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施邪術(shù)黑覡禍楚罵齊宮莽使遭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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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是真的不知輕重呀!”王叔苦笑一下。 “呵呵,”子啟笑道,“不是有我云妹嗎?她祭的是巫咸大神,管著云雨二神呢!” “輕重就在這兒!”王叔指著奏章,“云兒就在先廟,若是順風(fēng)和雨,屈平能寫此奏嗎?”指向外面東天,“天上那顆掃帚星,我審幾日了,昨兒個召廟尹來,他說的就與此奏一般無二。”收起奏章,“阿叔這就進宮,你知會所有親朋,就說是阿叔所講,全力抗?jié)?,搬離低洼之地,將薪柴、糧米等必需諸物全部備齊!” 王叔拿著屈平的奏報入宮,見懷王在與靳尚說話,二人表情皆是焦躁。 “賢弟來的正好,”懷王苦笑一聲,“昭睢來報,張儀腳傷仍舊未好,一直在終南山里養(yǎng)病。昭睢求見秦王,秦王不見,傳話說,這事兒是張儀辦的,須等張儀回來。你說這……唉!” “王兄,”王叔拱手,“這事兒不重要了?!?/br> “哦?” “臣觀天象,有孛星現(xiàn)于晨昏。孛星出,必有災(zāi)殃。臣問過廟尹并大巫,說是災(zāi)殃當(dāng)應(yīng)于洪水。近日天氣煩悶,想必是預(yù)兆了。臣請我王詔告臣民,舉國備災(zāi)。低洼之民,盡皆遷移至高處?!蓖跏遄嗟?。 “洪災(zāi)?”懷王看向靳尚,“這不可能吧?這些日來宮中樹葉都有些卷了,寡人還想著如何祈雨呢。”猛地想到白云,“對了,白祭司呢?她怎么還不回來?” “白祭司和左徒皆在先廟,說是謹(jǐn)遵大王諭旨,守廟九十九日?!苯袘?yīng)道。 “寡人下過這諭旨嗎?”懷王怔了。 “是大王親口頒旨給護送軍尉,臣也在側(cè)?!苯凶鴮?。 “改旨,”懷王略一思忖,“請他們盡速回宮,尤其是祭司,無論是祈雨還是祛雨,都離不開她呢。對了,還有屈平。他怎么樣?” “臣以為不可!”靳尚急道。 “哦?”懷王看向他。 “當(dāng)下急務(wù),不是祈雨祛雨,而是六百里商於谷地?!苯袘?yīng)道,“就臣所判,張儀跌傷是假,托故不出才是真章。” “你據(jù)何而判?” “臣素知張儀。張儀從坡上滾下,傷勢再重,也不至于說不出話。若是他執(zhí)意要辦這事兒,莫說是跌傷腿,縱使把腿跌斷,也不會不見昭睢。他避而不見,只有一個原因,是他不想經(jīng)辦這事兒了!” “這……”懷王怔了,“不是講好了嗎?連契約也都簽了!” “臣細想來,”靳尚接道,“契約是張儀代簽的,非秦王簽的。而咱這邊,是王上簽的,而非令尹簽的。地是秦王的,張儀只是相國,他所簽的字,秦王完全可以不認。因而這個契約,只能算是半個契約。只有張儀出面,讓秦王簽字加璽,交割商於,這份契約才算成立。” “你說的是!”懷王看向靳尚,“不過,既然應(yīng)下了,張儀就不該避而不見!” “我王可想想那日宮廷上的事,”靳尚再道,“我王原本是與張儀講好了的,可陳軫橫插一杠子,愣是對秦人不信任,還講出一嘴歪理來。