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請，這嬰兒果可是灰色之城的特產(chǎn)，在我霽月帝國也不難見到，便當(dāng)是小妹我略盡地主之誼。”蓮步輕移，玉手相邀，黑發(fā)少女款款而笑，看起來也就二八的年歲卻透出貴婦般優(yōu)雅端莊，卻又似一位粉面含威的女王，微笑中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威力。

    “聽薇莉安小姐的口氣，卻已知我并非霽月帝國人？”凌青云應(yīng)邀落座，拿起一枚嬰兒果端詳把玩，不得不說這果實確實符合其名，形如蘋果卻只有紅棗大小，果皮鮮紅，幾分褶皺看起來竟似嬰兒的笑臉，宛如藝術(shù)品般惹人憐惜，倒是不怎么忍心下口了。

    “看來小女子猜中了？”薇莉安盈盈一笑：“只是因為林公子乃是劍修，氣質(zhì)過人，此等天驕并不常見，最有可能出自劍君國，且林姓源于青河語，落神大陸上又以劍君國與青河大陸淵源最深，料想林公子有五成可能非我霽月之人?！?/br>
    “更何況……”她嘴角輕揚(yáng)，櫻唇勾出好看而誘人的弧度：“我可從未說林公子非我霽月之人，只是看林公子初來這達(dá)克桑，方盡地主之誼而已?！?/br>
    “如此說來，薇莉安小姐便是此城千金了?！绷枨嘣菩α诵Γ琅f把玩嬰兒果卻不忍將其吃下：“這果實竟生有人臉，也不知為何長成此狀，食之恐怕不祥。”

    “也不算此城之人，但應(yīng)該比林公子熟悉得多?！鄙倥行┿紤械匾锌吭谂F皮的座椅，蓮臂輕展，卻不失儀態(tài)優(yōu)雅：“與林公子同感之人不少，因此將嬰兒果斥為妖果，言為不祥之物，更有傳聞，這嬰兒果是蒼狼侯爵殺人取樂，因嬰兒活埋，澆灌鮮血長出的魔樹之果，食之無異食人，更會為死者怨念與詛咒纏繞……林公子看這果實顏色，可像是血？”

    “確實像，想不到那蒼狼侯爵暴虐至此，所幸他未成為吞狼國主！久聞霽月帝國法律森嚴(yán)，當(dāng)代大帝更是一代賢君，為何不將此等兇徒緝拿斬首，以其頭顱祭奠在天之靈？”凌青云神色正肅，眼中精芒畢露，臉上更是殺氣騰騰。

    這神態(tài)，笑得少女花枝招顫。

    “小女子不過開個玩笑，林公子不會當(dāng)真了吧？”薇莉安淺笑著，一雙美眸彎成了月牙兒，更似紅月一般：“蒼狼侯爵雖然脾氣不好，但也深知我霽月帝國規(guī)矩，就算廣招兇徒建立這片混亂之土，殘殺嬰兒那等喪盡天良之事還是不敢做的，不然天下人口誅筆伐便可要他性命?！?/br>
    “原來如此?！甭勓粤枨嘣啤盎腥淮笪颉保潘闪丝跉猓骸拔揖椭肋@太平盛世圣人當(dāng)?shù)?，魑魅魍魎豈敢橫行行兇，是我誤解，還望薇莉安小姐見諒?！?/br>
    “究竟是不是誤解，小妹我，也不知可該原諒呢?！焙诎l(fā)少女笑了，那莫測笑容令凌青云心頭一突，莫非被看穿不成？是自己的演技太過浮夸，力圖扮演追求除魔衛(wèi)道的青年劍修失敗了嗎？

    不，那雙眼睛……像是來自血月的鮮紅映耀在心底，凌青云心中涌過萬般思緒。

    “不過似林公子這般正義之人，倒是令人討厭不起來。”話鋒一轉(zhuǎn)，少女的笑容忽然變得明媚起來，雪白得略顯透明的玉手抓起一顆嬰兒果放進(jìn)嘴里，淡紅汁液絳脂般點在朱唇，伴著清脆的聲音令人浮想聯(lián)翩：“這嬰兒果雖然確實與蒼狼侯爵有關(guān)，卻是蒼狼侯爵將某種草原異果移植至此，不料南橘北枳，精心照料下反成另一物種，果實大小雖然大大縮水，口感滋味反倒更佳，雖然模樣古怪，喜好者卻也不少，倒也算是蒼狼侯爵難得做的一件善事?！?/br>
    哦？凌青云因玉人捧果微微搖曳的心神被這番話勾起了興趣，看來這位薇莉安小姐也并不認(rèn)可蒼狼侯爵的人品事跡，這在霽月帝國很常見，不過往來灰色之城的武者往往是感激蒼狼侯爵為他們開拓出這片方便之地的。

    而這位少女的立場是……凌青云一邊思考，一邊也抓起一枚嬰兒果放入口中，也不聞嬰兒啼哭，也不覺詛咒纏身，卻覺酸甜汁水在口腔綻放，口感綿軟卻有嚼勁，美食入口，臉上都不禁露出笑容。

    覺得不詳？怕被詛咒纏身？開什么玩笑，他可是鉆研萬靈元術(shù)的靈華強(qiáng)者，知生靈，窺神靈，一眼就能看出嬰兒果與其他果實無異的純凈本質(zhì)，真有什么詛咒怨念也逃不過火眼金睛，這只是一種長相恰巧接近人臉的果子而已，吃起來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先前那番話只是以“林傲”立場發(fā)言，畢竟一名石魄境劍修的眼界與他本人可不能相提并論。

