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聞得此言，凌青云輕輕頜首，的確，已到了這時節(jié)，難怪一路所見行人之眾遠勝別州，其他州域的路人也源源不絕朝這一方向趕來，除卻青州本就是大陸中心外，更有這科舉之故。

    “科舉考試于十月正式開始，如今還不到八月，言及科舉未免早了些?！绷枨嘣莆⑽⒁恍Γ骸案螞r我也沒有為官之意，倒是武都繁盛，可能會逗留一陣，只怕也見不到科舉開幕?！?/br>
    “凌兄無意科舉？”文姓少年嘆了聲，倒也不覺意外：“凌兄志在群英會，看不上科舉也是常事，但距離正式考試雖然還有兩月有余，相關(guān)之人早就開始準備了?！?/br>
    “是啊，每到七八月，武都的棧都格外繁榮，外來的秀才、修士、工匠數(shù)不勝數(shù)，都想搏得功名，謀一官半職?！币慌缘纳倥溃骸捌渲杏胁簧偃硕际堑谝淮蝸淼轿涠迹匀桓械叫缕?，要參觀各處，所以這時間街上都熱鬧非凡?！?/br>
    “武都繁榮，我也深有此感。”凌青云點頭感慨，凌岳城已是有名的巨城了，百萬人口繁盛至極，但還不及趙州的四大府城，更無法與趙城相提并論，可與這京城武都一比，趙城又相差甚遠。

    大武朝京城武都，人口一千兩百萬！這還不算為數(shù)眾多的外來者、臨時住戶，武都內(nèi)的實際人數(shù)可能多達兩千萬！這人口已經(jīng)足以和森州、山州之類人煙稀少的州域總?cè)丝谙嗵岵⒄?，武都?nèi)更有禁城、大武場、圣壇、玄皇廟等壯觀建筑，整座武都的規(guī)模宏大簡直不可想象，哪怕趙城與之相比都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更令人吃驚的是如此龐大的一座城池竟保持著井井有條，街道整潔有序，即便最熱鬧的時節(jié)也不會擁堵，可以想象這座城池的設(shè)計與建造有多么精巧，這是傳承幾千年，一代代人努力傳遞的心血與智慧結(jié)晶。

    “的確，現(xiàn)在街道上考生不少，但到九月，便見不到多少人了。”那少女笑道。

    “都在努力準備，不出房門一步？”凌青云饒有興致地問道。

    “不僅如此，九月時考生便不住棧，全都會搬入朝廷為此建設(shè)的科舉城中，科舉城內(nèi)條件優(yōu)渥，衣食住行都有專門供應(yīng)，更有藏書閣、鍛造坊、演武場、修煉室，提供上好條件與資源供考生使用，是以即便無法中第，單是在科舉城中住上一月都不算白來。有些人七八月不入京，待到九月便直接趕赴科舉城——畢竟京城的宿費可不便宜。”少女如數(shù)家珍地說著，從她的臉上凌青云見到了欣賞與自豪。

    科舉城的確是一壯舉，前朝未有，為大武皇朝特意設(shè)立，選址便在前朝禁城邊陲，足可見大武皇朝對此之重視。

    “聽得你們的意思，你們都打算參與本次科舉考試？”凌青云疑惑發(fā)問，幾名少年回以微笑。

    “這是自然，我等受國家栽培，幾年來皆等待此刻！”

    “不單是我們，唐兄、程兄也會參加，只是不在今年而已?！?/br>
    “我們國子監(jiān)學(xué)員，有半數(shù)都會參與科舉考試！”

    國子監(jiān)天驕對科舉考試的熱情出乎凌青云的預(yù)料，他吃驚地看向幾名新結(jié)識的年輕才俊，他們中有當朝大臣的千金，有一方諸侯的嫡子，也有家世尋常的平民，如今都在國子監(jiān)名列前茅，雖無法參與群英會但絕對能算一方天驕，將是各方勢力競相爭搶的香餑餑甚至能直接回家繼承家業(yè)，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參加科舉。

    當然不是說科舉不好，但科舉最大的意義在于公平，讓平民百姓有了與名門貴族競爭的機會，可入朝為官，得到國家栽培，從此錦繡前程，但萬業(yè)修者為尊，國子監(jiān)學(xué)生本就有直接入朝為官的眾多機會，這幾人更是其中佼佼者，都得到了武皇的接見，一旦畢業(yè)無論想為官為將都是水到渠成，但他們還是選擇參加科舉。

    凌青云頓時明白，他們要身為表率，以此支持科舉。

    這令他，走過趙州、兵州、感慨暗流洶涌的他震撼莫名。

    “科舉為我大武立國大計，我等受國家栽培，自然該作出表率，引領(lǐng)世人走向正道。”文姓少年洪亮鏗鏘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莫名令凌青云觸動頗深，他明白自己進入武都之后心情的變化從何而來了，源自一種自信，面對一切挑戰(zhàn)都巍然不動，國祚長存的自信。

    許多人都有自信，甚至一方賊寇都有稱霸天下的野心，因此各路諸侯蠢蠢欲動，在聽到亂世預(yù)言后相信自己有入主中原的天命，但在此時凌青云忽然覺得那種自信實在荒誕可笑，唯有這大武國都，從城桓廟宇，從每一人身上透出的自信為正統(tǒng)，巍然不可動搖。