陳軫不過是個客卿,秦、楚國事,關(guān)他個屁事,可他……不說這個了,反正張儀那天是心里不爽的,但大王那天贊同陳軫,張儀不能不答應(yīng)。之后呢,就是我王使昭睢入咸陽履約、使陳軫入臨淄絕齊了。既然講好了同時履約,可陳軫他絕齊了嗎?陳軫不絕齊,張儀的腳傷怎么能好呢?” 懷王嘴巴連張幾張,竟是無話可說。是呀,一個在秦,一個在齊,二地相距兩千多里,怎么能同時履約的呢? “嗯,”懷王沉思有頃,“寡人這就詔令陳軫履約,與齊絕交!” “王上,”靳尚苦笑,“陳軫之所以遲遲不絕交,是在履約,是在等秦人履約。張儀之傷遲遲不好,也是在履約,是在等齊人履約。一個是陳軫,一個是張儀。我王曉得的,張儀在楚國,是被陳軫陷害的,那陳軫在秦國又是被張儀趕走的,陳軫與張儀是死對頭,我王卻讓這兩個對頭同時去履一個約,且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距兩千多里,莫說是現(xiàn)在,只怕是猴年馬月也做不到!” “唉,”懷王越想越覺得是理,長嘆一聲,看向靳尚,“依你之意,如何是好?” “臣之意是,我王可另遣使臣,至齊絕交。之后再與秦人履約。若見我王已絕齊交,張儀之腳必好!” “使何人為好?” “就臣所知,”靳尚接道,“燕國內(nèi)亂,齊軍入燕,無暇南顧,是斷不肯與我絕交的。只要齊人不肯,我就絕不了齊交。我絕不了,秦人就不信我,商於就……”自覺扯得遠了,略頓一下,收回話頭,“臣之意,我王可派一個口齒伶俐之人出使齊國,激怒齊王。齊王怒,必絕交于我?!?/br> “怎么激怒他?” “責(zé)斥之?!?/br> “這……”懷王皺眉,“齊王一未得罪寡人,二沒做出對不起楚人之事,寡人怎么能責(zé)斥人家呢?” “他怎么沒有?”靳尚振振有辭,“蘇秦合縱六國,盟約依在,而齊王卻舉兵伐燕,是撕毀縱盟,是棄天下大義。我王完全可以據(jù)此正義,責(zé)斥之!” 懷王擺手:“就依你言,尋人去吧?!?/br> “臣已尋到合適之人。此人姓宋名遺,勇而好舌,一心只想名留青史。” “就他吧?!?/br> 在屈平、白云日甚一日的焦灼中,連綿暴雨如期而至。 看守他們的軍尉倒是聽話,籌足了抗御洪災(zāi)所需要的糧、油、禽、蛋等一應(yīng)食品,還擴建了柴棚,堆滿干柴。先廟位于陵墓區(qū),是丹陽城的最高點,遠高出不遠處的城門樓,雨水再大也奈何不得。 暴雨初來這日,又是一個悶天。凌晨還是晴空,雞叫時白云扯屈平去看那顆孛星,見它位置移得遠遠的,尾巴也不夠亮了。陪伴它的幾顆星也漸漸拉開距離,一顆已經(jīng)尋不到了,但白云曉得,它們?nèi)栽诟吒叩奶炜者\行著。天空愈加灰蒙,罩在空中的那層薄霧加厚了,原本紅艷的霞光在這層霧里已失去生氣。 “阿妹,”屈平抬頭望天,“照你推斷,這場大雨當(dāng)是今日了!” “申時!”白云語氣篤定。 果然,上午起風(fēng),午時風(fēng)大,南天現(xiàn)出云團。將近申時,狂風(fēng)大作,烏云遮天,天空于突然間如同罩個鐵鍋,廟中一棵合抱大樹頂風(fēng)面的一條如大腿粗細的大枝在一陣更緊的呼嘯聲中咔嚓折斷,被狂風(fēng)直接吹向大殿,削掉大殿一角。磚塊瓦片飛散于廟院各處,砸得啪啪作響。 這還沒完,那樹枝又在房頂連滾幾下,被風(fēng)裹下,飄向設(shè)在殿前的祭壇,將祭壇一側(cè)的三支旗桿齊根兒掃斷。幾面斷旗就如失控的風(fēng)箏,帶著長長的旗桿,直向院墻飄去。