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暖殿鋪就沼氣管。身體偏寒，又嗜茶如命的弘治帝偏愛殿中央的沼氣爐。

    沼氣爐上架著的鐵壺冒熱氣，從大庖井取來的井水燒開。陳寬提起鐵壺，把熱水倒入紫砂壺，祁門紅茶特有的果香味散開。

    弘治帝吩咐：“陳伴伴，把宣德爐的香滅了。別混了祁門紅的味道?！?/br>
    殿中除了弘治帝，只有陳寬和戴義。陳寬把宣德爐移出殿外，戴義接過紫砂壺給弘治帝倒茶。

    弘治帝捧起紫砂茶杯，深深吸氣，清鮮的茶香味使得他全身松快。

    “內(nèi)行廠能人輩出，竟然在徽州府找到能養(yǎng)生的好茶?！恫杞?jīng)》說：‘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朕覺得歙州的茶勝于湖州?！焙胫蔚坶]上眼，品味唇齒間的茶香。

    戴義笑道：“《茶經(jīng)》說的是綠茶，茶圣陸羽沒能想到能把綠茶制成紅茶。太子想把此茶當(dāng)做壽禮送給皇爺。老奴發(fā)現(xiàn)此茶對皇爺?shù)纳眢w有利，提前供上此茶。太子爺正在重新找壽禮呢?！?/br>
    “哈哈哈！”弘治帝喜笑顏開，“讓照兒折騰去，看他還能找出什么好東西?！?/br>
    原本祁門紅茶出現(xiàn)在后世的光緒年間，內(nèi)行廠制茶技師提前三百年制出了它。

    陳寬從殿外回來，陳述順義郡主在文華殿前的鬧劇。

    弘治帝放下茶杯輕笑：“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如今謝公被照兒嚇得不敢說話；缺少李公出主意的劉公，判斷頻頻出錯。想要利用順義造成輿論壓力，也不先瞧瞧照兒的脾氣?！?/br>
    “劉公以為皇爺會插手，沒想?yún)s被太子身邊的人先破了局。”戴義呵呵一笑。

    陳寬又好氣又好笑：“咱家還真沒見過敢在宮里脫衣服、露身體的禁衛(wèi)。”

    “文華殿又不在內(nèi)宮。朕倒是好奇順義如何從內(nèi)宮出去?！焙胫蔚劢^對是偏心兒子的爹。弘治帝不認(rèn)為江彬的行為無禮，江彬就沒錯。

    戴義彎腰：“老奴立刻派人查。”

    弘治帝和顏悅色地對兩位心腹說：“朕知道，軍機處阻了很多人的路。照兒取消中宮監(jiān)軍，讓宮里的人怨聲載道。但照兒這般做法，也是依照太祖的心愿行事。”

    陳寬和戴義下跪表忠心：“老奴一切都聽皇爺?shù)??！?/br>
    “陳伴伴，你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宮中若有不服氣的，給足養(yǎng)老錢，讓他們回家榮養(yǎng)吧?！焙胫蔚垡荒樅蜕啤?/br>
    陳寬得令：“老奴遵旨。”

    “皇爺，順義郡主的婚事要讓皇后娘娘出面嗎？”戴義詢問。

    弘治帝輕輕點頭：“皇后是后宮之主，順義的婚事讓皇后做主?；始业氖逻€輪不到臣子指手畫腳。”

    被硬塞了一樁麻煩事的張皇后，征求高太淑妃的意見，下懿旨給順義郡主和江彬賜婚。

    懿旨一下，文華殿前的鬧劇落下帷幕。

    不少人從中揣度出弘治帝的意思，安分了不少。

    劉健再次病倒。李東陽遇大事必定到劉健府上征詢意見，同時籠絡(luò)住大小九卿，充分尊重謝遷的意思，安撫朝廷上下官員的情緒。

    有李東陽做出表率，軍機處協(xié)調(diào)戶部、兵部，順利籌備糧草。

    沒了無休止的扯皮和拖后腿，朱壽終于能抽出時間關(guān)注內(nèi)行廠的拆分。

    “收不到棉花？”朱壽呵呵一笑，“大明全國種植棉花，江南布商還能包下全大明的棉花？內(nèi)行廠買不到，西廠也沒辦法？”

