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牧飛羽沉浸在復仇、折辱、殺戮所帶來的快意并幻想之時，非人的變化在他身上發(fā)生，先是一道道電光騰躍得更加狂亂，銀色雷蛇亂舞間摻雜血色，卻像是活物的血管般栩栩如生，隨后一股蒼白氣息混在真氣中涌現(xiàn)，令雷炎的色彩向蒼白轉變，色調泛冷，以至牧飛羽既像是仙霧縈繞的仙神，又像纏繞詭異死氣的幽靈。

    更進一步的變化則是雙眼真正化作猩紅，體表也泛起一個個雞皮疙瘩，扭曲的表情幾乎定型，如同歇斯底里的狂笑永久持續(xù)，愈發(fā)冷酷與瘋狂的話語也從不再并攏的空中漏出，令人毛骨悚然。

    “殺了，撕成碎片，不，留作標本，這可是最好的戰(zhàn)利品……”

    “血腥味……呼，倒是有些餓了，血的滋味應該不錯吧，不知人血又是什么模樣。”

    “嘿嘿，那個女人，還有那些廢物，沒死地都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個所謂的天才現(xiàn)在是以一幅多么凄慘的姿態(tài)在我刀下茍延殘喘，什么青鋒金劍，大陸頂級天驕，根本不堪一擊……噢，他的血倒是甘甜，要不要分你們一些？”

    “偷襲？呵，這點速度和力量有用嗎？一點感覺也沒有，你就不能賣力點，讓我稍微刺激一下？再這樣下去，還是將你的腦袋擰下來最好?。　?/br>
    牧飛羽的話越來越多，原本稱得上帶有磁性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與粗獷，屬于少莊主的高貴氣質卻全沒有保持，他雙眼通紅，喘著粗氣，體表青筋暴露，原本尚有刀法神韻的進攻化作單純牽動雷光，倚仗強大力量的蠻橫猛攻，就像是在幾十招內活活成一名知書達理的世家子弟蛻變?yōu)槿忝嬔囊叭?，甚至野獸、僵尸一類更糟糕的存在。

    這令人毛骨悚然，金萱萱停止謾罵，悸動地看著這個周身雷光有如血蟒狂舞的野蠻怪物，她知道言語上的攻擊對這個失去理智的瘋子已經沒有作用，他瘋了，只想著復仇、殺戮，并從中獲取快意！

    “這個家伙……”金萱萱的美眸流露復雜之色，再怎么說這個人也是他的未婚夫，盡管不愿承認這一關系，她卻知道平日的牧飛羽溫文爾雅，雖有不少缺陷，但也算是才華橫溢，作為圣霆莊少莊主甚至可謂雄才大略，在圣霆莊統(tǒng)御的千里之地簡直就是身具帝王之才的太子般存在，可謂風采過人，光芒四射，而現(xiàn)在他陷入了瘋狂，眼中燃燒怒焰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這令她更感厭惡，卻也產生了恐懼。

    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見證一個人墮落成魔的恐懼，對許多人與其墮落為這種瘋狂狀態(tài)還不如一死，而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她促成了這個魔頭的誕生。

    “是他本有魔念，還是今日收到的刺激過大，又或者……是這迷霧的古怪？”金萱萱悸動地想著，她回想起牧飛羽猛然咆哮，命令黑衣人下殺手的歇斯底里，是自己的話觸動了此人的神經，全面引出他的魔念！

    但不止于此，這迷霧本就致幻，令人發(fā)狂，牧飛羽或許本就積累太大……忽然金萱萱瞳孔一縮，她見到蒼白氣體的蒸騰，這竟是源自那些或粉碎，或焦黑的怪獸尸體，縷縷煙氣從它們的血骸透出，被牧飛羽身上的莫名氣息牽引，與其真氣交互，縈繞周身。