兩面飄出墻,不知飛向何處,還有一面的斷桿卡在墻角里,被風(fēng)卷得一翹一翹的,隨時都會翻滾上墻。 雨還沒有落下,老天就給出這個下馬威。廟里的所有人都驚呆了,縱使那個眼中只有大王與王叔的鄧盾,也情不自禁地“啊”出一聲,沖出去欲搶那旗,被狂風(fēng)裹得兩腳離地,緊忙臥倒,伏地爬回。 狂風(fēng)吹有一刻鐘,漸漸小下來。一名兵士沖出去,欲取回那旗,還沒跑到祭壇邊,一道閃光劃破黑空,一聲爆響接踵而至。由于炸雷離先廟太近,眾人被震得兩耳轟鳴,十幾個巫女花容失色,擠作一堆,驚恐的目光看向上天。 那兵士被巨雷震倒,鄧盾飛沖而上,將他背回。 接著是更多的閃光與炸雷,只繞在先廟四周。 一連串的炸雷過后,暴雨終于落下,雨滴兒似有棗兒大,密密麻麻,從頭頂?shù)哪堑来蠛阱伾吓趴赵蚁?。雨水落到干渴的地面上,根本不及下滲,就直接匯成水流,挾帶著被風(fēng)刮掉的落葉斷枝,涌向排水溝。排水溝迅即不堪重負,更被樹葉淤塞,不消一刻鐘,廟院里就成為一片水汪。那軍尉帶著幾個兵士,披起蓑衣,戴著雨帽,沖進雨幕,忙不迭地疏通下水溝。 自始至終,屈平、白云肩并肩站在大殿門口,面無表情。 殿門敞開著,二人當(dāng)門而立,任狂風(fēng)、斷枝、碎片、折旗、炸雷、驟雨……任上天鼓起所有的威與力,在他們眼前一幕一幕地施展殺技。 二人皆著白衣,兩手相牽。 雨滴越砸越大,雷聲越炸越響,電光越閃越亮。說也奇怪,電光雷鳴不往別處,只在大楚先廟的大殿四周打轉(zhuǎn),似乎上天的所有威力,只為將這座大楚的大殿夷平。 電閃劃破暗空,一道接一道。雷聲響徹環(huán)宇,一聲緊一聲。 陡然,屈平爆發(fā)了。 屈平松開白云的手,如一道白光沖下大殿前面的臺階,沖向大雨,沖上設(shè)立在殿前的祭壇。 大雨傾盆而下,照頭澆在屈平身上。 屈平的白衣貼在身上,原本被大風(fēng)吹得飄散的長發(fā)纏在頭上。 屈平兩臂高揚,五指平伸,沖天長嘯一聲,大叫:“我屈平來也!” 屈平在祭壇上狂舞起來,一邊狂舞,一邊大叫:“來吧,天劍!來吧,雷霆!你們來吧,你們?nèi)紒戆?。你們沖我屈平來吧。你們有何威,你們有何怨,你們有何狂,你們有何顛,全都發(fā)作出來吧,全都沖我屈平來吧!” 說也是奇,屈平話音落處,一道閃光嚓地劈向廟中最老的一株巨松,幾乎是同時,一聲爆響,那樹被劈作兩半,巨大的威力將屈平震倒在祭壇上。 “阿哥——”白云長叫一聲,飛飄下去,抱起屈平。 炸雷顯然沒有劈中屈平。 屈平緩過神,無視那冒煙起火的大樹,亦無視周邊不斷閃亮的電與雷,脫開白云,在壇中跪下,雙手向天,再出一聲長嘯,繼而是長歌當(dāng)哭:“嗚呼哀哉,無邊之穹蒼兮,何以烏云遮掩?九天之玄鳥兮,何以飛離南國?云夢之茫渺兮,何以不濯我纓?先祖之英靈兮,何以不恤我民?眾小之戚戚兮,何以閉塞視聽?人主之惶惶兮,何以不納忠諫?嗚呼哀哉,烏雀狷狂兮,鸞鳥啼血!茅蒿顛瘋兮,芝蘭無容!商紂失道兮,比干剖心!舉國蛀螨兮,生民多艱!嗚呼哀哉,天劍何在?嗚呼哀哉,雷霆何在?你們來呀,你們再來呀,你們?nèi)紒戆?,全都沖我屈平來吧!” 話音落處,一道電光再次劃過,劈向大殿之頂。 隨著一聲爆響,大殿的屋頂正中被擊穿,冒出濃煙與明火。但這煙與火迅即被緊滲進來的傾盆雨水撲滅,火化作煙,繼而完全消失。 眼見這雷這閃始終不離先廟,白云突然明白過來。 白云從祭壇上彈起,繞著屈平,跳起巫咸大舞。 白云邊跳邊向眾巫女招手。 