    負(fù)責(zé)生產(chǎn)大的劉孝尷尬地笑了笑：“劉廠公說西廠正在梳理人員，暫時抽不出人手收購棉花。”

    朱壽摸摸下巴，是不是他給手下派的任務(wù)太輕，讓他們有多余的精力內(nèi)斗？

    “小……小爺？”劉孝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朱壽笑瞇瞇地說：“張永負(fù)責(zé)內(nèi)行廠的采購。你的任務(wù)是生產(chǎn)。買不到棉花是你該cao心的事？！保溫箱的技術(shù)升級完成了沒？等普通百姓能買得起保溫箱存食物，對鹽的需求自然會下降。給本宮把心思放到生產(chǎn)上！”

    朱壽遺傳了一副好相貌，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非常討人喜歡。少年朝氣蓬勃的聲音振奮人心?？蓜⑿⒈粐槼鲆簧砝浜?。

    劉孝暗中把張永罵了半死：小爺生氣了，他該怎么辦。

    “留下請讓本宮請你吃飯嗎？”朱壽瞇起眼睛問。

    劉孝拔腿就跑，巨大的沖速把侯在門外的李東陽撞倒。李東陽一跌倒，手中的畫軸散開。

    “清明河上圖！”朱壽趴在地上看直了雙眼。

    在后世，《清明河上圖》很少對外展示。即便展示，派上幾小時的隊也只能匆匆的瞧一眼。

    沒有后世某位喜歡留下‘到此一游’痕跡的收藏癖愛好者，朱壽一時之間難以辨別畫作的真?zhèn)巍?/br>
    “李公，這是真跡？”朱壽興奮地問。

    李東陽跪著回答：“此畫是徐溥家人送到臣家中。據(jù)臣的斷定，應(yīng)該是真跡?！?/br>
    “徐溥？”朱壽愣了愣，“想求何事？”

    徐溥是父皇的股肱之臣。擁有元朝皇室流落民間的珍品，竟然不上交國家！想到這里朱壽臉色冷了下來。

    李東陽瞟到太子面色不好，斟酌道，“想讓臣從中周旋，懇請殿下放過徐家人?！?/br>
    “本宮應(yīng)下了?！敝靿坌⌒囊硪戆旬嬢S卷起。

    李東陽拱手：“臣替徐家人把此畫獻給殿下。”

    朱壽揮揮手：“本宮怎能搶奪臣下的東西。李公，‘王右軍親筆字，王維雪景，韓題扇，惠崇斗牛，韓干馬，黃筌醉錦卷’，您看上哪件我們交換。”

    “宮中有王右軍的親筆字？”李東陽書法造詣很高，他本想推脫，聽聞太子有王羲之的字畫，詫異萬分。如果宮里有，他早就有所風(fēng)聞，定會懇請弘治帝拿出一觀。

    朱壽呵呵一笑：“現(xiàn)在沒有，馬上就會有了。”

    明朝中葉國庫空虛，巨大的財富藏富民間，造成私人收藏品超過內(nèi)府庫藏。尤其是文風(fēng)鼎盛的江南，富商巨賈手中藏品無數(shù)?；蕦m的藏品，時不時以各種名目流出宮。

    明明成化帝、弘治帝都是好畫之人，流傳后世的國寶名畫有不少留在民間。朱壽不知道如何吐槽心大的長輩們。

    “江彬！”朱壽大吼一聲。

    江彬小跑上前：“屬下在?！?/br>
    “把御用監(jiān)太監(jiān)錢能的住所抄了。把王右軍的《瞻近帖》換給李閣老?！敝靿劭囍槹l(fā)號施令。

    李東陽把雙眼瞪得賊大。還有這等cao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