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問林暮亭抽不抽煙，其實是開個玩笑。如果林暮亭接了，他恐怕還要不高興，純粹是逗自己兒子而已。但當(dāng)林暮亭真得問出這個，林銘誠就有些訕訕的，轉(zhuǎn)了一個話題，“爸爸當(dāng)初讓你住去清平苑，也知道你沒替爸爸，沒替你姑父說話。”

    林暮亭已經(jīng)習(xí)慣了父親不重視自己的話，父親沒有回答更是常事，心平氣和地答道，“嗯?！?/br>
    “你還太小，還是個孩子啊。”林銘誠自己的職位沒有任何變化，也沒得到任何的關(guān)照，就明白林暮亭定然沒有跟身為林氏族長的林君綽提起這件事。

    如今的華國宗族觀念很強，每年過年整個宗族在家鄉(xiāng)的，都要祭祀集聚。作為林氏的族長，林君綽接任族長這幾年，上至林君綽父親榮軒做族長的那些年，林氏宗族都設(shè)有獎學(xué)金跟家族基金，資助族里品學(xué)兼優(yōu)跟貧困的子弟。

    林氏宗族，在古代就有設(shè)立族學(xué)，培養(yǎng)宗族子弟參加科舉武舉，來壯大家族的傳統(tǒng)。在浙江林氏宗族原來的郡望，至今為止仍然立有幾座保存完好的進士題名碑。

    在他看來，林君綽作為林氏宗族的族長，本就擔(dān)有提攜本族子弟的責(zé)任，何況他怎么也是林暮亭的父親，林暮亭都去陪著林君綽的外甥了，也算是熟人了。又是本族子弟，又是熟人，幫個忙，于林君綽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林銘誠長長吐出一口煙來，看著自己血脈相連的兒子，忽然有些感慨，“小亭，從這里到四中，碰上上下班高峰期，開車一個小時都算是快的。從我們家到你學(xué)校，平常兩個小時都是常事，所以我們才讓你住校。”

    “你能住過去清平苑，上學(xué)就近了，還有伴”林銘誠難得跟自己兒子這么開誠布公，想了自己平時跟同事客戶相處的例子，才開口，“當(dāng)然，你住進去，能夠給爸爸，給姑父做點事自然是好的。你是爸的兒子，爸好了，你才能好。這個道理，你心里很明白。”

    “爸，我們從先生那里得到了什么，難道不需要拿東西去換嗎？”林暮亭并沒有順著林銘誠的思路走，反倒是問了另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他絲毫不懷疑林銘誠跟董佳寧對于他這個唯一兒子的感情，但是這感情里摻雜的東西太多了，而且他們懂得的方式，表達的習(xí)慣，絕不是他期望的。

    林銘誠今天跟他說這一番話，是這十六年來第一次，父子兩個近乎于心平氣和地說話?？墒橇帚懻\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充斥著成年人對于小孩子打從心底的輕視，布滿了大家長對于自己兒子的支配欲望，到處都是不平等的。

    他在剛開始所期望林銘誠對他坦白的，溝通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在林銘誠的腦子里出現(xiàn)過。

    “從我們這里拿走什么？先生還缺什么，呵”林銘誠不以為然，“他是林氏族長。從他指頭縫里漏一點東西，我們就足夠感恩戴德了。一只大象會向螞蟻要一條胳膊嗎？”

    大象就算把螞蟻都給吃了，都粉身碎骨了，又有什么用？

    林暮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心里面驟然升起的惶恐不安跟憤怒強壓了下來，“mama喜歡你，對于能嫁給你感恩戴德了半輩子。爸，你為啥從來沒想過對mama好點？”

    第31章

    林銘誠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神情上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本來還平和的語氣一下就僵硬霸道了起來，“一個小孩子家家，管起了大人的事了。我跟你媽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好的，你一個小孩子懂什么?！?/br>
    “我是小孩子，我是不懂大人的事”林暮亭眼神凝視在自己父親臉上，不愿意放過林銘誠任何一個表情，“我只知道，別人真心對我好，我就會對他好。爸，這難道不對嗎？”

    更何況，董佳寧一心一意把林銘誠放在最重最要的地方快二十年，把林銘誠當(dāng)成是她世上最重要的珍寶來對待，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要排在后面，自己更是排到了再后。

    林銘誠的臉色難看，黑著臉沉默了一會兒，口氣不善，“你看看你那些同學(xué)，現(xiàn)在多少父母離異，成了孤兒的。京城離婚率已經(jīng)超過40%了，小亭，你要珍惜你現(xiàn)在的日子?！?/br>
    他把手里的煙給扔了，朝著停車場的位子走去，扔下一句話，“到學(xué)校好好念書，期末考實驗班又要挑人了。弘方那事，爸會跟他爸媽說的。你在學(xué)校避著他些，只要他不過分，這就沒事兒?！?/br>
    盡管沒出大事兒，林弘方做的事情已經(jīng)有點過分了。林銘誠也是心疼自己兒子的，怎么也要找林弘方家長聊聊這事兒的。如果林弘方家長不管，他怎么也要找到林君綽這個林氏族長，讓他來做主的。

    “爸爸，你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沒關(guān)系，但不要把mama當(dāng)成是蠢子?！?/br>
    林暮亭冷冷地開口，少年尚未長成的臉上帶著一股寒意跟恨意，“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我好好讀書，就這么下去難道不好嗎？你當(dāng)初做了選擇，你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林銘誠的腳步頓了頓，目光復(fù)雜地回頭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你知道了什么？你想跟我說什么？”

    “我說，我希望你好好對mama?！绷帜和ぞ鸵隹诘脑拸淖彀屠镅柿嘶厝?，不知道怎么，就是說不出口。

    他非常害怕，如果他把這件事說出去了，一切就回不來了。

    就如同林銘誠說的，現(xiàn)在的婚姻離婚率太高了，一丁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可能離婚，何況是他們家這樣的事情。如果林銘誠跟董佳寧離婚了，他還是未成年，肯定要有一個監(jiān)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