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確是當(dāng)年與云煙一同進(jìn)府住在一間的秋杏，后來配了府里的小廝生了幾個孩子，男人兩年前卻死了，自己還在府里當(dāng)差。兩人已經(jīng)好些年沒見了，云煙的樣子沒怎么變，完全不像秋杏嫁做人婦的媽差模樣。

    云煙什么話也沒說，只微微笑笑，結(jié)果她就面色慘白的低頭匆匆走了。

    云煙行動日漸自由，也什么顧慮。不知道胤禛如何打理，但雍王府里依舊四海升平。她不需要去后院，也沒和府里的內(nèi)眷們打過交道，似乎也沒人敢來書房里，兩相無事，一切安然。

    大年三十這天，胤禛早早起來，照例是要帶著嫡福晉和兩位側(cè)福晉和小阿哥們小格格進(jìn)宮去，臨走的時候一身親王袞服，手上拿著冬冠在拔步床外簾前站了站，終究還是撥開簾子進(jìn)去。

    云煙似乎剛醒，正撥開帳幄來，卻見到他站在床前，一身親王冬裝吉服，高大的身姿配上那張臉越發(fā)顯得威嚴(yán)雍容。

    帳子里透出徐徐熱氣來，一股女性溫暖的馨香，吸入肺腑中心就綿綿的軟了。

    胤禛一雙墨黑的眼睛沉沉道：“天冷，你多睡一會”

    云煙放了在帳幄上的手，把頭偏過去嗯了一聲。帳子又被一只帶著玉扳指的大手撥開來，驚得云煙仰著抬眼看他。

    胤禛就這樣看著她，緩緩在床沿坐下來，連他動作時衣料摩擦的聲音都能在帳幄里聽得分外清楚。

    他伸手去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小手，輕輕掀開她被褥的一角，將她手塞進(jìn)暖和的被窩里去，放手時明顯有些不舍，卻終究將自己的手拿出來，把她被角細(xì)細(xì)掖好。

    “今日除夕，照例我得進(jìn)宮去，外面雪大天冷別亂跑，等我晚上回來一起守歲。”

    云煙垂著眼輕輕嗯了一聲，胤禛看著她，又去摸她柔軟的發(fā)絲，愛不釋手。

    胤禛輕輕咳了下，收回手來，拿著冬冠低頭緩緩站起來。

    云煙忽然抬眼道：“你幾時回來？”

    胤禛正要去撥帳子，馬上轉(zhuǎn)過身來，一雙鷹眼都熠熠發(fā)光。

    “我最晚不超過亥時，盡量早些回來?！?/br>
    云煙緩緩坐起身來，眼神里不知有什么。

    胤禛走上前來，緩緩低□子，滿眼都是她。她緩緩抬手輕輕觸摸了下他堅毅深刻的側(cè)臉，輕輕扯開唇角道：“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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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3

    173、福禍相依...

    皇宮里從清早開始年味已經(jīng)非常濃厚了，康熙從早膳開始就開始與后妃同用，算是每年宮中家庭氣氛最濃的時候。

    皇子帶著家眷們在康熙、太后及后妃宮中請安，參加皇宮家宴，是每年必備的節(jié)目。從午宴后開始，皇帝御殿，行燕禮、奏樂、進(jìn)茶、進(jìn)爵、行酒、進(jìn)饌、樂舞、雜技、百戲等各項儀節(jié)。

    嫡福晉納拉氏站在雍親王胤禛身邊，她一身親王嫡妃石青色吉服，繡五爪金龍四團(tuán)，前后正龍，兩肩行龍。頸戴朝珠三盤，頭戴朝冠，頂鏤金三層，飾東珠十，上銜紅寶石。雖然年近四十，身姿有些微微發(fā)福，配上她端莊的容貌，帶著兩位側(cè)福晉和兩位小阿哥更顯得她雍容莊重。