    這發(fā)現(xiàn)令她幾欲尖叫，這發(fā)自白血的蒼白氣息究竟是什么？竟具備如此邪性，主動融入牧飛羽體內令他步步成魔！

    而接下來的發(fā)現(xiàn)更令金萱萱顏色煞白，因為她發(fā)現(xiàn)蒼白氣息不止融入牧飛羽的體內，也飄向凌青云，滲入他的真氣與身軀。

    凌青云同樣是蒼白氣息的目標，這莫名邪惡的力量正在發(fā)動，企圖將凌青云引入魔道！

    “青云哥！”金萱萱面色煞白，大聲提醒：“千萬別吸那蒼白氣息?。　?/br>
    聽到這話，凌青云與牧飛羽均有了反應，凌青云面色不變，依舊百折不撓地向對方揮劍，絲絲縷縷白氣環(huán)繞周身將他襯托得不似人類，牧飛羽則在聞言后放聲狂笑：“原來如此！這等氣息竟可令我進一步蛻變，哈哈！萱萱你可真是我的好妻子啊，待我解決這個徒有虛名的天才就來好好疼愛你！”

    說罷牧飛羽大口一張，周身雷光直接膨脹一圈，卻引得蒼白氣息以更驚人的速度流入體內，令他雙目血紅，本就狂暴的雷屬性真氣愈發(fā)暴戾，甚至貫穿軀體令他反噬而傷，這反倒令他狂笑：“哈哈！好痛，不錯，就是這樣！摧枯拉朽，破壞一切，這才是雷，吾之魔雷！”

    狂笑中，染上血色的雷霆沖天，酷似無數毒蛇與爪牙舞動，這瘋狂面貌令金萱萱又驚又喜，驚的是牧飛羽竟蛻變得如此瘋狂恐怖，喜的是牧飛羽將蒼白氣息大量吸收就減少了凌青云成魔的可能。

    忽然，蒼白氣息與魔雷在牧飛羽頭頂環(huán)繞，一股邪惡詭異的力量從中復蘇，好似魔眼塑形，也似一張猙獰面龐，竟然開了口。

    “呵呵……想不到竟然會出現(xiàn)如此絕佳的素材，我的孩子，到我身邊來……”

    蒼老的聲音伴著哀嚎慘叫，將尸山血海的殘酷景象呈現(xiàn)，這足以將常人活活嚇死，也足以激起正道強者的怒意，而牧飛羽眉毛一挑，憤怒地將雷刀劈向上空，將那血色的不明存在撕成兩半！

    “你算什么東西？敢對老子大呼小叫??？”牧飛羽面容猙獰，身為圣霆莊少莊主的他本就高傲，成魔后更加暴戾，突兀間見到一個同樣釋放魔氣的存在不僅不覺親切，反倒暴躁異常，想將其抹殺、吞噬，確定自己的唯一與強勢！

    “呵呵……”邪惡的聲音隨著血影消散而漸漸遠去：“你逃不了，食我之血，終究要回到我的懷抱……”

    “遲早殺了你！”牧飛羽冷冷道，此時的他身體變化更甚，體表生出一枚枚暗紅鱗片，氣勢愈發(fā)邪異恐怖，嘶啞的聲音不似人類，正向魔怪的姿態(tài)轉變。

    “在此之前先將這個獵物給……”牧飛羽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對上一雙凌厲的眸子，還有燦若流星的劍光！

    伴著鏘音，振發(fā)劍氣，刺透雷光，這一劍凌厲得無堅不摧，快得不可阻擋，牧飛羽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刺入自己胸膛，發(fā)出盛怒而不甘的巨吼。

    “凌青云！??！”

    “你成魔了?！绷枨嘣频f著，殺意中還帶著憐憫，無數劍光璀璨而發(fā)，將要屠魔，斬殺這個可恨而可悲的仇敵。

    “好，很好！”牧飛羽揮舞雷刀，卻再也無法像先前那樣摧枯拉朽，他不禁怒吼，明白凌青云的力量已經恢復，先前的苦苦支撐實是養(yǎng)精蓄銳，以待這一刻的絕地反擊！

    “你將我騙過了，但你以為這就能逃過一死嗎？”牧飛羽聲音森冷，滲出血光的雷芒愈發(fā)璀璨：“我要殺你還是易如反掌！”