見祭司有召,眾巫女不顧一切地跑出來,跟隨白云的節(jié)奏,將屈平圍在核心,如瘋?cè)珙嵉靥鹞鑱怼?/br> 白云一邊跳,一邊快速呢喃咒語。 漸漸的,電閃不劈了,雷霆不震了,只有傾盆大雨毫絲兒不減,從上蒼的漏斗里傾下,似要將大楚的這座老廟兒沖塌。 太白山巔,晴空萬里。 一團團冷云漂浮,一陣陣?yán)錃馊牍?。山巔是個雪峰,峰上到處是雪。這些雪在冬天積厚,一入伏夏,就在強烈陽光的照射下紛紛融化,形成水流,匯入山巔四周,在四個方位各成一片水澤,大澤幾十畝,小澤三五畝。四片水澤如四塊明鏡,從四個方位映照著總也融化不完的那團巨大白頂。在這四塊水澤的旁邊,由實木分別搭建起幾十座草舍,來自北冥的數(shù)十名黑覡就分居在這些草舍里。 太白之巔的雪,邊化邊落,邊落邊化,落落化化,終歸起來,落的比化的多,億年下來,自然形成一層堅厚的雪蓋。這層雪蓋最厚處十多丈,薄處也有丈許,即使最高處的那塊在強風(fēng)下幾乎存不住雪的圓石,也凝起一層厚厚的冰,踩在上面,一不小心滑下去,就是萬丈深淵。 這塊圓石方圓數(shù)丈,中無一縫,像只天生的鳥蛋。鳥蛋頂部方約丈許的一塊平面被億年來的冰水完全覆蓋,形成一塊光滑的蛋面。 蛋面上面承載的就是這些從北冥而來的黑覡所搭建的祭臺。 祭壇搭得異常牢固。幾只粗大的烏金鉤插進堅冰里,鉤在巨石上,從八個方位抓牢鳥蛋,緊緊牽住設(shè)在蛋面上的一排由巨木橫鋪而成的方臺。 方臺長寬各丈八,宛如一個巨大的方桌,面天而設(shè)。方桌四周豎起一圈圍欄,以預(yù)防黑覡滑下深谷。蛋小臺大,遠望上面,整個祭壇就如架在空中一般。 公子華穿一身冬服,戴著皮帽,在一個黑覡的引領(lǐng)下登上太白之巔,望著眼前的一切嘆為觀止。 為首的黑覡正在壇上作法。 他是整個黑覡的首領(lǐng),也是侍奉共工大神的大祭司。 令公子華目瞪口呆的是,在如此嚴(yán)寒之下,大祭司竟然身無一絲,一邊在祭壇上繞圈轉(zhuǎn)動,一邊喃喃念著不知什么咒語。 公子華張口,剛要說話,小覡輕噓一聲,指向祭壇。 公子華咂舌。 “大人請看!”那小覡指向南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顯然不想干擾壇上的法事。 公子華看向南天,天哪,到處是翻滾的烏云,從眼前鋪設(shè)開去,一直望不到邊。那些烏云由遠處奔涌而來,到這山巔,就又折返回去,堆疊成更厚的云層,砸向荊楚大地。 公子華細審,那些云團是順坡爬上太白頂?shù)模欢?,未到山頂,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吹走,掉轉(zhuǎn)頭奔向荊楚。 更讓公子華驚愕的是,阻擋這些雨云的不僅僅是太白頂,而是由太白頂左右延伸的一條長線,是八百里終南山的所有山脊。 過有半個時辰,大祭司完成儀式,穿衣戴冠,向公子華招手。 公子華在小覡的引領(lǐng)下沿臺階登上祭壇。 壇上擺著四樣黑色祭品,分別是一只黑熊、一只黑雕、一只黑豬、一條干黑魚。除卻那條干魚之外,另外三樣俱是公子華所熟悉的。 “什么魚?”公子華指向那條魚。 “北冥之魚,大神最愛享用!”大祭司道。 在四類祭品中間,是三只黑瓶,一只開著口,一只塞著口,一只半開半塞。三只黑瓶之后,才是共工大神的牌位。 公子華的目光落在三只黑瓶上,看向大祭司。 “它們是大神的法具。”