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臉色蒼白地勾了下嘴角，說道：“也許吧，是有點想他?！?/br>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徹底埋葬了過去，但他的夢境卻輕易戳破了他的偽裝。

    真是讓人……顏面盡失。

    .

    謝淮舟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再說話。

    屋子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

    他從下午一直守在顧謹亦旁邊，顧謹亦一直很乖，直到聽見細微的啜泣聲他才發(fā)現(xiàn)顧謹亦居然哭了，哭得壓抑又小心，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聽見顧謹亦含糊地說了幾個字，聽著像是“不要走……”

    不要走。

    他垂下眼，壓下心口翻騰的情緒，抬手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對顧謹亦說道：“既然不發(fā)燒了，就起來吃點晚飯吧，補充點體力?！?/br>
    顧謹亦還是遲鈍地看著他，眼圈紅紅的，眼睛像水洗過的寶石，隔了好一會兒，才乖順地點頭。

    “謝謝?！鳖欀斠嗌ぷ雍軉?，卻還沒忘記道謝。

    但謝淮舟一點也不想聽見他的道謝。

    晚餐送來的很快，就在起居室的餐桌上吃。

    考慮到顧謹亦的胃口還沒怎么恢復，晚餐是熬得軟爛清淡的白粥，點心小菜卻擺了幾十樣，生怕顧謹亦找不到喜歡的口味。

    這頓飯吃得格外沉悶。

    過了好一會兒，顧謹亦才輕聲跟謝淮舟道謝：“多謝你照顧我一下午，給你添麻煩了，本來說好要去看畫展，我卻……”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淮舟打斷了。

    “不用跟我道謝，任何一個alpha都不會放著生病的伴侶不管，”謝淮舟說得輕描淡寫，“這是alpha的責任?！?/br>
    顧謹亦知道謝淮舟是在寬慰他，卻沒有什么能償還這份好意。

    但幾分鐘后，謝淮舟就像想起了什么，跟他說：“下周三我要出差，你準備一下，跟我一起走。大概要一周?！?/br>
    顧謹亦連忙點頭，“好的，我會跟工作室請假。”

    謝淮舟沒再說什么，他今天比顧謹亦更沉默。

    吃完飯他又給顧謹亦喂了一支醫(yī)生留下的補充劑。

    這不是針對發(fā)燒的，是針對顧謹亦的身體虛弱。

    他看著顧謹亦把那支補充劑喝掉了，像獎勵小孩子一樣放了顆糖在顧謹亦掌心里。

    “獎勵你的，”他輕聲道，“補充劑很苦?！?/br>
    顧謹亦望著那枚圓溜溜的小糖果，想說自己并不怕苦，從小到大都沒什么人哄他吃藥。

    倒是在療養(yǎng)院的時候，傅沉會在他喝完藥以后塞給他一份布丁。

    但他最終什么也沒說，撕開包裝把糖果放進了嘴里，是他喜歡的草莓味。

    謝淮舟看他吃了糖，就站起身回了書桌邊，處理完最后一點工作，他就去陽臺抽煙了。

    陽臺是落地窗，顧謹亦從床上能清楚看見謝淮舟的背影。

    很高，寬肩窄腰，看似瘦削卻肌rou有力，能給人安全感。

    其實他從以前就發(fā)現(xiàn)了，謝淮舟的背影跟傅沉很像，像到他幾乎無法分清。

    其實他在g6星，嫁給楚覓云的那些年，他已經(jīng)沒有那么頻繁地想起傅沉這個人了。

    自從他在上手術(shù)臺前最后一次祈求傅沉，卻沒得到回應(yīng)，他就開始逃避關(guān)于傅沉的一切。

    在g6星的日子很平靜，過久了也就麻木了，可以很好地假裝自己不愛他。

    可是自從來到白帝星，來到謝淮舟身邊，他的這些記憶好像就被慢慢喚醒了。

    謝淮舟的信息素，謝淮舟的背影，謝淮舟的一些無意識的小習慣，都讓他想起傅沉。

    他知道把一個人看成另一個人是不尊重的，但他望著陽臺上謝淮舟抽煙的背影，心臟卻控制不住地悶悶地疼。

    他甚至想，如果當年他愛上的是謝淮舟是不是會輕松很多，起碼謝淮舟一看就是個溫柔有責任心的好人，即使要拋棄他，也會給他一個體面的收場。

    .

    謝淮舟在陽臺上抽掉了七八支煙。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抽過這么多煙了，因為顧謹亦不喜歡煙味。

