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把她的體溫計塞入酒精瓶，檢查過她的扁桃體，戴上聽診器聽了下她的胸腔，詢問了她有無過敏藥物，然后一邊開著藥方一邊交代她這幾天吃東西要忌口。本來就不是大病，兩、三分鐘解決了。

    周正昀走出診室，手里的藥方就讓程繼文拿走了。他說，我拿藥，你去坐著。rdquo;

    頭重腳輕的人，一旦找到可以依靠的支點，就起不來了，甚至任其擺布mdash;mdash;此刻周正昀正是這個狀態(tài)，乖乖地坐下等待他拿藥回來。

    醫(yī)生只開了三天的藥，護士抽下一只小的塑料袋裝，所以程繼文將其拎在手底下的時候，那一只小袋子竟然顯得怪可愛的。

    從診所出來，天黑了，雨也柔了，他們又是從一間間商店門外走過，聽著路上的汽車輪胎沙沙地攆過濕漉漉的地面，屋檐上的積水咚咚地滴在空調(diào)機箱上。

    程繼文打著傘把她送進車中，才從車頭繞過，收起傘坐進駕駛座里。

    他拍了拍袖子上的雨水，然后開動車子，說著，我剛剛搜到了附近有家飯館，口味挺清淡的，我們吃個晚飯再走，這樣你到家就可以吃藥了。rdquo;

    嗯。rdquo;周正昀聲音輕輕地應(yīng)道。確診自己是發(fā)著低燒，她的精神也理直氣壯地脆弱起來，仿佛在告訴她，病人要有病人的亞子。

    程繼文開著車子繞了一圈，又開回診所所在的馬路上。

    連周正昀也瞧出來，正要問他怎么回事呢，只見他忽然朝著一個方向定睛，然后喊道，在對面??！rdquo;

    接下來，就是程繼文自顧自地抱怨著，剛才怎么沒看見，害我這一頓好找hellip;hellip;rdquo;

    周正昀沒有氣力地笑起來，她竟是喜歡他這時的抱怨，說不清原因，大概是因為有一點孩子氣。

    不過，可算是知道姚自得也有勝過程繼文的地方mdash;mdash;姚自得的方向感和理解地圖的本領(lǐng)，還是很好的。

    他們走進飯館，即是從望著華燈初上的景象，融入進華燈初上的燈中一景。

    在昏黃的燈光下翻著菜單，周圍滿是飯菜香味，周正昀沉睡已久的食欲終于復(fù)蘇，感覺嘴巴里淡淡的，想吃點兒有味道的東西。

    她點住菜單上的圖片，抬頭望著程繼文，說，我想吃沙茶牛雜鍋。rdquo;

    程繼文想著說，感冒發(fā)燒好像不能吃牛rou？rdquo;

    雖然醫(yī)生也說要忌口，但沒有說要忌什么。周正昀違心地說，沒有聽說過這個理論。rdquo;

    保險起見還是別吃了，等病好了再來吃。rdquo;他說。

    周正昀緩緩低下頭，既像是頷首同意，又像是不得不低頭的樣子。

    程繼文以為她是遺憾吃不到自己想吃的，微笑著安慰道，今晚吃個藥睡一覺，明天病就好了。rdquo;

    他的口吻也不是安撫小孩子那種，可是感覺很溫柔，周正昀禮尚往來地抬起頭，對他一笑。

    她并沒有在遺憾自己吃不到什么，只是簡單的，在羨慕著他未來的女朋友。

    也許是怕她心里不平衡，程繼文也點了一份粥。

    這一頓飯因為周正昀生病，程繼文照顧她不愿開口的身體狀態(tài)，沒有跟她聊東聊西的，只是偶爾給她夾一筷子的菜，非常安靜地吃完了。

    晚飯后，車在路上行駛約有三十分鐘，停到了周正昀的公寓樓下。

    周正昀差點睡著，意識朦朧地捏起自己身上的外套說著，衣服hellip;hellip;rdquo;

    程繼文馬上說道，穿著回去，改天再還我。rdquo;

    周正昀點了頭，然后鄭重地對他說，謝謝你，總編。rdquo;

    聽到她仍是叫自己總編rdquo;，程繼文勉強笑一下，正說出，不客氣hellip;hellip;rdquo;時，她突然向他靠近，近到他眼里只有她秀潤的眼睛。

    他驚得連呼吸都屏住，卻見她抬起手到他的面前晃了晃，才恍然明白地哦rdquo;一聲，說著，是光，我看錯了，就想了今天什么事情沒有做，忘記戴眼鏡了hellip;hellip;rdquo;

    周正昀這般念著，轉(zhuǎn)身去打開了車門，又回頭說，那我走了。rdquo;

    hellip;hellip;好。rdquo;程繼文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他才看向車內(nèi)后視鏡，上面卡著一片塑料膜，燈光通過它折射下來，是讓她視覺錯誤的元兇。

    程繼文撕下這小小一片塑料膜，捏在手里，又漫無目的地朝前方望去。

    雨停了好一陣，公寓樓周圍那些濕潤的樹葉在靜謐中發(fā)亮、在風來時搖曳。

    程繼文企圖專注地欣賞夜里的景色，好讓自己不要回想她靠近的那一刻hellip;hellip;她的眼睛，就像是誰掌心的一捧清泉hellip;hellip;此刻車里留下的，明明只有他自己的香水氣味，卻為何又感覺很不一樣hellip;hellip;

    當他正出神時，手機上彈出一條微信消息提醒，他點開一看，居然是收到一筆微信轉(zhuǎn)賬。

    轉(zhuǎn)賬的人是她，金額是hellip;hellip;她的醫(yī)藥費。

    程繼文看著這一條轉(zhuǎn)賬消息，不知道為什么就笑出來了。

    對，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完全符合她的性格，和她給自己定下的宇宙守則。

    第32章

    微信聊天界面里顯示轉(zhuǎn)賬已成功, 周正昀放下手機, 將藥片和感冒沖劑悉數(shù)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