    “我還擔(dān)心林公子不愿吃這‘邪惡之果’，看來是多慮了?！鞭崩虬残】诳兄鴦e人一口一個的嬰兒果，用手帕輕抹嘴唇，一言一行都極盡優(yōu)雅：“小妹我食量小，若林公子嫌棄不吃，這一盤上好佳果可就浪費了?！?/br>
    “就沖著薇莉安小姐的面子，這盤嬰兒果也不能不吃?！绷枨嘣菩χ?，將這意外合意的果子吃了一顆又一顆。

    “林公子這么會說話，令小妹我都有些心動了?！鞭崩虬惨琅f帶著那輕柔而飄渺的笑，令凌青云都看得微微失神，平心而論，眼前的確是一位難得美女，雖不比趙曦雨那等傾國絕色但也只是略遜而已，只能說她確實夠美，姿容樣貌、一顰一笑都無可挑剔，只是距離完美仍有不可捉摸的距離，但她獨特的氣質(zhì)卻與英氣而超然的趙曦雨走在兩個極端，趙曦雨無疑是高貴的王女、超然的仙子，而這位薇莉安……

    只能說，難以捉摸，像是無法望透的深夜，仿佛妖艷魅惑，又似古靈精怪，是妖女、魔女，又或圣女、神女？或許只有真正深入才能得出答案，但大多數(shù)人往往在這深入的過程中便迷失在內(nèi)，難以自拔。

    凌青云忽然想起了秦月，那位出生于半島一隅卻毫不遜于大陸天驕的奇女子，他似乎在兩人身上找到了共同點。

    “實在不能掉以輕心?！绷枨嘣瓢蛋稻瑁瑓s依舊扮演著年輕劍修林傲，因眼前美人的話語受寵若驚，年輕俊逸的面龐甚至微微泛紅，更令黑發(fā)少女嘴角上揚(yáng)，好似一只jian計得逞的妖狐。

    一陣寒暄，如沐春風(fēng)，看不見處卻耀刀光劍影暗自交鋒，到底言歸正傳，回到了斗獸場的話題。

    “我曾聽說斗獸場血腥殘酷，觀眾毫不將斗士視作同類，只想看到武者被野獸撕碎之慘狀，如今一觀，卻與傳聞不同?！?/br>
    “林公子說的恐怕是八荒大陸的斗獸場吧？”優(yōu)雅端坐的薇莉安輕笑：“確實容易令人搞混，但我霽月帝國建立斗獸場可沒打算學(xué)八荒大陸的野蠻殘酷，諸位先帝雄才大略，愿以此鼓舞士氣，宣揚(yáng)尚武之風(fēng)，幾百年來確實頗具成效?！?/br>
    眨了眨眼睛，黑發(fā)少女話鋒一轉(zhuǎn)。

    “其實斗獸場雖起源于八荒大陸，我們霽月帝國卻也不只是向八荒大陸學(xué)習(xí)，在這方面，吞狼國是個好老師。”

    “吞狼國？”凌青云疑惑，眼底卻光芒一閃。

    “林公子應(yīng)該知道，吞狼國的祖先是游牧民族，他們游蕩于大陸交界，逐水草而居，掠天人而生，本是最剽悍的一群人，與八荒大陸同樣崇尚武力。”薇莉安輕聲開口，眸光悠遠(yuǎn)，像是穿越千年與萬里的時空：“實力決定地位，族中的戰(zhàn)斗、廝殺常有發(fā)生，但長久如此，反將戰(zhàn)力與青壯內(nèi)訌耗盡，游牧民便改為較為安全的決斗，其后又演變出摔跤、狩獵、賽馬等競賽，定期召開，為一族盛會，后來建國吞狼，傳統(tǒng)依舊保留，大會上的佼佼者可得封賞，直接被授予官爵也不足為奇?！?/br>
    “其實這種大會便和青河大陸的科舉無異，只是項目不同，以草原活動為主，皆可挑選人才，激發(fā)進(jìn)取之心，先帝賢明，取其精華融于斗獸場規(guī)則，授勝者榮耀，那些情緒激昂的觀眾之中便有來日的武者棟梁，斗獸場本身又可帶來財富，較八荒與吞狼國更具優(yōu)勢。不過蒼狼侯爵本就是吞狼國人，自然深諳個中原理，在他治下的斗獸場倒是比別處更為昌盛。”鮮紅的雙眸中透著憧憬，黑發(fā)少女將來龍去脈托出，聽到這里凌青云深以為然，只是比起他同樣知曉的斗獸場演變，他更在意的卻是少女的態(tài)度。

    “看起來，她對霽月帝國的先帝極為認(rèn)可，并以之為榮?！绷枨嘣瓢蛋底哉Z，只是這一點足夠他將眼前少女看得更加透徹，盡管至今為止眼前都是一片朦朧，如同夜晚的濃霧。

    “林公子以為如何？”忽然間，少女將話柄投給青年，那若有若無的笑，像是料到以此打斷對方的思考。

    “……抱歉，承蒙薇莉安小姐賜教，在下先前不知這許多淵源，如今開了眼界，卻不敢班門弄斧！”凌青云感嘆，如一名被拒絕的失意人：“只是薇莉安小姐盛情相邀，在下便斗膽進(jìn)言，望莫見笑?！?/br>
    少女淺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凌青云深吸一口氣。

    “我以為薇莉安小姐所言極是，斗獸場可喚名尚武，確實有利一國之風(fēng)，亦對修行界有益。先前那斗獸士修為還不及我，卻將二階妖獸輕易擒獲，觀其思路，未嘗不可為修行大道……”

    聽著凌青云的話語，紅玉般美眸漸漸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