    但他今天心情實在糟糕。

    他面無表情望著花園里的風鈴草，心想，當一個正人君子，似乎沒什么用。

    他努力在扮演顧謹亦喜歡的溫和正派的人，但這有什么用，顧謹亦還不是在他床上為別人哭泣。

    謝淮舟神色暗了暗，手中的煙在夜色中明明滅滅，積累了好長一段的煙灰，顫顫地從中斷開，跌落在窗臺上。

    顧謹亦流淚的眼睛很美，但他只要一想到那淚是為別人而流，內(nèi)心的陰暗面就如海底的火山從沉睡中醒來。

    他前兩天還在警告謝柯不要亂來，但他今天卻在想，他何必裝什么善人，反正裝到最后也是假的。

    如果要等顧謹亦自己慢慢忘記楚覓云，那他得等到什么時候？

    他確實不愿意用他的施救交換顧謹亦的順服，因為那不是他要的，顧謹亦就算跟他上床也不是出自甘心。

    可是要對付一個心軟的顧謹亦，并不只有挾恩圖報一條路。

    他太了解顧謹亦，了解他每一個細小的習慣，也了解他全部的弱點。

    他按滅了手上的這根煙，轉(zhuǎn)過身，望著落地窗內(nèi)的顧謹亦。

    顧謹亦穿著柔軟的香檳色睡衣，坐在床頭看書，他臉色還有點蒼白，但是燈光把他的臉鍍上了一層蜂蜜般的淡金。

    謝淮舟就這樣默默看了他好一會兒。

    大概是他的目光過于有侵略性，顧謹亦抬起頭看向了他。

    謝淮舟就對他笑了下，很輕，像一張刻在臉上的面具。

    但是隔得太遠，顧謹亦沒能看清。

    作者有話說：

    楚姐，謝總的頭號假想敵。

    第13章 約會

    雖然沒能趕上去看畫展，但顧謹亦還是跟謝淮舟一起去看了機甲格斗賽。

    這場機甲格斗賽不是軍區(qū)舉辦的，只能算業(yè)余賽，但因為獎金高昂，承辦方又是白帝星的機甲協(xié)會，所以來參加的都是各大高校軍事系的學生。

    顧謹亦跟謝淮舟坐在貴賓座上，可以清楚地望見擂臺上的場景。

    他們看的是最后一輪決賽，場內(nèi)只剩下十個選手，用抽簽的方式兩兩對戰(zhàn)，勝者們繼續(xù)比拼，直到?jīng)Q出冠軍。

    所以在他們旁邊還有可以下注的機器，場內(nèi)觀眾可以押注自己看好的冠軍候選。

    顧謹亦看著十個選手的資料，不出所料，其中一半人都出自帝國學院，畢竟帝國學院直接受第一軍區(qū)管控的，在所有軍校中是實力最強的。

    顧謹亦注意到，今年蘭德學院居然也有一個學生入圍了，是個年輕的alpha女孩。

    他笑了笑，在心里替這位學妹道了聲加油。

    他側(cè)頭問謝淮舟：“你當年參加過這個比賽嗎？”

    謝淮舟就是機甲系畢業(yè)的，而且是那一年的全系第一。

    顧謹亦跟他結(jié)婚后，對謝淮舟的履歷多了些了解，知道他不僅是帝國學院的年級領(lǐng)袖，還曾經(jīng)拿過無數(shù)比賽獎項，如果不是母親意外身故，謝家又臨時出事，他可能也會選擇進入軍部的。

    謝淮舟也在研究這些選手的履歷，發(fā)現(xiàn)沒一個能讓他看上眼的。

    他隨手把宣傳冊扔到一邊，回答道：“沒參加過，這種比賽層次還不夠格，我只參加學校聯(lián)賽和軍區(qū)聯(lián)賽?！?/br>
    顧謹亦笑了笑，明知故問：“那你拿了第幾名？”

    “第一，”謝淮舟想起當年在比賽的戰(zhàn)場，那些人看見他就聞風喪膽，嘴角輕勾了一下，“只要我在，別人就只能去爭第二。”

    這話真是自傲得有些欠揍。

    可是顧謹亦卻覺得這樣的謝淮舟有點可愛，畢竟謝淮舟的輕狂驕傲都是有資本的，機甲格斗，實力說話。

    他望著準備進場的選手，輕聲跟謝淮舟道：“真可惜，我都沒親眼見過你比賽。”

    他跟謝淮舟差了三個年級，且不是一個學院的，他進學校的時候，謝淮舟那一屆學生都已經(jīng)去畢業(yè)實習了，只有視頻還在高校內(nèi)流通，作為學習資料。

    但是以謝淮舟的戰(zhàn)績，能親眼去現(xiàn)場觀戰(zhàn)，感覺應(yīng)該很不一樣。

    謝淮舟喝了口茶，沒有說話。

    他早過了毛頭小子容易激動的年紀，卻也會想在心上人面前抖一抖羽毛，讓顧謹亦看看他當年如何一騎絕塵，打敗所有對手。

    大概這就是alpha骨子里的劣性本能，不管表面多么嚴肅正經(jīng)，卻還會在自己的omega面前炫耀自己的強大。

    其實這些年，他偶然也會想，如果顧謹亦來了帝國軍校，當了他的學弟，他們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開場。

    他會不會在學校的食堂或是某個走廊對顧謹亦一見鐘情，比預定的時間更早地愛上顧謹亦，不顧一切去追求。

    但人生從來沒有如果。

    顧謹亦從來沒有來過白帝星，他在帝國軍校里也沒能愛上任何人。

    他們相逢在一無所有的錯誤的時間點。

    “開始了?！鳖欀斠嘣谒赃呡p聲提醒。

    謝淮舟懶懶地往擂臺看了一眼，奪冠的熱門選手是3號，出身自帝國軍校。但他看過這些選手的過往戰(zhàn)績，心里卻判定一直低調(diào)的5號會取得勝利。

    他把籌碼塞給顧謹亦，說：“你去下注吧，覺得誰贏就買誰?！?/br>
    顧謹亦也沒推辭，他研究完了資料，把籌碼也投給了5號。

    謝淮舟抬了下眉：“為什么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