    在其他地方，凌青云聽說大勢不可擋，可在這里，凌青云忽然覺得天下大勢是足以駕馭的。

    “或者說，這便是大勢?！绷枨嘣谱哉Z，有人追求混亂，極力促成混亂，但在秩序者的領(lǐng)域，一切不起波瀾。

    即便在最黑暗混亂的時代，都會有忠義二字閃爍其光，更何況，統(tǒng)御青河的大武皇朝可遠沒到日薄西山的時候。

    “凌兄為何不語？”一旁的少年關(guān)切詢問。

    “沒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心情舒暢不少?！绷枨嘣普姑家恍Γ骸岸嘀x諸位，如今我已想象得到本年科舉的宏大，不能親眼目睹，實是一件憾事?！?/br>
    “以我之道，僅能懷抱此憾盡力修行，為群英會準備，稍作彌補了?！?/br>
    這話說得分外狂妄，令身邊的少年少女直翻白眼，像是在說“我們知道你是有資格參加群英會的天才，別這么埋汰我們了”凌青云無奈聳肩，他真不是炫耀，確實感到遺憾。

    科舉一年一度，參與的只是有為官之志的青河大陸部分人才，群英會卻十年一度，乃是全天下最頂尖天驕龍爭虎斗的盛會，武道天驕的含金量自然不在一個檔次。

    但群英會只是屬于數(shù)百名修煉天驕的舞臺，科舉卻面向大陸，不問出身，涵蓋各業(yè)，每年都會吸收來自青河大陸一百二十一州的人才向朝廷與各州官府、軍營輸入新鮮血液，為無數(shù)寒門子弟提供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也為朝廷選拔優(yōu)秀人才維持整個國家的穩(wěn)定，論實際意義，科舉可遠大于群英會。

    而當這個大陸的人才匯聚于武都，將會在這山雨欲來的時代迸發(fā)出怎樣的氣勢與光芒？那正是凌青云想看見的。

    “若凌兄真覺遺憾，眼下倒是有個機會能略作彌補?！蔽男丈倌甑共幌裢槟菢臃籽郏钦J真地思忖后說道。

    凌青云訝然：“文兄說的莫非是……”

    “每逢科舉，朝廷都會設(shè)法渲染氣氛，例如去年便請某一代武狀元閱兵，威武軍容鼓舞了眾多武者參加科舉，有時會請名士舉辦辯論大會，有時會隆重祭祀……而今年，朝廷頒旨，將要冊封國士！”

    “相信以凌兄的天資，完全有機會爭這國士之位，名揚天下！”說著，少年目光灼灼地看向凌青云。

    聞言，凌青云微微錯愕。

    何謂國士？

    才能冠于一國者！

    這是一種榮耀，亦是一種擔當！

    凌青云不追求名望，如今南明凌青云已名揚天下，一百二十一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他明白國士二字有著更厚重的意義，與天才榜的地位不同，這種意義在這個時代尤為顯著。

    深吸一口氣，凌青云望向少年：“如何爭？”

    這個回答反出乎少年們的預(yù)料，但文姓少年迅速回答：“陛下以科舉劃分，列出十個國士名額供人爭奪，其中之一便屬于少年天驕，由一切低于二十歲的少年競爭，國士將享有侯爵待遇與榮耀，亦求才德兼?zhèn)?，言行可為大武國表率?！?/br>
    “原來如此?！绷枨嘣祁M首，他也聽過傳聞，但只知要封國士，卻不知詳情，這少年天驕的國士之位的確是最適合他競爭的。

    “既然如此，你們可要爭這國士之位？”凌青云看向幾名少年，他們卻只是搖頭而笑：“這個位置定屬于天才榜的天驕，我們還要參加科舉，此時競爭國士倒是自討沒趣。”

    “但我覺得，比起天才榜上的其他天驕，凌兄是最合適的人選?！蔽男丈倌暾\懇地看著凌青云，迎著這目光，“言行可為大武國表率”仿佛作黃鐘大呂之音，在腦中回響。

    凌青云點頭表示理解：“這國士之位何時開始爭，規(guī)則如何？”

    “八月初一開始，十日之內(nèi)便可結(jié)束，陛下將在八月十五頒布國士之位，倘若凌兄成為國士，只需在九月初前往科舉城鼓舞考生，不會過多影響凌兄的行程與自由?！蔽男丈倌甑?。

    “九月初？”凌青云略作思考，他本就打算在繁榮的武都停留一月，到九月初無非將時間延長十日，卻有與其他天才榜天驕交手乃至面見武皇的機會，這機會可不是平常能有的，于是他頜首一笑：“那我便爭上一爭，趁此機會與各路天驕一較高下！”

    聞言，國子監(jiān)的少年都露出笑容，此時此刻，他們正式將凌青云視作可以深交的摯友來看待。

    因為他們知道，此時凌青云選擇競爭國士所為的并不是榮耀，而是一種信念。

    正是這種信念，令他們孜孜追求，奮斗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