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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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煙一愣,和妃瓜爾佳氏?她是康熙晚年寵妃,也是弘歷進宮后奉康熙之命盡心撫育的妃嬪之一,更似乎是與她在寧古塔的舊時,寧古塔協(xié)領的女兒。她與雍親王府的淵源可是不淺。 胤禛對此更清楚不過,他將云煙抱上身耳語道:“我就不去了,你若想見便見見她吧。” 云煙搖搖頭道:“不用,不想節(jié)外生枝?!?/br> 胤禛親親她,表示無聲的贊同。 十九日,新皇胤禛命禮部官員前往天壇、太廟和社稷壇告祭后,京城城門提前解禁。 這天晚上,登基大典要穿的龍袍已經連天累夜趕制出來,云煙親手給胤禛試明黃色的登基禮服,精美程度讓人嘆為觀止—— 用海龍紫貂滾邊,禮服通身繡龍紋和十二章紋樣,兩肩、前后繡正龍各一,腰帷有行龍五條,右衽一正龍,襞積前后九條團龍,寓意著“九五之尊”。另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黼、黻、藻、火、宗彝、粉米十二章紋樣,其間配用五色云紋,下擺上還繡著水腳,形如波浪翻滾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山石寶物,看起來就是足踏山河一統(tǒng)的君臨天下之氣。配套的端罩,天子冠冕、朝帶、朝珠、龍靴比日常龍袍又要繁復華美幾倍不止。 他的胡茬更長了,配著寬闊的肩膀和高大的身材,越發(fā)顯得臉頰瘦削,五官冷硬。一切日夜中憔悴的面容,云煙都親手為他打理,洗掉風霜疲敝,卻不減哀戚。 四更天,當云煙終于幫他把這個帝國最隆重的一套的莊嚴華服穿上后,她往后退退遠遠看著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是如此適合這樣的裝束,雍容又威嚴的氣勢,好像是天生為他量身定做。 連她這個與他朝夕生活二十多年的人看著都生出一種陌生的審美感,仿佛敬慕,仿佛崇拜。不得不感嘆古代為皇權崇拜而制造的一系列配套措施,如此讓人看著怎么能可親可近,怎么不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 這天二十日清晨,胤禛前往太和殿行登基典禮,接受百官的朝賀??砷_場確實極為大煞風景的。按照慣例,皇帝應該先去給皇太后行禮,而拒不受太后之名的德妃卻以自己無關緊要為由拒不接受新皇帝給自己行禮,害得登基大典差點開不了場,隨后總理大臣出面,也被拒絕,最后新皇帝親自出面再三懇求,她才極不情愿的答應了,登基典禮才終于開場。 因為康熙剛剛駕崩,免大臣上賀表。隨后,又頒布即位詔書,宣布繼承康熙的遺志,并公布了恩旨三十條,改年號為“雍正”,是謂“雍正帝”。 設在大殿中央七層臺階的高臺上的天子寶座上共有十三條金龍纏繞,其中最大的一條正龍昂首立于椅背的中央,猙獰威嚴,明黃色椅墊之下就是一個須彌底座,在束腰的地方透雕雙龍戲珠,滿髹金漆。 雍正皇帝愛新覺羅·胤禛第一次坐在這個全紫禁城最巨大華貴的髹金漆云龍紋寶座上,寶座后擺有七扇金光燦燦雕有云龍紋的髹金漆大屏風,更是讓百官炫目不敢直視。 而這個大殿內的百官沒有人知道,有一個女子早早的被雍正帝的隨侍太監(jiān)安排棲身在這高臺寶座屏風后,一同感受這場曠世尊榮的登基大典,心潮澎湃。 云煙默默屏息站在屏風后,手指緊緊扣在屏風的云龍紋上,登基前永和宮太后對于胤禛的再三為難,她全都聽到了,心都整個揪在一起。但她不能說,這個皇帝我們不做了,她只有在屏風后拼命的祈禱他沉住氣。她知道,他是個多么好強的男人,卻在這一天,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弄的顏面掃地。 直到聽到回蕩在整個紫禁城里的三聲響徹云霄的靜鞭,云煙才放下心來,任鞭聲久久回蕩在心間,肅然起敬。丹陛下金鐘和玉磬開始奏樂,琮琮流水,清脆悅耳,鼻端仿佛能聞到殿中爐鼎龜鶴吐出的縷縷香煙,隨后滿耳都是三跪九叩后隆重山呼的萬歲聲,讓她每一寸毛孔都收緊了。 她微微仰起頭瞇眼看著龐然大殿內靠近寶座的明柱和梁、枋上的群龍彩畫,全是用瀝粉貼金。上方的蟠龍銜珠藻井,統(tǒng)統(tǒng)罩以金漆,滿眼都是金色,滿眼都是龍的海洋,這里顯出的無以倫比的“金鑾寶殿”的華貴氣氛,而這個就在她身前坐上寶座正接受百官跪拜的男人,熬了四十五年,終于君臨天下,主宰山河。 