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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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握著那錦盒,眼淚再次潮涌而出。 “成瑜,這一生欠你的,你讓我怎么還。” “你沒欠我,若有來世,我不做帝王?!?/br> 宮夫人哽咽道:“好,你早些遇見我,別等娶了別人,再遇見我?!?/br> 宣文帝悵然地低嘆:“那怎么辦呢,青舒你是要長命百歲的,等來世再見,我已年過半百啊。” 宮夫人淚眼婆娑,語不成調:“你傻啊,你不會在奈何橋上等著嗎?!?/br> 宣文帝含淚笑道:“好,我等著?!?/br> ☆、64 翌日一早,獨孤后便啟程帶著宮卿回了京城。那邊,圣旨下到了睿王府,睿王便和江王妃,慕靈莊一起隨著宮中來使駕車前往南華禪寺。 睿王心知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江王妃也知道。兩人郁郁不樂,各懷心思。唯有慕靈莊還算輕松,因為她在家中被關了數(shù)日,終于得了機會出了家門,她打定主意一有機會便再次出走去找沈醉石,既然已經(jīng)做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她不怕阿九,而沈醉石也不怕。兩人都是逼到了絕處,一見如故,惺惺相惜。 回到皇宮,獨孤后立刻召見了群臣,將宣文帝龍體欠安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但只說是微恙,要靜養(yǎng)。接下來,獨孤后便進行了各方部署,京畿營,左右衛(wèi),確保萬無一失。唯一的隱患此刻被軟禁在南華禪寺,她也就放心了大半,專心的等待著慕沉泓的歸來。 宣文帝的寢宮,被布置的密不透風。獨孤后找了一個年老體弱的太監(jiān),假裝成宣文帝病臥在床,帷帳之外,由太醫(yī)院的御醫(yī)每日來號脈,熬藥。一切都掩飾的很好,無人懷疑。而行宮之中的宣文帝已經(jīng)秘密從萬壽宮換到了阿九的寢宮里,由阿九和薛林甫照顧。 宮卿因為在行宮里的一番建言很得獨孤后的欣賞,回到宮中之后,獨孤后便讓宮卿住在坤和宮,方便隨時和她商議對策。 行宮四日之內沒有消息,獨孤后和宮卿都是心懸一線,希望薛林甫能有起生回生之力挽回宣文帝的生命??上В谖迦盏那宄?,沉香從行宮趕來,求見皇后。 皇后急忙將她召進來,沉香跪下道:“公主命奴婢給皇后娘娘送一方手帕?!?/br> 皇后看著沉香手中的一方白色的絲絹帕子,什么都明白了。 宮卿也瞬間明白了。 宮人悉數(shù)退去,獨孤后坐在鸞座上,以手支額,淚如泉涌,心里的痛悔和恐懼將她壓得快要窒息。若不是她一時嫉恨莽撞,宣文帝絕不會英年早逝,論起來,是她害死了宣文帝。她心里一直認為宣文帝繼承皇位大部分都是她和獨孤家的功勞,再加之這些年來,宣文帝享樂安逸,她從心底里并未覺得宣文帝有多么的強大偉岸,也從未覺得他是她的依靠,但此刻,聽到宣文帝駕崩的消息,她終于知道,自己錯了。 她從未這么怕過,惶恐無依。數(shù)年來高高在上的威儀一朝間灰飛湮滅,她如同一個喪夫的普通婦人,涕淚交加,傷痛欲絕。 宮卿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此刻也忍不住眼淚潸然而落。 “母后節(jié)哀,此刻還不是哭的時候,太子可有消息?” 獨孤后泣道:“霍顯今晨趕到了安西,此刻已經(jīng)見到了太子?!?/br> 宮卿聽了心里大安,低聲道:“母后勿急,八九日大約就能回來了?!?/br> 失去了丈夫,此刻更加凸顯出兒子的重要,連帶著一向看不順眼的兒媳也覺得成為了眼前的一個依靠。