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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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時候在黑暗里瞇著眼睛,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腦海里不由得浮現(xiàn)下午時,紫凝從身后抱住他后腰發(fā)誓說絕沒有向老八老九透露過未來的秘密,只求留在他身邊的場景……屋里的一切都沒問題,但當他感到身體發(fā)熱便知道自己還是大意了……他竟然還是低估了這個女人的廉恥和手段…… 云煙眼睛有些酸澀,心房如一間透著冷風的小屋,一聲若有似無的喘息顯得疲憊異常。她沒有力氣問他,什么也不想。 胤禛的大掌滑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低語道: “什么也不要擔心,只要你和寶寶好好的。其他人,都不重要?!彼麥厝岬脑捳Z和動作讓云煙不由自主的一顫,淚水又有些涌出來。 胤禛似乎感到她肚子寶寶的不安,不住的哄她,抱緊她。真相往往傷人,一種無法言表的苦楚和凄涼蔓延開來。云煙枕在胤禛懷里,淚像斷了線一般,胤禛不厭其煩的用大拇指一遍遍擦拭,心里像被一只手抓著反復撕扯。他在她耳邊喃喃低語,眼睛通紅。云煙一下徹底哭出來,也緊緊回抱他。兩人在昏昏沉沉的被褥里說話,云煙才漸漸在他懷里睡過去。 胤禛在黑夜里閉著眼睛,還是感受到云煙睡夢里渾然不知的抽泣和傷心,一陣陣揪心刮骨。下午整整兩個時辰的發(fā)泄和變故讓他不再發(fā)熱,卻仍難以入睡。掌下她腹中的寶寶們仿佛還有小小的心跳,他感到后脊一陣陣發(fā)涼,不自主的收緊抱著她身子的手臂。慶幸的是自己還有理智堅持到走過四宜堂而沒有回來,慶幸的是,寶寶還在,否則,不堪設想。 睡至四更,未及天亮。云煙從疼痛中醒來,她摸向肚子,感到忽冷忽熱,那種疼讓背后一陣陣的汗從毛孔里閃現(xiàn)。胤禛一直沒有睡熟,他驚醒得睜開眼抱著云煙問她。 云煙的額上已經(jīng)滲出汗來,感到頭疼腦漲,嘴唇蒼白的叫疼,心里忽然恐懼的要命,死死抓著胤禛金黃色里衣的衣襟,纖細的指頭都泛著白。 “相公,疼……寶寶……” 胤禛大駭,多年生活,彼此脾性了如指掌。云煙從不是個輕易叫疼的女子。他一手緊摟著她,一手罩著她隆起的肚子不住的安撫,又移去摸她額頭,竟然guntang??诶镆呀?jīng)大聲叫人,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焦慮和緊張。 “沒事的,云煙不怕……相公馬上讓人叫大夫,大夫一會就來了?!?/br> 云煙不敢動,連呼吸都是疼,淚水無意識的往下掉。疼得比下午還要厲害。胤禛的手從肚子上抬起去握住她一只手,死死的與她交握住。她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勇敢,又不斷的覺得力氣在從腹中流失,這種害怕不是常人所能承受。 屋外傳來叩門聲,隨著下人們進來,室內(nèi)的燈火點起來,一片手忙腳亂的狼藉,小魏子帶著侍衛(wèi)連夜跑出去請大夫,小順子到配房里去端熬著的安胎藥。 云煙內(nèi)心從未有過這樣恐懼,她死死的咬著唇,疼得臉色青白。她看不到周圍,什么也看不到,只剩不住的哭泣哽咽,和死死的握住身前男人的手: “胤禛……寶寶……一定要保住寶寶!” 胤禛臉色都變了,不住在她耳邊哄:“寶寶在,寶寶會沒事的,什么也別怕,相公在!” 他一身里衣坐在床邊,已經(jīng)忘記了寒冷,任由云煙的手指掐著自己,一邊去撫摸她guntang汗?jié)耦~頭接過小惠遞來的熱帕子為她敷上,五臟俱焚。 小惠蹲在一旁地毯上邊擰帕子,邊擦眼睛,急得眼淚刷刷往下掉。