她聽到大太監(jiān)魏珠尖細老道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念著雍正的即位詔書,大殿里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她聽到他就在咫尺身前用沙啞低沉的聲音道:“皇考升遐之日,詔朕纘承大統(tǒng)……” 云煙終于知道,原來此刻自己也會這樣激動,嘴角嘗到微微咸澀的味道,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宣布退朝后,雍正帝在百官跪送中離開,待百官清場走完,云煙在屏風后已然趴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腳都麻了。 雍正揉揉她膝蓋道:“傻子一樣,小順子不是給你預備小凳了嗎?” 云煙知道他意思是那個被耽誤的開場,她便轉移話題摟著他頸子在耳邊忽然細著聲柔柔的喚他一句皇上,雍正卻一時不察嗆得險些連咳了起來。 云煙噗嗤一聲笑了,一邊幫他順氣一邊撥弄他胸口朝珠道: “我是練練,如今旁人都這么叫你,我聽著也喜歡” 雍正順了順氣捏捏她腰肢道:“渾說,你若成天這么叫我,正事就不用忙了。” 云煙像個小女兒般嬌憨在他耳邊小聲說悄悄話道: “哎,你不知道你和旁人威嚴的說朕如何如何的樣子,顯得特別有范兒。” 他摸著她后腦也終于忍不住笑起來,把她整個身子摟靠在屏風上道: “以前對你說過的話,你早就不記得了……朕是天子,但我們,就是我們。” 十二月初三,康熙的梓宮被移到景山壽皇殿暫時安放,并繼續(xù)舉哀。 很快,大將軍王胤禎抵達京城,來到景山壽皇殿拜謁康熙靈柩,此時雍正也在壽皇殿,他不但不愿意給他行禮,反而大鬧靈堂,對御前侍衛(wèi)拉錫要求他向皇帝行禮的行為進行職責和打罵,并要求雍正將其正法。以雍正的性格,自然對此雷霆震怒,斥責他氣傲心高,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為固山貝子,令其與家中禁足。而永和宮太后聽到此消息痰癥發(fā)作,連雍正的面也不肯見了,讓他極為惱火。 隨后,禮部因將康熙在壽皇殿的配享儀注寫錯幾處,而受到雍正帝嚴厲的斥責,尤其是主管禮部的十二阿哥履郡王胤裪被降為固山貝子。 沒過幾日,誠親王胤祉上表主動避帝諱,改所有兄弟名的第一個字“胤”為允字,而十四阿哥胤禎由于第二個字也與胤禛同音,尤其在傳位口諭時被人曲解訛傳,為被雍正忌諱,所以改回十四弟兒時所用的“禵”字,為“允禵”。 初九日,即康熙去世二十七天,雍正帝釋孝服,整儀容,精神也顯得比前一段好上一些。 云煙沒有想到,他會帶她穿過交泰殿步行到坤寧宮東暖閣來,她怔怔的問他:“我們不住乾清宮?” 雍正笑而不語,扶著她肩頭在床前坐下,刮刮她鼻端。 “我們住三四日吧,然后就搬去旁邊養(yǎng)心殿。我已經想好了,皇考生前寢宮的一切都維持原樣,養(yǎng)心殿沒有乾清宮這樣大,好在布局嚴正又安全,前殿用來辦公,后殿做寢宮,前殿寶座后設門,可以直接來回寢宮,很是方便。我已經讓小順子去布置了,你見了一定會歡喜?!?/br> 云煙戲謔道:“別總小順子小順子的,人家現(xiàn)在也是有身份的,那是蘇總管” 蘇培盛作為皇帝近侍,已經領了懋勤殿總管一職,可算是天子近侍第一人,現(xiàn)在誰見了不要叫聲蘇總管,且不說沒人知道他小名,知道了又誰敢叫呢。 雍正撫掌笑道:“教誨的是,今晚我們就住這了,等蘇總管把養(yǎng)心殿布置好了,我們就過去?!?/br> 守孝的將近一月間,兩人都是一直沒有洗浴,云煙在熱浴桶里趴在他□的背脊上,毛孔都在熱水中蒸的張開了,渾身分不清是汗還是水,覺得無比通透。 她慢慢的幫他洗發(fā),而他發(fā)間忽然出現(xiàn)的白發(fā)讓她心中頓時疼痛難當,卻秉著呼吸不吭聲。他從桶沿轉過身來將她溫軟的身子抱坐在身上。云煙張開眼看他帶著汗水和濕氣的臉頰,他的大手去捋她背后的濕透長發(fā),用手指一點點幫她洗著。 坤寧宮東暖閣帝后大婚的龍床上,她在他懷里想起了他們的四宜堂,想起了院里的玉蘭樹,想起了樹下蹣跚學步的六十,想起從前年輕時的日子。 睡夢中,她仿佛聽到有人在耳邊說:“對不起”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終究無法給她皇后的名分,此生她注定是一名沒有皇家名分的奴才。但這不是他的錯,而她已經很知足。 兩人正式搬進養(yǎng)心殿時,雍正特意拉著云煙繞過玉影壁,進入養(yǎng)心門,再繞過木影壁,才看到了養(yǎng)心殿全貌,殿前的內侍們齊刷刷的甩袖打千跪下齊聲道: “奴才們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