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病叫做‘太子認為你有病’。

    在天津港口堵住內(nèi)行廠寶船卸貨的御史們，叫天不靈、叫地不應。深深體會到底層百姓哭訴無門的悲苦。

    來堵船的御史有四品的僉都御史，也有七品的都事和九品的檢校等低級官員，他們的共通點是年事已高。年齡大的官員晉升前途渺茫，鬧上一場能為兒孫造福。而且，年紀大的官員難以追責。不論是寬厚的弘治帝還是霸氣的太子，都不可能為難他們。

    但是，布局的人對朱壽惡劣的性子了解得還不夠深。

    內(nèi)行廠的張永張公公請來太醫(yī)劉文泰，給正在臨時板房喝茶談天的御史們‘看病’。張永負責內(nèi)行廠采買，港口往來的不少大商人見過他。兩人的到來放佛一點水滴入油鍋，引來專門逗留天津準備看戲的各路人士。

    張永關上臨時板房的大門，把塑料板凳往門前一擱，落座。御史們異口同聲拒絕劉文泰的檢查。劉文泰退到張永身邊，像鴕鳥一樣縮頭，盡量裝成局外人。

    御史們圍著張永歷數(shù)太子罪過。張永全程笑臉，不時用手巾擦去御史們噴在他臉上的口水。張永的退讓使御史們馬力全開。從太子不敬皇后的罪名開罵，一直罵到太子包庇趙虎，足足罵了一時辰。

    “人無完人，只要太子遞上請罪折子，并把趙虎重罰，我等立刻返京。”官最大的僉都御史勝券在握地說。

    張永瞬間變臉。

    他怒氣沖沖地站起，“想讓小爺請罪？誰給你們的勇氣說這話。劉太醫(yī)，我們走！”

    御史們面面相覷。內(nèi)行廠的人就來干坐？

    港口看戲的人也沒搞懂內(nèi)行廠的路數(shù)。

    “內(nèi)行廠拿出多少銀子賄賂幾位老大人？”有好事者高聲問。

    一位脾氣剛硬的老御史，提起張永坐過的塑料板凳，向提問者扔去?！袄戏蛞簧辶?，豈能容爾等污蔑?！?/br>
    看熱鬧的人作鳥獸散。

    內(nèi)行廠沒讓大家揣測太久。第二天劉文泰在早朝回稟：“啟稟陛下，天津港口15位御史們?nèi)嫉昧诵募?。微臣醫(yī)術有限，無能為力?！?/br>
    心疾的毛病分兩種。既有‘思慮煩多，勞成心疾’的意思，也有‘人自外至，輒如吞噬之狀’得了精神病的意思。

    謝遷頓時感到不妙，馬上出列呵斥，“劉文泰！休得胡言。豈有15人同時得心疾的怪事。”

    弘治帝眉頭緊皺，不悅地說，“謝閣老此言差矣，城外游樂場咄咄怪事多也?！?/br>
    朝陽皇莊改造的游樂場，成為京師乃至北直隸獨特的休閑地。有人想乘坐熱氣球體驗飛天，不遠千里而來。藩王們進京也必去游樂場，甚至有人賴在皇莊不走。

    “微臣推測港口海風呼嘯，容易招致邪風入體。加之幾位大人年事已高，整日聚在一處相互感染，最終招致禍端?！眲⑽奶┭a充說明。

    弘治帝當即下旨：“既然幾位大人生病，朕準許他們榮養(yǎng)，回家養(yǎng)病去吧！”