一向并不怎么信菩薩的獨孤后擔憂傷心加上恐懼,晚上睡不著開始抄寫經(jīng)文。然而,越是心急如焚,越是出事。 第三日邊關戰(zhàn)報呈上來,慕沉泓離開的當日,高昌王突襲夜郎。 獨孤后將此事告知宮卿。 宮卿道:“不會這么巧啊,定是朝中有人透了訊息過去。母后要嚴查此事?!?/br> 獨孤后點頭,一臉憂色:“還有一件事,霍顯昨日未傳消息回來。”這才是真正讓她害怕的事情,此刻,慕沉泓的安危,比半壁江山更重要。 宮卿聽到這兒心里重重地往下一墜。秘司營有一套獨特的傳遞訊息的方法,這個她聽慕沉泓說過。若是一切順利,霍顯不會不傳消息過來。 第四日仍舊沒有消息,獨孤后按耐不住,將宮卿叫來商議,宮卿一聽也是心急如焚。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途中出了什么事? “母后,行宮那邊情況如何?” “我當時和阿九約定,沒事就不派人來報信,以免讓人生疑,這兩日沒有消息,應該是一切正常,幸好這是冬日,屋中多放些冰,”獨孤后說不下去,背過臉去。想起往日宣文帝慈祥親和的眉目,宮卿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母后勿慌,此時最為關鍵,千萬不要被人瞧出破綻,只要行宮之中不泄露消息就好?!?/br> “有阿九在,不會有事的。” 獨孤后以為行宮萬無一失,其實已經(jīng)是風云突變。 宣文帝薨后,阿九很怕,將薛林甫留下看守,自己立刻搬出寢宮,住到了萬壽宮。 連著幾日,她都睡不著。宣文帝的突然離世,讓她覺得自己驟然失去了很多。她不再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女,慕沉泓登基之后,宮卿將母儀天下,自己從此再也不可能撼動她分毫。而自己的婚事,以前尚有宣文帝支持,以后由獨孤后和慕沉泓做主,想要嫁給沈醉石,恐怕更是難上加難。 這種對未來的恐慌甚至壓過了對父皇辭世的悲痛。她想到的更多的自己地位的改變,自己利益和權勢的流失。 一夜未眠,天光快要大亮時,她才恍恍惚惚睡著,時睡時醒地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聽見外殿有人在悄聲說話。 “你知道么,沈大人和郡主私定終身了?!?/br> “郡主怎么敢?” “郡主眼看就要被送去和親,所以就豁了出去離家出走,巧極了碰見沈大人。這就是天意?!?/br> “你怎么知道的?” “那日,江王妃跪在皇后娘娘面前請罪,我親耳聽見的。” 阿九殘存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了,她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疾步出了內殿。 外殿值守的兩位宮女正圍著一爐火盆悄聲細氣的說著。 阿九飛起一腳踢翻了兩個宮女中間的火盆,紅色火炭一下子滾落在地毯上,瞬間,燃起一股子焦糊之氣。 兩個宮女嚇得跪倒在地。 “公主息怒。” “說,慕靈莊和沈醉石是怎回事?” 宮女拼命叩頭道:“奴婢不敢,皇后娘娘會殺了奴婢?!?/br> “饒你不死,說?!?/br> “元宵節(jié)那日,江王妃向皇后娘娘請罪。說是郡主離家出走,遇見沈大人,兩人私定了終身。皇后娘娘便削去了郡主的郡主頭銜?!?/br> 阿九氣得渾身發(fā)抖。好啊,居然一切都瞞著自己。 慕靈莊這個賤人,好大的膽子。瞬間雷霆暴怒之氣燃遍了全身,心里更是涌上來一股殺意。 “來人,去南華禪寺?!?/br> 她目赤欲裂,返身取了一柄宣文帝留下的佩劍,氣勢洶洶地帶人出宮而去。 傾城時分,山霧尚未散盡。南華禪寺籠罩在一片稀薄的晨霧中,隱世獨立,寶相莊嚴。 江王妃帶著睿王,郡主,名為宣文帝祈福,實為軟禁。寺院外守著獨孤后派來的宿衛(wèi),見是阿九公主,問也不敢問,便放了進去。 