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專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fēng)紀(jì)。所幸有未合理，亦當(dāng)直諫，物有所顧避。然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言官腐朽脫變，趨炎附勢，為達(dá)目的不惜黑白顛倒……”靜坐的士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傳單上羅列的證據(jù)。

    王綬、林廷玉等都察院和六科的所有言官信息披露的清清楚楚。連被‘心疾’的15位御史也沒落下。

    住宅、田地、商鋪、妻兒、妾室、俸祿、日?；ㄤN、兒女聘禮、嫁妝等等用清晰的數(shù)字羅列。與之對比的則是他們當(dāng)御史前的家產(chǎn)。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敝靿墼谖恼陆Y(jié)尾引用于謙的石灰吟，號召士子們眼見為實(shí)，前往御史家中核查。

    大明官吏俸祿低廉，貪污受賄情況泛濫。程敏政會被抓住錯處罷官，是因?yàn)樵跁嚻陂g，接受徐徑的潤筆費(fèi)撰寫墓志銘。若查貪腐，一查一個準(zhǔn)。御史們身上也干凈不到哪里去。

    林廷玉看到傳單上自家的產(chǎn)業(yè)直打哆嗦。

    熱血的士子仿佛被當(dāng)天潑下一盆冷水，紛紛離去核對查實(shí)。名單中的御史有不少人在京師中居住，對比傳單核對他們城外的田莊、京中的商鋪，傳單的可靠性被查證核實(shí)。

    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

    “老天爺降下天災(zāi)示警，大明吏治糜爛，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清理的時刻?！?/br>
    “何止是吏治，還有權(quán)貴仗勢欺人、欺行霸市?！?/br>
    “藩王們好不到哪去！當(dāng)街殺人、霸占田地、奪人妻女他們哪樣沒做？”

    “你以為閣老們好？謝閣老在余姚老家田產(chǎn)上千傾……”

    各種言論滿天飛。其中有真有假，令人真假難辨。導(dǎo)致圍在大前門靜坐的士子越來越少。

    林廷玉很快恢復(fù)緊張的情緒。法不責(zé)眾！如果查御史貪污，朝廷上下誰能逃脫的了干系？

    沒多久，他們很快笑不起來。

    陳寬帶著圣旨前來：“‘豪民有田不賦，貧民曲輸為累，民窮逃亡，故額頓減’，令爾等前往南直隸重新清丈土地，清查漏稅的田產(chǎn)?！?/br>
    清查田稅，還是南直隸！林廷玉如墜冰窖。

    “林大人接旨。陛下深知此行危險，爾等與錦衣衛(wèi)有怨，故派東廠與爾等共同行動。陛下建議，第一站查余姚?！标悓挵咽ブ既搅滞⒂袷种小?/br>
    弘治帝忍氣吞聲多時，得到東廠上交清查田畝初稿。東廠暗中查訪的畝數(shù)比戶部的魚鱗冊多了三百萬傾！每百畝為一傾，戶部少收多少稅銀！難怪國庫總是空虛。

    前年劉大夏清查宣府軍屯，嚇得不敢接手兵部整頓軍備，一心辭官回家。隱匿田畝是每個朝代繞不開的話題。從皇親、勛貴、文武百官到鄉(xiāng)紳百姓各種人都有，清查田畝的官員不但會寸步難行，還會有生命危險。

    御史們既然敢死諫，一定也不會害怕清查田畝。

    在林廷玉等御史失魂落魄離開大明門時，清寧宮里的壽宴正式開始。

    陽光從清寧宮底層大廳的落地玻璃撒下，室內(nèi)光線格外明亮。陣陣花香透過打開的玻璃窗，從清寧宮外圍的花園中傳入。

    “太皇太后為了大明百姓，捐出清寧宮莊產(chǎn)出，縮減壽宴規(guī)格。朕銘感五內(nèi)。今日菜品簡陋，還請各位皇親見諒?！焙胫蔚壅泻舻?。

    藩王們則被一水的鍍金餐具亮花眼。聽到弘治帝的謙辭，他們都笑不出。

    壽宴無酒，每人可點(diǎn)西瓜、葡萄、蘋果等鮮榨果汁。壽宴無rou，簡簡單單四菜一湯。玉米奶油蘑菇濃湯、酸辣土豆絲、白菜粉條燉豆腐、番茄炒蛋、玉米烙。

    每一道菜異常鮮美，看似普普通通，他們卻從未見過、吃過。

    遼王很沒形象的吃光金碟中的菜肴。他虧了，剛才應(yīng)該捐100石糧食。若不是為了王爺?shù)拿孀樱麜痪枰皇?。皇帝的日子過得也太好了吧？

    “不知本王今生是否有機(jī)會天天吃到這些美味。”遼王滾出一行清淚，他此次來希望弘治帝恢復(fù)他的親王待遇。

    弘治帝呵呵一笑：“遼王放心，您很快會過上這種日子?！?/br>
    “真的！陛下同意恢復(fù)本王的祿米？”遼王喜上眉梢。

    弘治帝輕笑：“朕的意思是，玉米、甘薯、土豆、番茄很好種植。只要遼王在田莊內(nèi)種植，定能天天吃到?！边|王每一代都會為了恢復(fù)祿米折騰幾次，先帝也曾遇到過。

    “這是用玉米、甘薯、土豆做的吃食？”遼王不敢置信。三者大名如雷貫耳，沒想到吃起來的味道如此美味。番茄到時第一次聽說。

    “甘薯、土豆平均畝產(chǎn)十石。仔細(xì)打理，每畝數(shù)十石都有可能?！焙胫蔚蹣O力為兒子正名。

    遼王不信：“若每畝數(shù)十石，大明怎會無糧?！?/br>
    “是啊，若三者能被大力推廣，大明何至于無糧，需要太皇太后節(jié)衣縮食?！焙胫蔚坌呃㈦y當(dāng)，“朕定當(dāng)整頓吏治，讓各位皇親衣食無憂。”

    “皇帝說哪里的話！先帝若有在天之靈，定會滿意?！碧侍笮Σ[瞇地說。

    興王眉頭微皺。先帝大行前，想廢太子立他為儲君。自弘治帝登基，大明災(zāi)禍橫行，太皇太后今日此話何意？他入宮見母妃，母妃讓他本本分分的當(dāng)藩王。難不成局勢沒有他料想的嚴(yán)重？

    很多皇爺把玩手中的金杯不說話。能擁有清寧宮，他們寧愿節(jié)衣縮食。

    “太皇太后，太子爺給您的賀禮終于送到了。”高鳳讓人抬著一大木箱子進(jìn)來。

    太皇太后滿臉堆笑：“皇帝說河套的路被阻斷，照兒無法趕回。哀家不要賀禮，只盼望照兒早日回宮。這孩子出去了就不想回宮?！?/br>
    弘治帝好奇地令人打開木箱。木箱中的禮物令弘治帝錯愕萬分。

    藩王們紛紛探頭張望，當(dāng)看到木箱中的賀禮也是臉色古怪。

    木箱中裝了一箱子的金子！

    這，這賀禮太俗氣了吧？

    “太皇太后，太子爺讓老奴代為請罪。35萬人的糧食讓太子爺頭疼欲裂。內(nèi)行廠的家底掏空，如今太子爺窮的只剩下金子?！备啉P告罪道。

    窮的只剩下金子？！好大的臉！

    慶王瞇起了眼。慶王府人口眾多，府中產(chǎn)業(yè)只有那么多，要養(yǎng)活幾百號人很累?；貙幭牡臅r候可以順道去河套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