    弘治帝的態(tài)度令謝遷如墜冰窖。

    平臺上文官呲目、武官低頭。除侮辱人的廷杖外，又多了一項‘被心疾’！

    “退朝！”在百官嘩然前，弘治帝擺駕回乾清宮。

    內(nèi)閣等多位大臣在內(nèi)宮門口求見弘治帝，弘治帝不見。

    大家分頭找太醫(yī)和京師名醫(yī)，紛紛吃了閉門羹。

    正在他們團團轉想找解決辦法時，傳來天師凌風子做出御史們已經(jīng)入魔入瘴的批語。

    而天師研究院的陶仲文前往天津港口開壇做法。隨后，留下“外敷”兩字和上萬罐大拇指大小的萬金油，讓山東按察司副使黃珂在天津免費派發(fā)。

    拿到萬金油的人一頭霧水，不知有何作用。經(jīng)過多人驗證，萬金油能應對蚊蟲叮咬后的皮膚瘙癢；對輕度燙傷有奇效；涂抹在太陽xue處，能緩解頭疼……非常神奇！

    沒多久，京師大能仁寺多位高僧來到港口念經(jīng)。

    一時之間，百姓們對御史們有病深信不疑，路過的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很快，御史們被家人接走。每天都有乞丐、閑漢、潑婦、孩童在御史的家門口大罵。罵這家兒孫不孝，為了自個兒前程不顧老父死活。大明以孝治天下，背負不孝的人將來在官場會寸步難行。

    “還是照兒聰明。用廷杖對付這些人，只會成全他們青史留名。他們因‘心疾’病退，連墓志銘都不好書寫原因?！焙胫蔚叟淖雷哟笮Γ弁鯕舛热珶o。

    文官素來注重身后名，照兒的方法正中他們七寸！高，實在是高。

    陳寬抽著嘴角賠笑。太子的法子也太陰損了些，今日朝堂上的大人們?nèi)鐔士煎?/br>
    這時，戴義來報。

    “皇爺，寶船上的貨物順利運抵內(nèi)行廠。不過，”戴義頓了頓說，“保大坊門口圍著很多低級官吏。他們緊盯貨物入內(nèi)行廠，在坊市口大聲宣揚內(nèi)行廠支援河套庫里早無現(xiàn)銀。如今清寧宮落成儀式在即，他們會一直盯著此地。”

    弘治帝臉色鐵青。

    陳寬‘撲通’跪倒在地。

    幾顆汗珠從他額頭上順下：“皇爺，老奴被內(nèi)行廠劉孝頂撞，回宮喝了幾口小酒發(fā)牢sao。不知誰把老奴酒后無狀的話泄露出去?！?/br>
    “陳伴伴起身吧，朕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弘治帝語氣溫和，表示出對陳寬的信任。

    陳寬感動得熱淚盈眶：“謝皇爺相信老奴?！?/br>
    戴義低著頭，靜靜矗立在原地。

    “竹樓，內(nèi)行廠真的沒有現(xiàn)銀？”弘治帝問。

    戴義拱手回稟：“皇爺，內(nèi)行廠的計劃都是提前規(guī)劃好的。原本清寧宮落成儀式并不需要內(nèi)行廠負責?！被薁斠欢ㄍ藘?nèi)行廠的備用銀被陳寬取走的事。

    “最近內(nèi)行廠可有貨款流入？”

    “張公公說剛收到的一筆貨款押解河套?！贝髁x補充道，“內(nèi)承運庫也沒有余下的銀子?！?/br>
    弘治帝皺眉：“這么說來只能動寶船的銀子了！一旦動用那些銀子，朝臣們會緊咬銀子的來源不放?！?/br>
    乾清宮涼殿氣氛壓抑。

    弘治帝煩躁地抱怨：“這里太熱！陳寬，取冰塊來。”

    一盞茶之后，高鳳笑盈盈著滿盤的荔枝進來?！盎薁?，這是小爺特意讓人從南方送來的荔枝。”

    戴義湊趣地說：“小爺這是兌現(xiàn)當日建立西廠的諾言，讓皇爺吃到新鮮的荔枝?！?/br>
    弘治帝高興地哈哈大笑。

    “皇爺放心，內(nèi)行廠有能力解決眼前的困局?！备啉P信心十足地說。

    正讓小內(nèi)侍把冰塊搬進內(nèi)殿的陳寬臉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