云煙疼的太厲害了,幾乎休克,她蒼白面孔上的表情讓任何一個人看了都要心碎。 每一秒都是苦苦煎熬,對云煙對胤禛,都一樣。她的疼痛和恐懼一樣狠狠攫住了胤禛的心,恨不能替她疼。這一刻,胤禛同樣無助,束手無策,從未這樣無助。但他必須堅強,做自己妻子寶寶的最堅強支柱。云煙不能吃退燒藥,他只有一遍遍的為她熱敷,又喂她喝安胎藥。 云煙幾乎暈厥過去,藥汁總是順著唇角滑落大半。好容易喝進去,她又嘔出來。一時間,暗無天日。 大夫趕到時,所有人都像盼了幾百年。胤禛和云煙的手指緊緊握在一起,死死不放開。胤禛堅持坐在帳幃邊不離開半步。 大夫一把脈,臉色大變。胤禛的心一沉,緊緊盯著他。 大夫忙看著他道:“是否伴有發(fā)熱?” 胤禛啞聲道是。 大夫眼里有一種心痛神色黯淡,“夫人的身子太弱……怕是有出血……” 胤禛一驚,小惠愣了一下忙撥開帳幃探進去。只聽一聲極小心壓抑的叫聲又被手捂住,小惠把身子撤出來,全身都有些顫抖,她捂著嘴,兩只眼里都是淚水。 “血……” 胤禛眼睛幾乎要迸裂出來,他不可抑止的一下死死抓住大夫的手。 “救她們!本王命令你必須保住我的妻兒!” 云煙睡在帳幃里,已經(jīng)不知身在何方。她只感到疼,聽不清周圍人的說話,只知道手中有一只熟悉的大掌一直與她死死交握,知道這句話入耳,她才從休克中微微恢復意識。 一只手費勁全部力氣去摟住自己的肚子,她那么清楚的感到腹中的寶寶們在害怕,在掙扎,心如刀割一般的疼。 mama在,寶寶們不怕,mama在,mama會保護你們! 她說不出話,甚至睜不開眼睛,只有在內(nèi)心里一遍遍嘶喊。她在混沌中祈求上天,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寶寶,她也毫不猶豫。 她不知道自己真的喊出了聲,一遍又一遍,徹底震碎了帳幃外那個男人的心。 帳幔一撥開,屋內(nèi)已經(jīng)是更加狼藉的一片,那狼藉的不是物件,而是人心。所有近侍都開始下去煎藥和燒水,小順子把胤禛原先預備好的服侍嬤嬤接進來,而痛楚和絕望邊緣的心情籠罩了整個四宜堂。 胤禛像一只心神俱裂的獸,緊緊抱著她說話。任嬤嬤如何請他回避,他也不肯。 他與嬤嬤一起親手為她墊上止血棉布,甚至驚世駭俗的將藥碗端到嘴邊含下一口,低頭去喂到她嘴里。云煙努力睜開半點眼瞼,模糊的看到他血紅的眼睛。他的唇竟然這樣冰涼,連掌心也都是汗。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吞咽他哺出的藥汁,壓抑胃中抽筋似的翻滾。 又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端上來,小惠的手指在倒藥的時候已經(jīng)燙的通紅,一邊掉淚一邊匆忙的吹著藥汁,他們僅存的希望怕都只在這藥上了。胤禛等不及吹到溫熱從托盤里端的時候,卻眉頭未皺。 小惠大驚叫道:“王爺,燙!” 胤禛置若罔聞,已經(jīng)端起來試溫度。一個平日里對冷熱敏銳計較的人,此刻竟然就這樣含下還有些燙人的藥汁,在嘴里一停,藥汁便經(jīng)過了天然的降溫哺到云煙嘴里。 相濡以沫,竟然是在這樣凄慘的時刻真實的上演。一口接一口,直到碗底空了。 云煙不停的流淚,身體像控制不住的木偶,被疼痛和黑暗死死的拖著,可她不能睡,因為還有寶寶。 她不斷的喊著寶寶,喊著胤禛。她微微能展開眼睛的時候,就死死的抓著胤禛哭,嗓音已經(jīng)是慘?。?/br> “救寶寶……胤禛……我們的寶寶……相公……救” 整整一天一夜,胤禛死死抱著云煙沒有離開過半步。據(jù)說沒有人看到他流淚,但他的深邃的雙眸里已經(jīng)燒的像沒有一絲水分。 云煙早已不知道自己的臉上,到底是自己的淚,還是他的。 反反復復,不知道經(jīng)歷了幾個生死輪回。 天地為爐,將人心苦苦煉制。 生命中最無法承受的痛,才是上天給予的最殘忍酷刑。 他們的曈兒,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