大祭司未再多作解釋,指向壇下,“華大人,草堂請!” “飄風(fēng)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崩献尤缡钦f。 然而,降落于荊楚大地上的這場豪雨,竟然完全反了天地的禁忌,非但是終日,且在不住歇地連下三日三夜之后,仍未現(xiàn)出絲毫消停跡象。 楚宮內(nèi)的巨大羋字水系是與整個郢都水系連在一起的,郢都水系又與江漢水系互為表里,而江漢之水在短短幾日里爆漲數(shù)丈,云夢湖亦擴大一倍,楚宮里的流水先還流淌,及至第四日,漸漸滯在那兒了。 大雨下到第八日,流水完全不動,滯水一寸一寸地上漲,洪水漫岸,從高閣上看去,羋字先是腫大,繼而消失了。 楚宮的低洼之處一片汪洋,那些建在稍低處的宮院建筑、草木標(biāo)牌,全都泡在水中。宮中的路徑也漸漸找不到了,好在宮人們已經(jīng)走熟,知曉每一處深淺,迄今沒有溺斃的。 在郢都,楚宮所在地塊,絕對不是洼地。 懷王慌神了。 看到雨水略小一些,變作細雨了,懷王從重樓高處急步下來,大步走到宮院里。 宮尹披著蓑衣,正在指指劃劃地引導(dǎo)宮人或排水,或搬家,搶救受淹的家俬。 懷王走過來。 “王上?”宮尹停住,看向他。 “速召王叔、上官靳尚,還有所有朝臣,上朝議事!”懷王頒旨。 “稟王上,”宮尹聲音極小,“已經(jīng)出不去了。” “什么出不去了?”懷王怔道。 “宮門呀?!睂m尹指向?qū)m門方向,“臣已使人探過,宮門前面的道上,有幾處積水,最深處有三尺多呢。” “三尺深就不能走了?”懷王震怒,“縱使一丈深,也讓他們給我泅過來!” “王上——”宮尹看向他,欲言又止。 “說?!?/br> “即使召請,怕也召不到人?!?/br> “人呢?” “這雨太大了,他們都在救災(zāi),各顧家財,怕是……不在府中呀。昨日王上召請王叔,臣使人登門三次,王叔皆不在家,后來方知……王叔去他封地了,是乘一支大木船去的,看來,那兒的災(zāi)情更大呢?!?/br> “靳尚呢?他也不在府中?” “靳尚在呢,”宮尹朝后花園方向努嘴,“方才剛到,與南宮娘娘在祭巫咸大神,祈請大神止雨!” “哼,他們懂個屁祭!”懷王爆粗了,氣恨道,“硬要寡人趕走左徒并巫咸大神的祭司,這雨它能不下嗎?接旨!” “臣聽旨!” “傳旨屈遙,讓他速去丹陽,請左徒屈平、祭司白云火速回郢,入宮覲見!” “臣領(lǐng)旨!”宮尹急急去了。 懷王抬頭看天,見一大團黑云又涌過來,心里一緊,朝巫咸廟匆匆走去。 楚王新任特使宋遺受命之后,馬不停蹄,晝夜兼程,不消旬日竟然趕路近三千里,于楚地開始落雨的這日抵達臨淄,在宮門外面遞過使節(jié)名帖,被齊國負責(zé)邦交事務(wù)的大夫安置在館驛,且就住在楚王前特使陳軫的隔墻。 宋遺是宋國人,其家譜上溯十一代,始祖是宋襄公,就是在與楚戰(zhàn)于泓水時因不鼓不成列而使大軍慘敗且屁股上中箭的那個宋襄公。宋襄公因箭傷而死在位于睢水之陽的一個叫睢邑的行宮里,其子即位之后干脆將他葬在該宮,順便改此邑之名為襄陵。宋遺的祖上一直住在襄陵先君的別宮里,守陵數(shù)代。之后百多年,襄陵被魏人占去,到宋遺這輩,又被楚人昭陽奪走,宋遺從出生及籍貫來講,也就成了妥妥的楚人。 宋遺是個有為士子,博學(xué)多才,勇而善言,不甘只做守陵人之后,一心想效法的是其始祖宋襄公,夢中也想干出一番驚世駭俗、名動列國的大事業(yè),無奈命運不濟,家道至其爺爺?shù)臓敔斈禽呉呀?jīng)中落,到他父親這輩,完全淪落為寄人籬下的門客。