    側(cè)福晉年氏和側(cè)福晉李氏服飾均與嫡福晉納拉氏同，只在朝冠上少一枚東珠，為九。李氏便罷了，比納拉氏還要大兩歲，所以年氏顯然最為顯眼，她不到二十歲的年紀(jì)，柔弱嬌艷的顏色配上親王側(cè)妃的服飾，更是美貌華貴。

    清早出門時，雍親王胤禛顯得心情很好，三位福晉也俱是歡喜，可沒多久他卻明顯低沉下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納拉氏和李氏卻只默不吭聲，年氏總?cè)タ此秤?，又垂下眼來?/br>
    雍親王胤禛瞇著眼睛，腦海里不斷出現(xiàn)臨出門前云煙在床上緩緩坐起來用纖手輕輕貼住他臉頰的那個神情。

    心臟就開始失去了固有的節(jié)奏，在胸腔顛簸起來。

    她眼睛里是什么？

    這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主動接觸他，對他說話，幾乎在瞬間點燃了他的希望。她雖然記不起從前，但她終究還是會關(guān)心他，會等他回家。

    她會嗎？

    胸口突然間戰(zhàn)栗起來，像是意念忽然刺破了心魔。她忽然看他說，你幾時回來？她輕輕的撫著他臉頰說，路上小心。

    恐懼和可怕地念頭忽然在他腦海中炸開來，他死死的抑制著，連拳頭都開始隱隱顫抖。

    周遭一切熱鬧似乎與他不處于一個世界，耳邊忽遠(yuǎn)忽近的，連快輪到他們拜年他也看不真切。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皇室宗親的你來我往中，他從來沒有感到皇宮里的一切是這樣繁雜，荒蕪的繁華看不到結(jié)束的盡頭。

    身邊的嫡福晉納拉氏見他不動，側(cè)臉看他一眼似乎明顯感受到了他的變化，低低叫了一聲：

    “王爺”

    雍親王胤禛垂著眼，忽然捂了下胸口沒有做聲，眼神不過一瞬間便恢復(fù)了清明，他抬步穩(wěn)健的上了前去，福晉們帶著小阿哥也一齊跟上。

    禮儀終于結(jié)束時，晚宴在保和殿招待蒙古王公，康熙如若招幸皇子陪侍，也是留下一起的。他從未如此期望康熙不要點名留他。當(dāng)陪侍晚宴的皇子名單宣讀里沒有出現(xiàn)他時，他內(nèi)心長舒一口氣來，臉色也立刻變了，只對身邊嫡福晉納拉氏說一句我要先走，你們徐徐回府便可，就衣袍帶風(fēng)的大步先行了。

    側(cè)福晉年氏忽然見雍親王胤禛匆忙的先走了，有些茫然的盯著他背影咬著嘴唇，再去看嫡福晉納拉氏和側(cè)福晉李氏皆是一臉平靜，再去看他已經(jīng)消失的圍廊處又似乎漸漸了然。

    他來不及坐轎，騎馬抄近路飛奔回府，一路上什么也來不及想，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她的表情，心卻越?jīng)觥?/br>
    雪很深了，雍親王胤禛跳下馬的時候，什么也不顧，連周圍奴才請安也聽不見，一腳深一腳淺的就往四宜堂里跑，腿上的靴子踩雪濕得不像樣子，他幾乎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一路的冷風(fēng)吹得結(jié)了冰凍，徹底失去溫暖。

    四宜堂里奴才的叫聲他也聽不見，睚眥欲裂的執(zhí)意去親眼尋一個答案。當(dāng)他猛然推開貼著春聯(lián)的四宜堂大門，空空蕩蕩的屋子里，什么都沒有。

    他發(fā)瘋一般的掀開拔步床的簾子，扯開帳幄——

    什么都沒了。

    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床單上沒有一絲褶皺，冰冰冷冷的失去了溫度。

    回首看，娃娃也不見了。梳妝臺上空空如也。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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