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語一句接一句呢喃出來，全是嬌嗔和委屈。

    云煙看著他酒后樣子，最是久違熟悉。

    她微微嘆息，放緩語氣，也不知他能不能聽進去?！昂?，不走不走。四爺，先睡一會好吧。睡一會或許就好了?！?/br>
    胤禛喉間呼出一口氣來，將云煙冰涼手放到自己額頭上緩緩摩挲。云煙坐在他身邊，左手被他緊緊握著，右手緩緩撫著他額頭，看他呼吸漸漸平緩下去。

    年里日子，就在這樣酒意反復(fù)里過去。好在胤禛通常都很節(jié)制，少有喝醉。即便喝醉了，也總還有云煙在家照顧著。

    一年年過來，若說朝堂上政治風(fēng)云，云煙肯定是一無所知。但云煙也能感到胤禛與八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包括十四阿哥胤禎都在越走越遠，似乎一年比一年更少有從前兄弟相聚歡宴事情了。

    胤禛身邊最親密那個弟兄，仍然是胤祥。

    胤禛身后那低頭清淡眉目，仍然是云煙。

    歲月好像改變了他們，也沒有改變他們。

    這年天氣熱很快，夜里時來風(fēng)雨雷鳴。常常一個驚雷，將云煙驚醒。忙爬起來去關(guān)窗，卻見胤禛已經(jīng)披衣起來，站在黑夜里望著窗外下起瓢潑大雨沉思。

    窗外電閃雷鳴偶爾照亮他黑夜里披著單衣身姿，光影交錯中，顯出一種孤寂感覺。

    隨著大雨日復(fù)一日，黃河沿線告急，開始有洪水沖垮家園，受災(zāi)面積日益擴大。

    胤禛公務(wù)幾乎要忙至入夜才歸。

    有時，他回來時候甚至濕了衣衫。云煙就忙給他洗澡換衣衫，喝了姜湯再睡。

    一天晚上，大雨又是傾盆而至。天空中猙獰雷電幾乎撕裂夜面目。

    云煙抱著膝蓋靠在小榻上，給胤禛等門?？墒牵镁貌恢?。

    直到快要拂曉時，胤禛帶著胤祥穿著朝服衣角半濕推開門，云煙忙爬下榻迎上去取了大帕子給兩人擦臉。

    胤祥取了頂戴，隨意擦了把臉，開始解扣子。

    云煙幫胤禛在解外袍，就聽胤禛說：“收拾一下，我們今天就走?！?/br>
    云煙聽了，有些微愣抬頭看他。

    胤禛看了她一眼，重復(fù)：“我們”

    胤祥脫了朝服，只剩一身月白色里衣，也轉(zhuǎn)過身來：“云煙……”

    胤禛脫下外袍，略沉吟了下迅速道：“云煙也要換男裝?！?/br>
    當(dāng)云煙換上高無庸送來小廝衣服，將瓜皮帽一戴上出來。

    本來云煙身量單薄，衣衫寬大也不顯胸口。云煙跟從十三府里取行囊來小川子站在一起，看起來活脫脫就是十來歲跟班小廝。

    胤禛點了點頭。胤祥笑著說：“男裝看著益發(fā)年紀小了。”

    胤禛和胤祥也換了普通便服，簡單交待了下府里，帶了兩個便服侍衛(wèi)就上路了。

    胤禛和胤祥奉康熙之命此去江南勘察黃河災(zāi)情，賑災(zāi)濟民?？梢哉f是重任在肩。他們有意避開了官道，身著便服，混入人海。

    由于云煙個頭小，胤禛特意在馬廄里選了一匹身量矮脾氣溫順小母馬給她騎。只是不常騎馬人初騎馬頭幾天，大腿內(nèi)側(cè)都會磨有些疼，更不用說云煙一個女孩子。好在這匹小母馬總會自動跟在追云身后，胤祥又時常指點云煙，行程不算太快，云煙也漸漸適應(yīng)。只是，一行六人里只有云煙是女做男裝丫頭，平日里總有不便。好在有胤禛不做聲護著。

    夜晚歇在客棧里時，胤禛也自然是帶著云煙一屋。路途上很多條件都很簡陋，與皇子平日生活天差地別，胤禛卻也只字不提。云煙看著都覺得他這樣最要齊整人能承受這樣委屈很是不易。

