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之后, 魏佳辰欣喜轉(zhuǎn)頭，落寞的眼睛瞬間盈滿光亮。

    “爺爺。”

    魏興祿的精神狀態(tài)很年輕。即便已接近古稀之年, 但在商界仍舊很活躍，公司大部分事宜也會親自過目。他從影棚的正大門進(jìn)來，穿著合身的西裝, 灰白的頭發(fā)也用發(fā)膠打理得一絲不茍，即便杵著拐杖, 但也絲毫不影響他威嚴(yán)的氣勢——這是一個在商業(yè)帝國馳騁了一輩子的老將。

    魏佳辰過去攙扶他，二人在半人高的花壇坐下。

    “爺爺，您都知道了？”

    他的語氣很謹(jǐn)慎。雖然魏興祿對他很好, 從來都是順著他，寵溺他。但這件事畢竟還是他陷害白彥在前，嚴(yán)格說起來，也是他理虧。魏興祿如果要沉下臉來教育他, 他也不敢反駁什么。

    魏興祿把青筋縱橫的蒼老的手疊在拐杖上, 目光如炬, 卻除了關(guān)愛之外，看不出任何跟指責(zé)掛鉤的情緒。

    “你是我一手養(yǎng)大的，還有什么我不知道？”

    魏佳辰抿唇, 慢慢低下頭去, 沒有做聲。他明白，魏興祿已經(jīng)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并且不會責(zé)怪他。但這更讓他壓力橫生。

    身為祖父, 魏興祿見他一副敗北棄城的樣子，心里自然難過，但比起這個，他心里更多的是怒其不爭。

    是了，能教出魏佳辰這類唯利是圖性格的人，怎會正直仁義？而且，他經(jīng)了一輩子的商，一路披荊斬棘，過關(guān)斬將，不允許自己輸，當(dāng)然也不允許自己的孫子輸。

    “你知道你為什么輸么？”

    “為什么？”魏佳辰迫切地想知道。

    魏興祿的眼睛平淡，卻透著常年累積下來的縝密與智慧，“你見過哪個帝王，會親自去戰(zhàn)場上廝殺？”

    魏佳辰茫然，“爺爺?shù)囊馑际?？?/br>
    “你太著急了?！崩蠣斪酉铝硕ㄕ摚S后寬慰道，“不過你還年輕，剛出道不久，犯點小錯很正常。但是佳辰，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當(dāng)面找白彥，當(dāng)面動手，這樣的手法太過低級。真正的笑到最后的人，不會親自動手，更不會讓任何不利的證據(jù)，跟自己搭上關(guān)系?！?/br>
    “但，爺爺，我真的沒有辦法?！蔽杭殉接旨庇治拔艺娴暮軔圮幐?，但是他現(xiàn)在一顆心都掛在白彥身上，看都不看我一眼。但白彥又被陸至?xí)煴Ｗo(hù)得那么好，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魏興祿把手放在他肩上，鄭重地拍了兩下，語重心長道：

    “殺人的武器，并非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你只需要，一個幫你打仗的士兵?！?/br>
    魏佳辰抹去眼淚，“這么說，爺爺，你有辦法嗎？”

    攝影棚闊且空，在門口遠(yuǎn)遠(yuǎn)的路燈的照射下，爺孫二人的影子顯得細(xì)且長，隨著起身的動作緩緩蠕動，宛如吊死鬼的舌頭。

    不論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學(xué)的。包括，如何毀掉一個人

    “白彥或?qū)⑴c劉驥合作，雙方相談甚歡?！?/br>
    “流量轉(zhuǎn)型之——白彥先發(fā)制人，攜手劉驥打造口碑?！?/br>
    “劉驥談白彥——獨一無二，舍之其誰？”

    “白彥婚后無檔期，疑加入劉驥團(tuán)隊?！?/br>
    “白彥是否能成為下一個捧杯的驥男郎？”

    鋪天蓋地的通稿一時間鬧得滿城風(fēng)雨，白彥點開手機的時候，整個人陷進(jìn)冰窖一般冰涼——劉驥之前千叮萬囑，讓他一定先保密。他連陳小信都沒說，網(wǎng)上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還說得這么篤定。

    哪怕是劉驥本人都還在猶豫，是要另辟蹊徑選擇身為流量的白彥，還是合作之前的一位資深男演員。

    而這些撰稿人就是知道。更可怕的是，通稿在這種角色沒定的時候放出來，無疑是給他當(dāng)頭一棒——選角色這件事，天知地知，他知劉驥知。而這種滿天飛的一看就知道有人cao控的通稿，在他人看來，只有一個可能——炒作。

    利用輿論的力量宣揚自己如今的地位，并且提前讓大眾以為他們即將合作。這樣，在抉擇人選之時，他劉驥就可能因為輿論的傾倒，更多可能地選擇白彥。

    但實際上，這樣的透支炒作往往會適得其反。尤其對劉驥這樣對大流量本身就有點偏見的導(dǎo)演而言，這樣的cao作就是用流量cao控他，就是往他收藏的古董花瓶里倒泔水，他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誰都知道劉驥有精神潔癖，他曾經(jīng)接受采訪時說：“凡是能靜下心來創(chuàng)造角色的演員，沒有演不好的?！?/br>
    心不靜，不可能有好角色。

    而但凡他把惡意炒作跟白彥聯(lián)系到一起，那么這部電影，基本就是黃了。

    公司的一圈人瘋狂打電話過來，詢問到底是不是空xue來風(fēng)。白彥聽得出來，他們興奮得幾乎要從手機里爬出來抓他——他們沒意識到這件事膨發(fā)的后果，只以為真可能要合作。

    不過這也沒辦法，繁希傳媒最拿手的就是營銷，而整個公司上到經(jīng)理下到員工，第一反應(yīng)也是這個。黃昭平甚至打算派水軍旺火，把詞條送上熱搜前三。

    白彥阻止了他，并且讓他趕緊聯(lián)系后臺，把空降到第五的熱搜撤下去。不過，照現(xiàn)在如火中天的架勢，意義已經(jīng)不大了。

    “劉導(dǎo)，請你相信，網(wǎng)上那些通稿，絕對不是我們團(tuán)隊的意思?！?/br>
    白彥在書房撥通電話，這里聽不到客廳里擺鐘的聲音，窗戶也是隔音的設(shè)計，絕對安靜。

    然而，越是安靜，他的心就沉得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