襄陵入楚后,宋遺以楚人身份趕赴郢都謀生,先在昭陽府中混過一陣,見昭家落勢,轉(zhuǎn)投靳府,以忠誠與干才獲靳尚賞識,成為心腹。此番得靳尚助力,宋遺被楚王聘為出使齊國的特使,等同于直接晉級楚國大夫,可謂是他家上溯十代也未曾有過的恩遇了。 受同一君王之命出使相同國家的使臣不可能存在兩個,若是前后相隨,通常以后來者為尊,因而,宋遺的到來實際上昭示了陳軫使命的終結(jié)。 同為使臣,作為先來者,陳軫是要接風(fēng)的。 酒過三巡,行事老辣、年齒幾乎是宋遺一倍的陳軫就輕松套出宋遺的使命所在,也得知他的幕后指使,連嘆數(shù)聲。 “前輩何以嘆氣?”宋遺飲完一爵,擱下,盯住他。 “說說,你想怎么個絕齊?”陳軫盯住他。 “遞交國書,當(dāng)廷申明與齊絕交!” “邦交不是過家家呀,要絕交,就得有個理由,你的理由呢?” “理由一大堆呀!”宋遺端起酒爵,一飲而盡,咚一聲將空爵擱在案上,“最直接的一個,我王嫁楚室公主予秦室,已與秦室締結(jié)百年之好。齊人是秦人的仇敵,自然也是我大楚的仇敵。我大楚怎么能與仇敵續(xù)履盟約呢?” “這就是你的理由?” “還不夠嗎?”宋遺朗聲應(yīng)道。 “哈哈哈哈!”陳軫爆出一聲長笑,斟酒,舉起,“來來來,干杯!” 二人飲盡。 “噫吁唏,”陳軫發(fā)出一聲富有抑揚頓錯的嗟嘆,拿起酒壺,卻沒有斟給他,而是直送自己唇邊,張開大口,仰起脖子一陣牛飲,直至見底,方才咚地扔掉空壺,盯住宋遺,“年輕人呀,你曉得自己此行是在做什么嗎?” “絕齊呀!”宋遺聲如洪鐘,拳頭握起,“晚輩使命就是絕齊!” “你絕的不是齊!” “咦?”宋遺怔了,“不是齊,能是誰?” “是你的大楚!”陳軫吐出一口酒氣,指向他,“還有你的這個你,年輕人!” “只要完成我王使命,晚生縱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宋遺拳頭捏緊。 “嘖嘖嘖,”陳軫連出幾聲,輕輕鼓掌,“看來,你是成心要名垂史冊了!” “名垂青史是晚輩此生的夙愿!難道前輩不想嗎?” “想呀,”陳軫嘖嘖又是幾聲,“我陳軫哪能不想呢?!本従徠鹕?,“辰光不早了,年輕人,你我都早點兒歇息吧,明日一早,你我都要各奔前程了,是不?” “各奔前程?”宋遺怔道。 “是呀,你去名垂青史,老頭子我呢,這要回郢復(fù)命?!?/br> 話音落處,陳軫頭也沒回,在宋遺的一臉錯愕中,邁著小醉步走向他所居住的小院。 次日凌晨,宋遺早早起來,手持使節(jié),昂首挺立于齊宮門外。 這日是齊國大朝,東方剛一發(fā)亮,各路朝臣就已絡(luò)繹趕至,靜候上朝鐘聲。見到這么年輕的使臣,持的還是楚國使節(jié),朝臣們紛紛看向他,低聲議論。宋遺聽得出,他們議的是陳軫,是楚國為何又換使臣了。 入殿鐘響,眾朝臣排作序列,登上正殿臺階。 約過三刻,殿內(nèi)傳召楚使。 宋遺大步跨上臺階,步入正殿。 使節(jié)入見,是有一定禮儀的。宋遺卻無視任何禮儀,更未在殿內(nèi)趨步,而是一路信步地走進來,目不斜視,昂首挺胸,直直地穿過兩邊臣子組成的通道,直面齊王。 楚使行此無禮舉止,齊宮眾臣面面相覷,即使齊宣王,也是呆了,兩眼發(fā)直地盯住宋遺,不知他想干什么。 還好,宋遺走至距宣王五步遠處,住步,但沒有下跪,只將使節(jié)在地上略頓幾頓,聲如洪鐘:“楚王特使宋遺見過齊王!” 