    這也是云煙這些年來第一次深入這個時代百姓真實生活里，內(nèi)心多有感慨。一路上，越接近黃泛區(qū)越是不好。無家可歸、餓死病死者越來越多，看得觸目驚心。

    74 天下大愛

    禛祥一行路途去向直隸、山東、河南直到江蘇安徽一帶。一路南下，山東江蘇一帶河堤尤其危險，災(zāi)情日益嚴重。路途越來越不好走，涌入城中災(zāi)民越來越多，而戶部能撥下賑災(zāi)糧明顯不夠，不僅賑災(zāi)施糧點少，粥水稀薄，且地方官員拒絕納外地災(zāi)民。

    禛祥看了此景更痛心疾首，日日奔波。加之一路膳食住宿皆簡陋，兩皆明顯瘦了下來。幸而帶了個云丫頭，一路雖苦，好在能將兩衣物洗漱伺候干凈齊整。而云一張巴掌大臉更愈見小小尖下巴。

    行至山東時，正在行走中便看見路邊有餓倒饑民，多孩童和老靠在一起奄奄一息，瘦弱身子和破碎衣衫，被連綿雨滴凍得發(fā)抖。

    云瞧見此景眶一陣酸脹，淚幾乎要落下來。瞬間想起從前在另個時空月底沒飯吃省錢給mama買藥日子，也沒有他們這樣性命垂危露宿街頭。云掏了自己隨身小包袱里碎銀子下馬奔去拿給一位老和一個孩子，他卻顫抖連抬手下買饅頭氣力也沒有，摔倒在路邊。

    禛看見忙叫侍衛(wèi)上去扶，祥不顧身份下馬上去掐了老中，他才悠悠轉(zhuǎn)醒。云忙冒雨奔去買饅頭回來在他們顫抖手上，頭發(fā)滴水。

    身邊下了馬禛看這樣雨滴下民生，里都漆黑痛。

    他神慢慢停駐在捧饅頭蹲在老身前云身上，那樣蒼白側(cè)臉、淋濕發(fā)梢和單薄身影。

    連日下來，云養(yǎng)成了個習(xí)慣，就吃一個饅頭，會只吃半個，留下半個在包袱里。路途上遇見奄奄一息饑民她便會拿了自己包袱里碎銀子和留下饅頭下馬上去塞到他們手里。只，這樣卑微小努力，不過杯水車薪。

    行至河南，夜晚在簡陋客棧剛歇下，云去點了煤油燈后上去鋪整簡陋床鋪讓禛坐下，再幫他去解領(lǐng)扣，脫下微濕衣衫，蹲在他腿下給他脫下濕靴子濕襪子，摸了他腳背都冰涼。忙抬頭站起出屋去打熱水。

    客棧簡陋，熱水更金貴。禛祥這樣，誰忍心讓他們這樣等，受這樣腌臜罪？云在現(xiàn)代工作討過生活，哪里不知道生活艱難和錢在關(guān)鍵時用處。掏了荷包里碎銀子給店里一個面善小二，又客氣請他幫忙。好容易打來兩桶熱水，云滿致謝。

    云身量弱，好容易搬了一桶到祥房門前，小川子開了門就見祥已經(jīng)脫了長袍，一身月白色里衣站在房里，他高大英挺面貌益發(fā)襯得屋子破敗不堪。

    云全力提另一桶熱水進了隔壁禛房間，見他已經(jīng)在煤油燈小桌上鋪了紙筆寫信。云過去燙了盆，又取了包袱里帕子，倒了熱水蹲在膝下，把禛一雙冰涼腳入熱水里認真揉按，捏他腳踝，將一雙腳漸漸洗至溫?zé)帷?/br>
    油燈昏暗，屋舍簡陋。

    這一切，都和四宜堂相去甚遠。只有這樣，這樣動作，始如一。

    門外傳來叩門聲，四哥”，禛頭也沒抬應(yīng)聲進來”。

    祥身里衣，推門走進來，看見云蹲在腳下正給禛洗腳，垂在身后辮梢還濕。

    云，頭發(fā)濕進屋還不快打散，這里也沒外。你這樣捂要生病?！毕樽叩蕉G身邊坐下，看向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