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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穆低眉又是一笑:“舅舅,我問句多余的話,您今年高壽?” 竇師良十八歲狀元及第,同年入御史臺,二十歲做御史中丞,雖已做了六年的官,實際上也不過二十四歲。他叫趙穆一言問到愣住,自己掐指算了算道:“二十四!” 趙穆起身,黑色衣衽襯著白膚,俯視著臨窗而坐的竇師良,一笑:“您也該給我們這些外甥們?nèi)⒎烤四富貋砹耍]有什么軟禁,陸姑娘自愿入東宮作客,等她想走的時候,我自然會送她走。 您年紀太大了,總是一個人住,難免胡思亂想神思恍惚,抽空討房舅母回來,本宮會親臨靖善坊,為您主持婚禮的。” 言罷,他甩袖便走。 竇師良獨自坐了許久,抬了抬胳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后背都已叫汗?jié)裢浮?/br> 他整個人塌進交椅之中,手指揉上眉心,閉上眼睛猛掐人中,鉆心一股痛意,顯然方才并不是夢或者失心瘋了,陸敏確實說過:我愿以身相許。 攤開手,兩枚香瓜耳墜兒在手中微顫著。 陸敏那小姑娘,大約是整個京城之中,除了陸輕歌以外,所有人最愿意議論,也最感興趣的小姑娘。身為寵后的侄女,陸輕歌恨不能將她捧上云端,每每皇宮有宴餮,她所出的風頭,比公主們還多。 陸輕歌將她當作誘餌,引幾位皇子來逐,若不為三年前陸高峰當機立斷將陸敏深藏在靖善坊的家里,不肯再叫她見人,也許幾位皇子早就為她而打起來了。 因為陸輕歌的刻意相捧,那不過十四歲的小姑娘,在幾位皇子的眼中,是一種期待,也是榮耀的象征,無論趙稷還是趙秩,抑或趙穆都想娶到她,對她與皇位同樣勢在必得。 ☆、亂神之藥 這恰是陸輕歌多年苦心經(jīng)營的結(jié)果, 沒人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非得要把陸敏推上風口浪尖,等陸高峰省悟過來的時候, 陸敏已經(jīng)騎虎難下。 * 彩琴帶了至少八個小宮婢,全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 同樣月白色的衫子,沒有那一個格外出挑,木登登的站在下首,垂眸盯著地上。 彩琴自己也押不準自家太子是個什么心思,隔壁皇后娘娘家的侄女, 他這是準備就這么無名無份的拘入東宮了。 她上前斂禮道:“陸姑娘,太子殿下吩咐過,叫您挑幾個婢子,往后她們便跟著伺候您的起居,你看上那一個, 只管告訴奴婢就是?!?/br> 陸敏沒什么心思挑丫頭,見彩琴手按上一個面皮略黑,眼兒圓圓的小丫頭的肩膀,遂點頭道:“就她吧,叫她跟著我就好!” 趙穆的寢殿, 陸敏昨夜還曾住過,當時她并沒有留心布局,直到彩琴一路帶她進去,她才發(fā)覺這屋子的陳設(shè)布置, 果真與趙穆在竹溪所住的屋子一致無二。 床在西側(cè),靠北是置清供的位置,插著幾株菖蒲。東側(cè)臨窗的位置有一羅漢床,案頭幾本書,床頭有一小門,入內(nèi),便是她的臥室。 在竹溪的時候,趙穆與她的屋子,便是這樣的布局。 陸敏在彩琴與春豆的注視下,輕撩裙簾坐在了趙穆的床沿上,以手扇著臉道:“這屋子可真熱!” 郭旭一直跟在后面,聽了這話一溜煙兒跑去找冰了。 彩琴連忙從羅漢床側(cè)的書架上取下柄扇子來替陸敏搖扇著,柔聲道:“咱們太子殿下中午不在寢殿歇午覺,所以奴婢們白日里未曾備過冰,郭公公立刻會送冰來的,還請陸姑娘稍微忍一忍?!?/br> 陸敏笑道:“不礙事的?!?/br> 她一只手在床上摩梭著,摩到床頭里側(cè)一排抽屜上時,漫不經(jīng)心開了半扇,將手悄悄兒伸了進去探得一探,隨即又抽了出來。 里面只有一柄匕首,到了晚上,他會把匕首拿出來,放在枕頭下面,上輩子他就是這個習慣,顯然這輩子也沒有改。 身為儲君的寢殿,陳設(shè)與竹溪那種小村落當然有天壤之別,但趙穆古板守舊的習慣卻沒有改變過。他擱扇子的位置,擱匕首的位置,以及存放一些稀奇古怪玩藝兒的位置,她都能找得到。 既是這樣,想從東宮脫身就容易了。 彩琴換了春豆兒打扇子,進里間片刻,捧了一套衣裙出來,跪在床前說道:“陸姑娘,這是昨兒夜里榮國府咱們舅夫人差人送來的,太子殿下說您下午要穿,奴婢先伏侍您換上試一試,若有不合身的地方,奴婢即刻替您修一修,您看可好?” 陸敏方才聽趙穆要她換衣服,本以為會是什么大紅大綠的新衣,接過來一看,不過一件月色的直領(lǐng)錦衣,顏色很素,樣子也中規(guī)中矩。 她將衣服丟入漆盤中,揉著鬢角道:“我有些暈,要在這床上好好躺一躺,衣服就不必試了,瞧樣子就很合身,你們?nèi)魺o事,就退下吧?!?/br> 彩琴很想提醒陸敏這是太子的床,她的床在里面一進,但轉(zhuǎn)念一想,里進那張床空置了三年,想必在東宮建衙之初,那張床就是為她留的,既然這樣,她睡在里面還是外面又有何區(qū)別。 她一笑道:“那奴婢們就在外面候著,隨時聽您的吩咐,如何?” 陸敏已經(jīng)脫了鞋,躺到了床上。 彩琴將陸敏兩只鞋整整齊齊擺在榻下橢圓形的地幾上,又在陸敏腿上搭的床薄江的蠶絲被,這才帶著春豆退了出去。 聽到隔扇門輕輕合上的聲音,陸敏便翻了起來。她跪在床上,細細打量這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