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姬珧前腳走,后腳就有人來稟報宣承弈在柴房昏死過去的消息。 三日滴水未進,能熬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姬珧沒懷疑宣承弈是借稱病逃脫小黑屋而故意為之,前世不論,單看這兩日也知,宣承弈為人剛直不折,眼中不納塵垢,是個清清正正的君子,不會做出這種陰險狡詐的事。 不然也不會挺到現(xiàn)在了。 她躺在榻上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而后吩咐下人去找大夫給宣承弈看病。 又是一夜無眠,她枯枯等到天明。 倒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只是因為沒有十九在身側,她睡不著。 三年來早已成為習慣。 清晨時大夫那邊回話,說宣公子只是多日未進食,身子虛脫了,才會昏倒,沒什么大礙,服下幾貼藥就好,只是人昏迷著,藥喂不進去,大夫也束手無策。 姬珧聽了之后,命人將湯藥生生給他灌了進去。 得知宣承弈性命無礙,姬珧也沒再為他cao心,上午去宮里處理政務,中午回來時,十八剛好從魏縣趕回來,正在凌云軒等她。 姬珧腳不沾地又去了凌云軒。 十八風塵仆仆的,神色有幾分著急,姬珧坐在椅子上,按了按眉角,疲憊rou眼可見,她輕聲道:“讓你辦的事怎么樣了?” 十八原本要說正事,可一看匆匆走進來直接坐到椅子上的殿下臉色十分差,馬上變成擔憂的表情。 他向前一步,急道:“殿下,你可有不舒服?” 十八向來是很誠懇的,關心擔憂的神色都很純粹,姬珧莫名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她擺了擺手:“說正事。” 十八一愣,抿了抿唇,從懷里掏出一個滿是褶皺的信封,遞到姬珧身前的桌案上。 “殿下,屬下如您所說,把這封信親手送到青玉先生手上了,”他頓了一下,語氣多有不滿,“但他不要?!?/br> 姬珧微怔,但眼中并沒有太大的驚訝,信封皺得嚴重,但火漆已經(jīng)剝落,看得出這封信已經(jīng)有人看過了,她抬頭問他:“你說了是本宮的意思嗎?” “說了,言辭懇懇,就差給他跪地磕頭了,但是青玉先生絲毫不為所動,說自己避世隱居多年,曾發(fā)誓不入朝堂,言出必行,不論是誰來,哪怕是殿下親自去,也絕不會違背諾言。”十八皺了皺眉頭,說到這里忽然頓住,然后有些欲言又止。 姬珧留意到他的神色,追問:“你還有什么沒說?” 十八撓了撓后腦,遲疑一下,道:“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殿下。屬下剛去青玉齋那天,先生在招待一位別的客人,屬下只是匆匆一瞥,沒看清楚,但那人,有點像駙馬身邊的長安?!?/br> 姬珧神色微變:“確有此事?” “就是因為不能確定,所以屬下才猶豫要不要告訴殿下。” 姬珧垂下頭,手掌撐著前額,心思活絡。 長安,長安。 這幾日,她只見了虞弄舟兩面,長安的確沒有跟在他身前。 而往常,這個人是跟在虞弄舟身邊寸步不離的。 如果虞弄舟也在招攬青玉先生,那上輩子他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同時扳倒她跟豫國公府,也就有了充分的條件。 長安先她一步…… 姬珧仰起頭,靠在椅背的軟墊上,空空地長出一口氣,虞弄舟這個人,為了自己做上那個位子果然無所不用其極啊,她低下頭平視前方,冷聲吩咐道:“小十八,你去準備,明日……后日吧,后日本宮要親去魏縣!” 十八驚掉了下巴:“殿下真要為了那人勞師動眾?” 姬珧勢在必得,篤定道:“別人或許不值得,但這個人值得,本宮一定要將他弄到手?!?/br> 她站起身,走到小十八面前,沖他招了招手。十八愣了一下,而后微微矮下身子,側偏著頭,把耳朵對著她,姬珧附耳說了幾句什么,他本想認真聽,可溫柔似水的聲音一鉆進耳朵里,就像細細麻麻的春雨砸在心頭上似的,奇癢難忍,又忍不住更靠近一些。 小十八到底年紀小,等姬珧說完,跟他分開,十八的臉已經(jīng)紅透了,他像個姑娘似的嬌滴滴地眨著眼站直身子,手撫著心口不敢看姬珧。 “聽懂了嗎?” 十八點了點頭,然后又慌里慌張地搖了搖頭。 姬珧看他如此冒失也不生氣,反而輕笑一聲,金寧衛(wèi)里十八年紀最小,雖然他不如其他近衛(wèi)辦事嚴謹,但心思單純,她總是對他更寬容些。 “怎么了,臉怎么紅得跟煮熟的蝦似的?” 十八燙著一樣趕緊捂了捂自己的臉,然后沉思半晌,抬頭認真看著姬珧:“殿下,您說屬下是不是該去怡春樓開個葷了?” 姬珧一怔,萬沒想到他會問這樣一句話,嘴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一下,她咬著牙問:“誰跟你說的?” “十二哥!”