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四月十五日，凌晨三點半，連燕再次在這個點醒來。

    這個骯臟破舊的賓館實在折磨人，環(huán)境差，還要附贈噩夢，這次醒來沈平格是背對他睡的，連燕收到了沈逸明發(fā)來的短信，很長，他下意識關(guān)掉了手機，扣在床上，又閉了會兒眼睛，才慢慢看短信。

    小燕，你覺得你對得起叔叔嗎？

    叔叔在你十二歲的時候資助你上學(xué)，后來把你帶到家里，吃的穿的，平格有的，我也不會少你，我想讓你把這里當家，想讓你把我和平格當親人，我甚至想，回頭我死了，遺產(chǎn)也是你倆一人一半，你就跟我親兒子一樣的。

    你對得起叔叔嗎？

    連燕攥緊了手機，繼續(xù)朝下看。

    平格為了你放棄了很多，他要遭受別人的白眼，要被別人說同性戀，你們以后要經(jīng)歷的，比我說的要差的多，明明可以過得更舒服一點，為什么不能走陽關(guān)道呢？

    平格也要高考了，不到兩個月了。小燕，不要再給他負擔了。

    連燕眨了眨眼睛，又息掉了屏幕。他有很多要說，可他一句話也無法說出，沈逸明每句話都沒說錯，資助他是事實，如果沒有沈逸明，他現(xiàn)在大概在福利院？上著普通的高中，或許高中都上不了，義務(wù)教育完，就要去打工。

    三點五十，連燕再次打開手機，他猜他的眼睛里都是紅血絲，他覺得疲累，說。

    可我喜歡他。

    他不甘心放棄。

    沈逸明居然很快就回復(fù)了，他也睡不著吧，說。

    喜歡就一定要得到？以后你會遇到很多你喜歡的東西，渴求盼望的東西，你都要通通得到嗎？得不到怎么辦？小燕，你不能這么自私。

    連燕想要反駁他，字打了一堆，可是堆砌多了，又搖搖欲墜，襯得他心虛。于是又一點點刪掉，連燕扔掉手機，下了床，爬到床的另一側(cè)，蜷縮進沈平格的懷抱里，他本不想驚醒沈平格，可沈平格還是醒了，聲音有些啞，扣著他的后腦勺，慢慢的撫摸：“做噩夢了？”

    現(xiàn)實比噩夢恐懼。

    連燕在心里問他：哥哥，你知道嗎？

    他可以輕易的駁倒沈逸明——人的欲求是無限的，沒錯啊，可他已經(jīng)得到了，他在海里漂浮，已經(jīng)抓住了救命的木板，怎么能又讓他放開呢？放開會死掉的。

    這件事兒他瞞了下來，并不打算讓沈平格知道，四月十七是二?？荚嚕胱屔蚱礁窨紓€好成績，楊志帶來的行李里，有一半是輔導(dǎo)資料和試卷，他覺得沈平格很厲害，那些試卷上都是對號。

    連燕以為他們會在這個賓館里一直待下去，盡管環(huán)境差了點，但似乎也不錯——但第二天，老板親自把他們趕了出去。這幾天建城，對賓館查的嚴，嚴查無身份證入住，那次楊志去別墅，沒翻到沈平格的身份證，可能是沈逸明拿走了，也可能只是丟了。

    連燕想，怎么能這樣啊，他們今天還要上學(xué)。

    行李箱臨時放在路邊的小超市里，寄存費是三十塊錢。沈平格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說：“沒事兒?！庇謬@了口氣，“今晚去哪兒呢?！?/br>
    這才剛兩三天——連燕想起自己做下的承諾，說要把一輩子都給他，可到底，他一輩子栽在了現(xiàn)實手里。

    沒事兒。

    車到山前必有路。

    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如果車炸了，橋裂了呢？

    沒有答案了。

    ·

    行李寄存完，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去上學(xué)，星期二是灰色的，試卷的鉛字是灰色的，鐘表是灰色，粉筆落下的塵埃是灰色，渾渾噩噩的時候，聽見龐年和他小聲說：“我表哥跟我說，他今天早上看見你們了，在賓館外面，拿著行李箱?！?/br>
    連燕看過去，半晌輕輕點頭。

    “我不是八卦啊，我就是擔心你，我看著外面發(fā)的小冊子都說，男生之間……呃，那個叫高危性行為，”龐年聲音很低，連燕卻渾身發(fā)抖，像冷的，“你們注意做好……保護措施，千萬保護好自己。然后你們下次避著點人，別被別人看著了，省著說壞話。”

    連燕突然捂住了耳朵，拒絕交流，臉埋進去，喉結(jié)動了動，傳出了哽咽的聲音。

    別說了。

    如果這世界喧囂吵鬧，做個啞巴也很好，如果灌耳聲音太過冗雜，不如讓他口不能言的同時耳不能聽，這樣……公平一些。

    他成了垂死的病人，一天都蔫蔫的，下了晚自習，迫不及待的去找沈平格，覺得他的頭發(fā)迷人，翻起的半邊衣領(lǐng)也好看，他們在校園隱蔽處接吻，沈平格的體液是解藥。連燕覺得自己大膽極了，又猶豫的想，如果在這里做那種骯臟的事情，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反正無處可去，連燕咬了咬嘴唇，不如放肆一點。

    身子挨得很近，衣服窸窣摩擦，他又朝沈平格笑。

    仗著光線照不到，仗著是攝像頭死角，連燕蹲**子，沈平格目光晦暗的看著他，叫他：“小燕?！边B燕含住了他，聽著沈平格隱忍的喘息聲，感受他的手指穿插在發(fā)間。味道并不好聞，可連燕心里充盈著難以宣泄的滿足感，幾乎要讓他落下淚來。

    最后，睫毛上都濕潤，沈平格拉他起來，擦干凈他的臉，連燕乖乖仰著臉，壞事得逞一般的笑，咬他的耳朵，聽著他說。

    “這下好了，我把你弄臟了，”沈平格攬住他，他們在角落耳鬢廝磨，低低的笑，“你是我的臟小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