面對如此無禮之使,齊臣總算明白過來,個個怒容滿面,無數(shù)道目光射向齊王。 “楚使宋遺,可知邦交之禮否?”齊王陰起臉,目光如劍。 “使無道之邦,宋遺自可不必拘禮!”宋遺再次以使節(jié)頓地。 作為楚使,宋遺是代表楚王來的。 齊王的臉色青了,看向田嬰。 “大膽狂使!”田嬰怒喝,“你且講來,齊、楚睦鄰協(xié)議未干,前來睦鄰的楚使陳軫尚在我邦,齊、楚禮尚往來已有數(shù)年,何以今朝我大齊就成無道之邦了?” “有道無道,請看國書!”宋遺從袖中摸出國書,拿在手中,二目無視田嬰,直盯齊王,“請齊王受我大楚國書!” 齊王努嘴,當(dāng)值御史走過去,接過國書。 御史展開國書,瞄幾眼,吸口冷氣,看向宣王。 “念!”齊王眼睛閉上。 “齊王閣下,”御史當(dāng)廷念道,“十余年前,洛陽人蘇秦倡縱結(jié)盟,由燕國發(fā)起,山東列國群起響應(yīng),六國君王會于孟津,盟誓簽約。今縱親盟約依在,齊王卻興不義之師,征伐我縱親發(fā)起之邦,有失天下公義。熊槐不才,惟愿秉承天下公義,維護縱親盟約,自今日始,不再與爾等無道之邦再行往來。此前所簽所有盟約,皆行廢止。楚王熊槐?!?/br> 御史念畢,眾臣盡皆愕然。 整個國書,純粹是無稽之談。 蘇秦倡導(dǎo)六國縱親,目標(biāo)只有一個,制秦。秦人卻結(jié)親于燕,上下其手,使燕人內(nèi)亂。之后秦使入魏,唆使魏人先伐趙,后伐韓,齊人不惜辛苦,響應(yīng)蘇秦,先救趙,后救韓,剿滅龐涓,方使天下稍稍安定。之后是秦人出兵,借道伐齊,齊人再敗之??v親內(nèi)爭之時,無論是救趙還是救韓,他楚人在哪兒?今番燕人起爭,齊人詔告列國,入周得授天子王命,興的真正是正義之師,而竟被楚王誣為無道之邦,天下豈有此理? 齊宣王的胡子氣抖了。 但齊宣王并未失去理智。齊宣王曉得,有氣不能發(fā)給使臣,也不宜與他置辯,因為一切皆是楚王的事。 “楚使,”齊宣王拉長臉,“你呈遞的國書寡人已經(jīng)收到。既然楚王不想與寡人再行往來,寡人成全他。自今日始,齊楚不再往來,所簽協(xié)議全部廢止。你可以回去復(fù)命了!” 這是非常理智的聲音了,但宋遺偏就不知深淺,朗聲叫道:“齊王既說絕交,就當(dāng)拿出一個絕交的國書來,否則,我回郢都如何復(fù)命?” “齊人的國書是不可以交給楚使的,寡人會派使臣入郢,向楚王呈遞絕交國書!” “咦?”宋遺應(yīng)道,“齊王若是派使臣至楚,豈不是又行來往了?” “以你之見,寡人該當(dāng)如何?” “這就絕交!” “寡人不是已經(jīng)頒旨絕交了嗎?” “你只是口頭說說,非正式絕交。宋遺所求是正式絕交!” “你說,如何正式絕交?” “寫出絕交國書,一如我王所寫,這就交給本使臣,帶回復(fù)命!” “齊國的國書,只能由齊國人呈送,這是邦交禮儀!”齊宣王皺眉。 “齊王可是一向遵守禮儀的?”宋遺突然問道。 “寡人何時不守禮儀了?”齊宣王問道。 “哈哈哈哈,”宋遺放聲長笑,“齊王若守禮儀,天下就沒有不守禮儀的人了!” 這是公然污辱了。 齊宣王的眼里冒出殺氣,聲音卻是平淡:“楚使,你還沒說寡人何處不循禮儀了呢!” “我且問你,”宋遺兩眼瞪起,盯住齊宣王,“你們田氏本為陳姓,落難至齊,被齊公好心收留,用以為臣,改作田姓。身為姜齊臣子,你先祖非但未曾感恩戴德,反倒鳩占鵲巢,逐走真正的齊公,自己稱公稱王來了,你且說說,你們循的是哪門子禮儀?” 