 皇甫玉華感覺自己身體里的什么地方被揪了一下。嵬戾的表情和目光,無一不顯示著他是真的不懂為什么會有人對他好。在嵬戾的世界里,只有老仆和啞女是不嫌棄他、不憎惡他、對他好的,而現(xiàn)在老仆已經(jīng)身死,啞女是個騙子,嵬戾只有一再在心里加固著自己的意志和目標,才能讓自己的世界不至于崩塌殆盡。 然而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莫名其妙對自己好的人。嵬戾盡管不懂,但野獸般的本能還是讓他感覺到這個人似乎真的沒有惡意,并不是“為了什么”才來接近自己的。這絲毫沒有讓嵬戾感覺到輕松,他更加困惑了,困惑得不明所以,像是從出生以來就被獵人漫山遍野追捕著的豹,一天突然被捕獸夾夾斷了腿,卻來了個人為它治傷一樣。 這困惑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展現(xiàn)在皇甫玉華的眼前,讓他似乎懂了。而只要產(chǎn)生了一絲一毫“懂了”的念頭,他心里的那個讓他忐忑的計劃就再難以遏制了。 他沒有等來嵬戾的回話,他也不在乎了。皇甫玉華有些顫抖地點了點頭,然后低聲對嵬戾說:“等著。” 隨后轉(zhuǎn)身,謹慎而大膽地離開了地牢。 “Cut!” 這一聲喊過之后,曲海遙感覺自己腿都有點軟。他狼狽地想要抬起袖子擦汗,剛一抬起來就意識到自己還穿著戲服。化妝組連忙朝他涌了過來,后面的容意也被工作人員從上面架了下來。這一鏡時間不短,容意被吊了這么一會兒估計手也麻了,曲海遙朝他看過去,發(fā)現(xiàn)容意也正在看過來。 像做了賊似的,曲海遙趕忙轉(zhuǎn)開視線。他到現(xiàn)在都沒法自如地面對容意,總覺得很別扭。容意倒像是沒注意般揉著肩膀走向文導(dǎo):“怎么樣?” 文導(dǎo)點了點頭,眼睛卻看向曲海遙:“你來?!?/br> 曲海遙小媳婦兒似的乖乖跑過去。 一堆人湊在一塊兒回放剛才那一鏡。剛開始曲海遙就看出這一鏡文導(dǎo)大概不會用的,自己的狀態(tài)很明顯有起伏,一開始就差點沒入戲。 不過總體居然還不錯?曲海遙慢慢看著,覺得自己的表現(xiàn)其實比想象中要好,至少沒有太丟臉。中間容意開始給戲的時候自己雖然沒接住,還差點直接出了戲,但居然把狀態(tài)調(diào)回來了,曲海遙自己都覺得自己從來沒這么厲害過。 這么一看就發(fā)現(xiàn)容意的戲非常準確,爆發(fā)和收回的準星和力度都剛剛好,只是自己欠了火候,沒有接住。雖然咬著牙硬是扳了回來,但中間還是掉了一截,這一鏡還是不能用。 “不錯?!蔽募獎捉o予了肯定的評價?!暗谝淮巫邞颍@一場已經(jīng)不錯了。狀態(tài)還可以更穩(wěn)一點,不要被帶著跑。”文導(dǎo)眼睛盯著監(jiān)視器,一邊看一邊指著屏幕給曲海遙解說道:“肢體上的小動作比較多,不夠精準?!?/br> 曲海遙不斷點頭,大腦拼命汲取著導(dǎo)演給的意見,心里的那個小人兒則萬分慶幸著自己運氣竟然這么好、能夠進這么棒的劇組。他以前拍過三部劇,在劇組呆的時間加起來也大半年了,從來沒有哪個劇組、哪個導(dǎo)演、哪個同事或工作人員給他說過這些,他不禁想起在拍《MENU》的時候,容意指點他的那三言兩語也同樣是言簡意賅,能讓人獲益匪淺。 “……還有這里,”文吉勛又指了指屏幕上的皇甫玉華,那是嵬戾在傾身靠近的時候,皇甫玉華無意識地作出的一個喉間滾動的動作。 “我知道嵬戾的身體很好看,那你也不能看著他吞口水啊?!蔽膶?dǎo)半調(diào)侃地對曲海遙說。周圍一圈人都笑了,曲海遙整張臉紅得快要爆炸,他飛快地瞥了容意一眼,這位被調(diào)侃的正主之一正一根食指撐著下頜,一臉戲謔地看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曲海遙頭也不敢抬、眼睛也不敢亂看了,忙不迭地低頭道歉。大家看他臉皮這么薄也都覺得好玩,以青中年男性為主體的劇組在這時候竟然顯現(xiàn)出幼兒園小朋友迷失在滿是老大媽的公園里那樣的情形,紛紛一擁而上地逗著小孩玩兒。 曲海遙臉紅到脖子,招架不住地求放過,而另一位當事人容意卻自始至終置身事外般,抿著一絲笑任由這堆青壯年男性拿自己傷痕累累的半裸身子尋曲海遙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