    “盡可一試！”凌青云大喝，劍鞘與戰(zhàn)刀交擊于空，迸發(fā)出絢爛火花，這令雙方都感知到彼此的狀態(tài)：強盛而虛弱，正如回光返照。

    “我倒要看看你茍延殘喘攢下的這點力量能使出幾招！”牧飛羽獰笑著，暗紅鱗片迅速覆蓋身體過半區(qū)域，揮霍過度的雷光收斂，卻澎湃起恐怖的氣血之力，只是金身與魔身的結合，絕非石魄境所能抗衡。

    “轟！”一刀斬落，壓倒性力量將凌青云擊得踉蹌后退，滿身血濺，牧飛羽狂笑著企圖將獵物撕成碎片，卻見凌青云一聲悶哼，劍鞘橫掃，金裂劍意爆發(fā)！

    金裂一出無往不利，縱是血鱗與金身的結合也抵擋不住，被劍鋒劈裂炸開，恐怖劍意痛得牧飛羽怒吼，只覺五臟六腑都被割裂，他憤怒地欲要反擊，卻在實施前窺見了飛速逼至的寒星。

    流星劍意，白虹貫日！

    無與倫比的鋒銳順著之前的傷口貫穿牧飛羽魔化的身軀，刺穿了他的心臟。

    “凌青云?。?！”牧飛羽怒吼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心臟逐漸停止運轉將令這具身體朽亡，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似連還擊都做不到的凌青云還能如此強勢，轉眼就絕地反擊，刺穿他的心臟！

    迎接他的是一道道凌厲無匹的劍光，凌青云神情冷漠，已預見牧飛羽的殞亡，他一直忍辱負重，憑煙波劍訣與青蛇的龍族秘法積蓄生命能量，為此一次次瀕臨死而不敢發(fā)動，又在無數交鋒中洞悉牧飛羽的路數與破綻，如今果斷出手，一招致命，焉有不勝之理？

    牧飛羽在反抗，戰(zhàn)刀、雷光、魔氣滾滾，在凌青云眼中不過爾爾，劍光絢爛地壓制一切！

    刀滿裂紋，雷光黯淡，血液不斷滴落，死亡明顯是唯一的結局，但在這關頭牧飛羽卻笑了，他目光幽幽，看得凌青云一陣警惕。

    “我承認，你的確是一個天才?！蹦溜w羽沖凌青云咧嘴，笑容灑脫：“正常石魄境，哪怕是所謂的天驕也難以在了盧叔錘下活過一瞬，但你堅持了下來，甚至差點反敗為勝……嘖嘖，那是新的劍意吧？金裂劍意、流星劍意任何一招都足夠縱橫天下，而你居然悟出了更強的第三種……看來我想錯了，你不會是對手，因為你的腳步不會局限在小小霆州?！?/br>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入魔的牧飛羽表現(xiàn)得釋然，瘋狂與嗜血不見，像是因死亡得到了解脫。

    只是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劍鋒依舊劈開戰(zhàn)刀在布滿血鱗的身軀留下傷痕，牧飛羽對此毫不在乎，自顧自地說著。

    “如今你又一次反敗為勝，這一招莫非是煙波劍訣的玄妙？實在不可思議，死在你的劍下，我心服口服?！闭f著牧飛羽唏噓：“想我牧飛羽堂堂圣霆莊少莊主，竟為一個女人淪落至此，甚至成魔，可悲可嘆……”

    “金萱萱的眼光沒有錯，你是不世出的天才，你們走在一起定會得到幸福?！闭f到這里，牧飛羽笑容柔和，遍體鱗傷的他像是即將咽下最后一口氣，眼中充滿對世界的留戀。

    帶著淡然的笑，他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所以，凌青云，跟著我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