阿九帶著數(shù)位宮女內侍徑直入了寺院大門,僧侶見到匆忙見禮,阿九置若罔聞,徑直進了寺院后面的僧房。 主持匆匆趕來,見到阿九忙道:“公主駕臨,貧僧有失遠迎?!?/br> “郡主住在那里?” “公主這邊請,郡主住在西屋第二間?!?/br> 阿九徑直走過去,一腳踢開了房門。 慕靈莊正坐在一面銅鏡前,侍女正在為她梳頭。乳母周氏站在一旁,絞了一條手帕為她擦手,那一雙纖纖玉指透明一般白皙如玉。晨光里,他長發(fā)幾乎委地,墨黑如緞,隱隱流光,臉上脂粉不施,一張明瑩清麗的臉,如清水芙蓉。 阿九一見她清麗動人姿色越發(fā)的憤怒嫉恨。她上前一步,揮劍指向慕靈莊,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賤人?!?/br> 慕靈莊見到她手中的劍,微微臉色一變。但轉瞬之間便冷靜下來,坦然冷靜地看著阿九。 “公主何出此言?” “你居然厚顏無恥地跑去勾引沈醉石?!?/br> “我沒有?!?/br> “你敢說沒有?” 阿九怒極,一劍刺向慕靈莊。 身后的梳頭宮女嚇得啊的一聲,情急之下,周氏身子一撲,護在慕靈莊的身前,那一劍正中周氏的右胸,鮮血噴涌而出,濺了慕靈莊一身。 宮女嚇得抖如篩糠,慕靈莊臉色劇變,扶著周氏厲聲道:“阿九,你竟敢濫殺無辜!” 阿九冷笑,“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人?!?/br> “你膽敢在佛前殺人!”慕靈莊冷冷的看著阿九,毫無懼色。“你將永墜阿鼻地獄不得超生?!?/br> 阿九手中的劍頓了頓,指著慕靈莊卻沒有立刻刺下去。 慕靈莊毫不畏懼:“你仗著你是公主,無所欲為,無法無天,別說沈醉石不喜歡你,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你?!?/br> 阿九羞怒交加,大喝:“閉嘴,你這個無恥下流的賤人?!?/br> “我慕靈莊坦坦蕩蕩,沒有強壓于人,沒有仗勢欺人,也沒有橫刀奪愛,沈醉石心甘情愿與我定下百年之好。你仗著自己是公主,強取豪奪,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這樣才是卑鄙下流,不知廉恥。” “你個賤人,劃花你的臉,看你還怎么勾引男人?!卑⒕盘崞饎腿ゴ滔蚰届`莊的臉,眼看劍尖就要刺中她的右眼,突然江王妃沖了過來,雙手握住了阿九的手。 “公主息怒?!?/br> “放手?!?/br> 江王妃如何敢放,只是握住她的手,一邊告罪,一邊求她息怒。 阿九此刻心里的怒火熊熊,無論如何也熄滅不下去。 “放手江寧平,你要造反不成?!?/br> 江王妃死死地抓著阿九的手不放,求道:“公主息怒,靈莊有錯,自有皇后來責罰?!?/br> “你這個賤人,你說是我沒有資格來懲罰她么?我偏要刺瞎她,毀了她的臉?!?/br> 阿九一腳踢向江王妃的肚子。 江王妃跌坐在地,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慕靈莊一看母親受辱,氣急之下,也來搶阿九手中的長劍。 阿九大怒,一劍便刺了過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阿九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阿九帶來的侍從宮女此刻都候著外面,只有沉香一人跟在阿九的身后,站在慕靈莊所住的禪房門口。 方才阿九持劍殺人的場面已經(jīng)讓她驚嚇的幾乎癱軟,而此刻的場景更讓她嚇得幾乎昏厥,江王妃手中拿著一柄燭臺,擊中了阿九的后腦,阿九撲倒在地,血一下子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