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燕點頭。

    ·

    連燕知道自己大抵會引來關注，卻沒想到是那么多關注。

    第一名引起了轟動，不僅是在學校里，在市里也是，報紙上甚至留出版面來盛裝連燕的名字，這種體驗對他來說是神奇的，盡管大部分人在提到他的時候，第一句話是“是個小啞巴啊”。

    葛紅揉了揉他頭發(fā)，說：“你真的很棒?！?/br>
    龐年也覺得稀罕，不停追問他到底寫了什么。

    他第一次接受那么多目光，又站在升旗儀式的臺子上，快十二月了，風刮得臉疼，耳朵也在嗡嗡的響，他緊張的出了冷汗，目光太密集，他看不過來，那天還是個陰天，天被低溫泡到發(fā)藍，發(fā)灰，像是蒙了劣質(zhì)的白色婚紗。

    夸獎都是相似的，校長慢吞吞念著發(fā)言稿，連燕覺得他并不需要夸獎，沈平格已經(jīng)夸過他了，但他還要聽著。臺子比地面要搞，連燕不合時宜的聯(lián)想到了地理知識，那他這里也比地面要冷一些，風大一些，臉冷的發(fā)紅，發(fā)燙，他對烏泱的人群感到畏懼。

    但升旗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沈平格遵守他的承諾來了——高中部的升旗儀式和初中部是分開的，但他還是來了，在cao場鐵網(wǎng)門那兒，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唇色比以往要淡，眉眼顏色卻很深，靜靜的看著他。

    隔著漫天的白紗看著他。

    連燕忽然就安定下來了，遙遙的看著他，心里喊他“哥哥”。

    作者有話說：

    放假了，大概能更新頻繁一點啦。

    第84章 欺騙

    情緒這類虛幻的東西積攢多了，層層疊疊摞起來，難免搖晃欲墜，做語文試卷的時候，看到了“危如累卵”，用來形容很妥帖。在升旗儀式后的第二節(jié) 課，他收到了衛(wèi)子平的信息。

    那時還在上語文課，葛紅在講臺上又大肆表揚了連燕一番，讓大家向他學習，連燕抿著嘴唇，又坐下，打量的目光火燒一般，很快就熄滅了——大家只會覺得稀奇，而不至于把眼睛釘在他的身上。課上到后半截，手機震動了下。

    他的失誤，忘記關機了。

    動靜不大，沒人注意這里。

    誰都有可能給他發(fā)消息，最有可能的還是沈逸明和沈平格，沈平格會發(fā)消息叮囑他一些事情，他習慣性的多照顧連燕。

    但他心跳倏地停了下，繼而快速跳動起來。

    連燕抬眼看了看還在講題的葛紅，單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伸進書包里，點開了亮屏鍵。

    【您的好友“衛(wèi)子平”發(fā)來兩條消息】

    他的直覺總是準的出奇，連燕盯著“衛(wèi)子平”三個字，深吸了口氣，沒點開，又把手機扔回去，繼續(xù)盯著試卷上的鉛字，去做病句題目，他覺得每句話都有問題。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連燕偷偷摸摸把手機塞到肥大的袖管里——冬天的校服寬敞，半只手埋里面，誰也想不到他指尖扣著個手機。跑到隔間里，才拿出手機，手機屏幕冷，體溫到了上面，也算是溫熱了些。

    【衛(wèi)子平】：就到這兒結(jié)束吧，我刪你，還是你刪我？

    【衛(wèi)子平】：在？

    這兒好冷，旁邊的窗戶沒關，隔間底下往里流風，腳踝都冷的發(fā)麻，鼻息也成了稀薄的白霧，連燕手指也凍的發(fā)僵，思想也滯緩，好久才懂衛(wèi)子平話里的意思。他要結(jié)束。連燕往手心里哈氣，暖和了些，這才發(fā)消息。

    【天天開心】：那視頻呢？

    【衛(wèi)子平】：視頻不發(fā)了啊，推薦信都給出去了，我再發(fā)視頻，我多不是人。

    【衛(wèi)子平】：推薦信給了還不算完事兒，你記得把聊天記錄刪除，錄個屏給我發(fā)過來，刪好友之后，橋歸橋，路歸路，就算結(jié)尾了。

    連燕茫然的看著消息，突然覺得自己不識字了，腦子空白一片，手的動作也跟著一停。

    【天天開心】：什么推薦信

    【衛(wèi)子平】：他沒給你說？

    【衛(wèi)子平】：那你就自己去問，我不管這種事，你趕緊把刪除聊天記錄的錄屏發(fā)過來。

    錄屏，刪除聊天記錄，刪除好友，做完這一套動作，連燕仍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他渾渾噩噩的走出衛(wèi)生間，用冷水洗臉，水順著下巴淌下來，衣服都弄濕。

    樓道里人聲嘈雜，他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慢慢走回了教室，推開門的一剎那，他的腦子重新開始運作了，說：沈平格把推薦信給了衛(wèi)子平。

    早上的時候霧蒙蒙的，中午的時候太陽卻又病愈了，光不再是一束束，而是鋪天蓋地的落下來，課間里教室里亂的很，連燕推開后門時也沒人注意，龐年見他回來，塑料包裝嘩啦啦的響，極其熱情的給“第一名”遞零食，招呼說：“連燕，吃零食不？”

    沈平格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坐到位置上。

    “哎！”龐年聲音大了些，“吃零食不？”

    連燕被嚇了一跳，迷茫的看向他，搖搖頭。

    “這是咋了？”龐年吃了口，“得了第一連零食也不吃了嗎？”

    聲音好像隔著他，連燕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圍成的小空間里，想起沈平格和他說，不用擔心，一切交給他。沈平格用什么方法讓衛(wèi)子平閉嘴的？

    衛(wèi)子平有病，他心理不正常，惹急了說不定就把視頻發(fā)出來了?？梢曨l發(fā)出來又能怎么樣，不就是別人多點打量和揣測嗎，頂多惡意的開點玩笑，過幾個月——三個月、六個月，誰還記得？可推薦信，要是保送成功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