十八立正,堅決撇清關系,“他說屬下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雛鳥,情.事上經(jīng)驗不足會壞事,讓我去怡春樓找個姑娘適應一下?!?/br> 姬珧汗顏:“一個敢說,一個敢聽!” “屬下知錯!” 公主不高興,十八還是聽得出來的,趕緊認錯總沒關系。 姬珧看著十八彎成直角的身子,想了想,還是正經(jīng)吩咐道:“以后你十二哥的話盡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別過心……倘若你真的想找個小娘子,也別去怡春樓那樣的妓館里找,本宮的近衛(wèi)還配不上家世清白的女人嗎?” 十八微微抬頭看了公主一眼:“可薛公子……”出身笙簫館,也不清白啊…… 姬珧作勢要打他,十八才高聲領命:“屬下謹記!” 姬珧慢慢收回手,不耐地趕他出去:“你跑一趟北胤,把魏師兄請過來,到時候直接讓他去魏縣?!?/br> “是?!?/br> “滾吧?!?/br> “是……” 十八撓了撓頭,低垂著腦袋走出去,想著自己惹了公主不快,心里有點難受,怪也怪十二哥,為什么要跟他說公主不喜歡聽的話呢?絲毫沒自省是他自己在公主面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出去后,姬珧也離開凌云軒。 到了棲云苑,薛辭年正面色嚴肅地站在外面,見她過來,提步走近,在她身前頓住,低聲道:“駙馬在里面?!?/br> 姬珧抬眸,眼里倒是沒有驚訝,她知道虞弄舟還會來公主府找她,所以特意吩咐過薛辭年不用攔著。 現(xiàn)在知道了他背地里在廣納英才招賢納士,心情又有些不同。 姬珧點了點頭,提裙踏上臺階,剛要推門,轉身對薛辭年道:“你去看看宣三郎吧,別給折騰死了?!?/br> 薛辭年并不意外,躬身應下。 姬珧推門進去,里面點著安神醒腦的熏香,煙霧繚繞,昏暗壓抑的情景讓她想到了望玉臺的日子,隱隱皺了皺眉,她踏進去,四下看了看,卻并沒有看到虞弄舟的影子。 繼續(xù)往里走,姬珧行到寢居里面,一路上都沒看見人,正要轉身的時候,忽覺背上傳來溫熱,有人從后面緊緊抱住她,下巴挨著她的肩膀,低沉的聲音繼而傳來。 “我不喜歡江蓁,”他聲音里有一絲疲倦,“我與她什么都沒有?!?/br> 虞弄舟在她頸窩繾綣地蹭了蹭,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狗。 姬珧面無表情,她想起前世那夜。江蓁穿著皇后儀制的宮裝站在她面前,說著姬恕的死訊,還說著阿舟哥哥是如何疼愛她。 比起傷心,姬珧那時更多的感覺是羞憤。 她可不會再給江蓁機會,讓她在這一世還會踩在她頭頂上恃寵妄為。 姬珧握住虞弄舟的手,低斂的眼眉下看不清神色:“她都追到那里去了,你讓本宮如何相信你們之間什么都沒有?” 虞弄舟扳過她身子,將她抵在架子床的木壁上,急促的呼吸漸漸發(fā)沉,身上的熱度也在升高。兩人做了三年夫妻,對彼此的身子都不能更熟悉,她知道他這是情動的表現(xiàn)。 虞弄舟的嗓音幾近嘶啞,掌心扣在她腰身最敏感的地方,呵著氣音在她耳邊說:“殿下不相信,可以驗一驗,臣這一月以來,有沒有碰過女人……” 他似是故意換了稱呼,說著曖昧不清的話,唇吸在她耳畔,不退不進,輾轉流連。 “除了公主,臣誰也不會碰,”他扣著她肩膀,掌心探進衣里,帶了絲不易察覺的怒氣,卻被他說得輾轉動聽,“珧珧,我想你了……” 姬珧也不是什么圣人,很快就被撩起欲.火。 · 宣承弈似乎做了一個夢。 他在迷迷蒙蒙的幻境中看到一個身穿龍袍的男子,滿面怒容地看著誰,眉眼盡是殺氣。 他恍惚記得那個人,來過幾次宣府,偷偷地跟父親密謀過什么——好像是……公主的駙馬? 但他穿著龍袍,氣勢也跟之前的他完全不同,沒了清俊儒雅朗風如月般的孤高,更多的是難掩嗜殺的暴戾。 他對下首跪著的人正說著什么。 “江蓁,沒有朕的旨意,你私闖望玉臺,是死罪。” 底下的人慌張辯駁:“表哥,你要殺我?不行,不可以!我是你的表妹,馬上就要成為大禹的皇后了,我只是去看一眼那個賤.人,有什么不能的——” 一聲巨響,桌案上的東西盡數(shù)被他掃到地上,硯臺正好砸在女人的額頭上,她一下頓住,連哭都不敢。 接下來是一聲陰忖森然的質問。 “誰說,朕會封你為皇后了?” ※※※※※※※※※※※※※※※※※※※※ 十九上輩子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到的東西,會逐漸變成他的夢境。 →感謝在2020-09-03 03:52:06~2020-09-04 09:43: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我愛吃火鍋 1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