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老師扔鍋
姚玲玲將毛巾放到圓桌上說:“不用你提醒。8日晚自習(xí),我的班主任找我談話。他說:‘玲玲,如果到這學(xué)期期末,你還是這個成績,會自然流動去其他班級。自己多努點力?;蛘咦龊眯睦頊?zhǔn)備。’他那么一說,好像一瓢冷水從我頭上澆下來,澆得我渾身冷戰(zhàn)。我覺得我爸說得有道理,整個人都恍惚起來。于是9日7點半,我沒在教室晨讀,而去行政樓找張成軍。他每天七點就在行政樓出題備課改試卷。我敲開他的辦公室門。他說:‘姚玲玲,我跟你說多少遍了,我不能給你漏題?!艺f:‘可是張老師,我爸爸mama對我期待很高。以我這次的摸底成績,我期末就會離開清北班。我父母會失望的?!瘡埑绍娬f:‘你拼命去學(xué)啊?!艺f:‘張老師,我已經(jīng)拼過命了。我學(xué)習(xí)成績的天花板就這個樣子了。這是我最后一次來找你。我不求你漏題,你跟班主任,或者跟毛小鵬老師說一下,讓我留在清北班吧。’我發(fā)了瘋一樣求他??伤冀K不幫我。他推脫:‘玲玲,我對你的考試成績無能為力。你回家好好跟爸爸mama溝通。’我崩潰了。我說:‘張老師,我只有死了才不用面對爸媽?!掖蜷_門向后甩,沖上螺旋梯。沒想到門口有個齙牙年輕女老師,她跟著我往上跑。她腳上穿著綁帶高跟鞋,跑得沒我快,聲響卻不小。蹬蹬蹬的聲音在樓道里回響。我跑到實驗樓樓頂,跟她說:‘老師,不要上來?!铱绲綑跅U外面,她還在勸我,我給她留下遺言。上課鈴響了起來。我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出路,閉上眼睛,跨出另一只腳。”姚玲玲深吸一口氣,“張成軍□□過我都不肯幫我。那個女老師心腸不錯的,不認(rèn)識還一直在勸我?!?/br> 徐儀清說:“那個女老師是我現(xiàn)在的班主任梁妍。”他終于跟上了姚玲玲的敘述。 姚玲玲說:“噢。有機會替我謝謝她。我行動不便,沒法自己去謝她了?!?/br> 楊躍說:“小徐,她的后半截講完了,你幫不幫她?” “要幫?!毙靸x清不改初心。 楊躍說:“即使她做法不對?”徐儀態(tài)清臉色有些差,姚玲玲講的內(nèi)容顯然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 徐儀清說:“不管后面怎么樣,她該討回□□這個事情上的公道。姚玲玲,你自己想要公道嗎?” 姚玲玲說:“我當(dāng)然想。可這事過去了五年,證據(jù)早沒了,討回公道很不容易。沒有結(jié)果之前,請不要把我這個殘疾人推到前面去對質(zhì),可以嗎?” 楊躍說:“是個人都要否認(rèn)。” 徐儀清說:“我們不會把你供出來的?!?/br> “那按你的說法,不管你們有沒有幫到我,我都謝謝你們。有結(jié)果記得告訴我?!币α崃釋ρ矍皟蓚€男生辛酸一笑。 第三節(jié)晚自習(xí)的下課鈴響起來。 “我們先走了。以后我們會過來替阿姨推輪椅。”徐儀清說。楊躍拿起扶手上的碎花雨傘。 他兩走出寢室樓,下到cao場。雨已經(jīng)停了,地面仍然潮濕。 楊躍想著姚玲玲說的話,踢著cao場上的塑膠顆粒。 一旁的徐儀清從挎包里摸出手機:“老師,您在宿舍樓嗎?打擾您了,我有急事。謝謝老師。我在cao場上,過來宿舍樓要些時間。好,十分鐘后見?!?/br> 手機被徐儀清扔回挎包里。 “我們要去教師宿舍樓了?!睏钴S正大光明聽完他的通話,“小徐,姚玲玲說的一部分話能對上我那段經(jīng)歷。你覺得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徐儀清說:“她說的話也對得上張正道和梁妍的經(jīng)歷,所以我覺得是真的。而且哪個女孩子會編造被□□的經(jīng)歷?加上她為了討回公道,連爸爸□□這么屈辱的事情都告訴我們了。” “撒謊不算什么。不過女孩子應(yīng)該不會想被糟老頭子□□?!睏钴S附和,男孩子倒可能會想被你□□,“你怎么替姚玲玲討回公道?” 徐儀清說:“我不知道怎么去做。我還沒遇到過這種事。” “問你爸媽?” “沒有證據(jù),他們無法幫我。說不定還會擔(dān)心我耽誤學(xué)習(xí)。張正道在沖刺,不能分心?!毙靸x清說,“所以我向姚玲玲最后一次見到的老師求助。” “那個電話你是打給梁妍的。”楊躍了然,“她會幫姚玲玲么?” “會吧?!毙靸x清說,“梁老師沒拉住姚玲玲,她親口說過她很愧疚。那晚你也在?!?/br> 楊躍記得:“但愿我們足夠幸運。” 他倆走到教師宿舍樓下。木質(zhì)的靠背長椅呈褐色。椅子上坐著的人穿一襲深藍(lán)長裙,埋頭玩手機。 “梁老師,您新家還沒裝修完嗎?”徐儀清打招呼。 梁妍抬頭:“噢,我新家裝修好了,在散甲醛。周末我搬過去就不再住學(xué)校了。以后你只有白天來找我。你和楊躍一塊兒過來,具體是什么急事?” “梁老師好?!毙靸x清要求助,楊躍便拿出表面禮貌。 “梁老師,姚玲玲跳樓那事,我想得到您的幫助?!毙靸x清說。 “玲玲?她不是癱瘓了嗎?能幫上的我一定會幫?!绷哄肫鹚ツ?0月9日跑慢的一分鐘,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她被張成軍老師強......” “我給你們聯(lián)系毛小鵬主任?!绷哄麉s一下打斷他,不聽詳情。 - 她真心想幫姚玲玲。 那天親眼見到姚玲玲從張成軍辦公室跑出來,她先入為主,相信徐儀清接下來說的會是真話。 然而張成軍副校長是學(xué)校大領(lǐng)導(dǎo)。她掂量:三班還沒出成績,我沒在巴蜀站穩(wěn)腳跟,不能惹張成軍。如果我直接處理,有結(jié)果會因為越級上報和告發(fā)大領(lǐng)導(dǎo)被同事、領(lǐng)導(dǎo)疏遠(yuǎn);倘若沒結(jié)果,在學(xué)校會被邊緣化。無論如何,我只要沾了這件事,就會在巴蜀待不下去。 我千辛萬苦才從縣城調(diào)來巴蜀,領(lǐng)著每個月三千出頭的編制工資和以民辦名義發(fā)的兩萬績效,還依靠工作擔(dān)保貸款買房。我不能被踢出這個平臺。 徐儀清十八歲,楊躍十五歲,他兩是年輕學(xué)生,并非我這樣的成年教師。他兩去找毛小鵬主任,即使冒失也情有可原。 而且,誰叫毛小鵬欺負(fù)我沒根基,強行安排我接三班的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