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有百萬人口。此時的地球上，人口達(dá)百萬之巨的城市，估摸著只有君士坦丁堡、羅馬、開羅寥寥幾座。

    百萬人聚集居住，糧食、水源、衛(wèi)生、治安是很讓人頭疼的問題。

    糧食是重中之重。元朝定都時，在京師、通州兩地建立十三座糧倉，供給皇宮、官員祿米、一城百姓。大明完繼承了‘京通十三倉’制度。加上京杭大運河，快速地把南方的糧食運往京師。即便是在災(zāi)害之年，京師也不會缺糧。

    密云是兩大水系匯聚之地，京師不用擔(dān)心用水問題。治安有五城兵馬司、京營、東廠、錦衣衛(wèi)、禁軍，京師是大明最安的地方，沒有之一。

    最難解決的反而是衛(wèi)生。朱壽第一次出宮，被隱蔽角落的一堆堆的金黃色雷到。在朱壽的強烈要求下，五城兵馬司多了后世城管、環(huán)衛(wèi)所的職責(zé)。沼氣的運用，讓公共茅廁永遠(yuǎn)需大于供。

    朱壽從沒想過‘京通十三倉’會出事。

    五十年前也先攻打京師，于謙下令搬空通州兩座糧倉。未給也先留下一粒米。歷史上京通十三倉出事，只在國家危難時期。如清軍入關(guān)、鴉片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

    通州中倉被搶，朱壽的臉丟光了！

    “通州衛(wèi)都死光了？”

    朱壽火氣噌噌往上竄：“糧倉里怎么會有0萬銀幣！西什庫塞滿金銀裝不下了？裝不下，朕的內(nèi)承運庫還空著，有的是地方！”

    戶部尚書韓文天天給他哭窮。從周經(jīng)在任時算起，戶部欠內(nèi)承運庫的債累計超過一百萬。

    歷代明皇，只見過從國庫撈錢，還沒一位從私庫貼補國庫。倒霉的崇禎不算。

    “陛下，每年三月起地方會把各地的商稅押解進(jìn)京。通州中倉靠近京杭運河，下頭的人或許把來不及當(dāng)日進(jìn)京的商稅暫時存放。”戶部尚書韓文硬著頭皮解釋。

    “或許？！”朱壽到處找手頭邊可以扔的東西。他終于明白皇帝為何有暴力傾向。他想揍人！

    屠滽等閣老下拜：“陛下息怒?！?/br>
    “息怒個屁！‘息怒’兩字朕聽得耳朵起繭子?！?/br>
    “押解進(jìn)京0萬的商稅浪費人物、浪費時間！在各地開設(shè)的皇家錢莊何用？還不是為了地方押解稅銀、糧食方便，不給百姓增加新的負(fù)擔(dān)！”

    “地方官府只要把稅銀送到皇家錢莊，錢莊會出具塑料幣。只需派少數(shù)人把塑料幣送京，或者委托西廠托運即可。給朕查，是哪里押解來的商稅！相關(guān)官員聽不懂朕的話，讓聽得懂的人接任。”

    “清河、武清都發(fā)現(xiàn)了此類問題。明明是便捷的好政策，地方偏偏不執(zhí)行！為什么？”

    朱壽破口大罵：“是因為少了中間環(huán)節(jié)，官員們無法貪腐！”

    “愛錢就辭官當(dāng)商人去！當(dāng)官不是給你們撈錢的！”

    “想偏朕，也要動動腦子！”

    “連欺上瞞下的本領(lǐng)都沒有，當(dāng)什么官！不對，是怎么當(dāng)上的官！”

    ‘哐’朱壽用力一踹，文華殿內(nèi)的黃花梨書案轟然倒下。書案上的茶杯、筆墨、奏折摔了一地。墨水濺到閣老們的朝服。

    眾人嚇得大氣不敢出。

    韓文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陛下脾氣不好，可素來很有修養(yǎng)。除了嘴巴毒一些，從不打罵身邊人。對官員們更是待之以禮。

    倒霉的李東陽不得不出面承受朱壽的怒火：“陛下息怒。通州還有一座西倉，請盡快派軍保護(hù)西倉?！?/br>
    李東陽此次回京沒看黃歷。

    花費大半年時間整理的取消免稅權(quán)條款，還沒來得及上呈，變故叢生。陛下沒心思看；同僚們保留意見。

    陛下把大婚的費用撥給了都察院，陛下的私庫也見了底。明令帝后大婚一切從簡。李家不敢高調(diào)嫁女，夫人正在家中縮減宴請的賓客名單、裝嫁妝的箱籠。

    像打了雞血一樣的言官們，時刻緊盯著李府。

    今日入宮想和陛下商量西南的事，遇上了通州中倉被亂民掠劫。

    對馬上就要成為老丈人的李東陽，朱壽還算客氣。他收起脾氣沉聲道：“亂民才多少人？朕不信他們有了150萬石糧食，還會再打西倉的主意，他們怎么帶走糧食？朕要把中倉0萬銀幣的事情查清楚，朕要知道誰把朕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br>
    如果是國庫的，他一定搶回來算戶部的還款。欠錢的是大爺！官員們雖沒對修圓明園的事說三道四?？蓳?jù)東廠打探得知，戶部上下打定主意，就算換上十位尚書也不想把欠債還上。

    “張愛卿，朕先把府軍前衛(wèi)借給都察院。都察院有信心能查明此事嗎？”朱壽和顏悅色地問張敷華。

    屠滽幾人對視一眼。

    張敷華受命：“臣定不負(fù)陛下重望?！?/br>
    “待查明通州的事再議戶部官員失職之罪。在此之前，韓大人想辦法從他出調(diào)集糧食，朕不想見到京師缺糧?！敝靿哿粝吕顤|陽，揮手讓其余人退下。

    張敷華帶上幾位戶部給事中，在江彬帶領(lǐng)的府軍前衛(wèi)保護(hù)下到通州調(diào)查中倉存銀一事。

    屠滽眉頭深鎖：“有東廠在，陛下會不知道通州的事？”

    通州中倉不可能存放銀幣，偏偏有人存了。還正好被亂民搶走。

    “每天發(fā)生那么多事，就算東廠把所有的事報上去。陛下一個人來不及看完所有的簡報。”楊廷和賠笑道。

    周經(jīng)瞟了他一眼：“陛下一目十行，批奏折的速度比我等加起來都快?！睏钔⒑瓦@借口找的真差勁。

    楊廷和摸摸鼻子，無話可說。

    “遼王等人已經(jīng)到了金城，即將前往出嘉峪關(guān)?！敝x遷突然說，“我是溫良改總督，陛下和瓦剌有也該重返溫良改?！?/br>
    謝遷真怕了有軍隊加持的都察院。

    都察院上下緊盯他和李東陽。李家都是軍戶，素來行事低調(diào)不敢招惹他人給李東陽惹事?？芍x家是江南望族，族里難免有一二位不成器的子弟。溫良改是個不錯的避風(fēng)港，他得及早離開，免得到時被都察院纏上脫不開身。

    官員們永遠(yuǎn)都摸不透新皇的邏輯。通州中倉被搶，陛下不急著調(diào)京營鎮(zhèn)壓亂民，反而讓府軍前衛(wèi)護(hù)著都察院一行人到通州調(diào)查。

    謝遷只是未雨綢繆，而有些人是真的怕了！

    “府軍前衛(wèi)的指揮使是江彬，順義郡主的儀賓。他可有把柄在我等手里？”神英急得跳腳。

    潘舉人出事的時候他已經(jīng)嚇得肝膽俱裂。好在保國公神通廣大，硬是逼死了苗逵，保下了他。武清民亂又扯出他利用職權(quán)強賣官馬的事。

    亂民們襲擊通州中倉，給了他一線曙光。在馬政上上下其手的幾人聯(lián)合起來，硬是給亂民身上潑臟水，誣陷他們搶走了0萬從百姓手上購回官馬的銀幣。

    想來，也不會有人會找亂民對質(zhì)。

    沒想到……

    神英煩躁地來回踱步：“亂民一定是陛下的人。否則陛下為何不急于鎮(zhèn)壓亂民！”

    有一長得很像彌勒佛的錦衣男子一臉笑意：“神將軍不用著急，雖然小的手上沒江指揮使的把柄，可有另一個的把柄。他比江指揮使更受陛下信任?！?/br>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