見他身為大國使臣,這竟講出如此揭人面皮的話來,眾人皆是驚詫。 “你——”齊宣王冷笑一聲,“看來是想品嘗一下絕交的滋味了!” “哈哈哈哈,”宋遺爆出又一番長笑,“宋遺識淺,真還沒有品嘗過呢!” “來人!”齊宣王斷喝。 幾名甲士沖上來,拿住宋遺。 “置大鼎于宮門之外,燃薪!”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宋遺再爆長笑,“哈哈哈哈,痛快!哈哈哈哈……” 當(dāng)一尊大鼎被擺在大殿之外的空場上時,所有齊臣圍站一圈,解恨地看著被綁在一根臨時木柱上的宋遺。 薪柴堆在鼎下了。 一名兵士手持火把,站在大鼎旁側(cè)。 “楚使,”齊宣王目光冷冷地看向宋遺,“寡人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肯叩首認錯,收回方才所言,寡人放你一條生路!” “哈哈哈哈!”宋遺長笑一聲,“給本使松綁!” “松綁!”齊宣王旨令軍尉。 兵士松綁。 “本使的使節(jié)呢!”宋遺再道。 齊宣王示意,兵士歸還他的使節(jié)。 宋遺朝楚國方向拜過兩拜,手持使節(jié),昂首走向大鼎,身子一縱,躍入鼎中,濺出一圈水花,聲音清朗:“點火吧,你個賊國之君!” “你……”齊宣王氣得手指亂顫,指著宋遺,“你個莽夫,看來是真的不知進退了,寡人成全你!”沖拿火把的兵士,“點火!” 那兵士將火把投入薪柴。 那薪柴是潑了油的,剎那間,火光熊熊,將整個大鼎埋在火焰里。 “看哪,全天下的人,看哪,全天下的史官,你們這都看清爽了,這就是田齊的禮儀之邦,這就是賊國的仁義之君!這就是……” “哼,你個找死的狂夫!”齊宣王甩下袖子,氣恨恨地轉(zhuǎn)身,在宋遺漸漸弱下去的狂笑與咒罵聲中揚長而去。 “唉!”看熱鬧的宮人身后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 是楚王的前特使陳軫。 經(jīng)宋遺這個莽使一鬧,齊王辟疆真就毛了,當(dāng)日決策二事,一是遣使入秦,和秦伐楚,二是快馬赴燕,調(diào)回匡章并其治下三軍回齊,屯扎于籌備伐楚,同時命其庶子公子重為征燕主將,引軍三萬駐守燕境。 調(diào)回匡章真還不是田辟疆的一時心血來潮。 自克薊之后,在大儒孟軻的督導(dǎo)下,匡章仍然打著仁義之師的旗號,對燕民絲毫無犯,齊王期待中的燕國奇珍異寶仍然被封存在燕宮里,燕人的財物一絲兒沒得冒犯不說,齊人還倒貼進不少糧草與輜重。 當(dāng)然,好處也是有的,齊師兵未血刃,先得薊城,后得燕地的眾多城邑。燕地舉國無君,燕人不知所向,見齊人是真來助燕的,紛紛將城邑的轄權(quán)交給匡章。惟有下都武陽被單鷹死守著不放,氣得中山司馬赒將之完全包圍,限時投降。單鷹也是厲害,使人聯(lián)系匡章,稱他愿意將武陽交給齊人,而不是中山人??镎麓饝?yīng),使人前往武陽接收。單鷹交割完畢,令燕軍就地解散,帶著他的鷹及部分親信北投胡人去了。就在這夜,中山人發(fā)狠,大兵進城,逼走齊人,將下都武陽據(jù)為己有。 匡章急報齊王,同時籌備奪回武陽。就在此時,新任主將公子重帶著齊王的虎符到了,要他就地交割,挑選部眾五萬發(fā)往西都平陸,籌備伐楚。匡章沒有多話,遂將武陽之事交待給公子重,引兵五萬回到平陸。沒有匡章,公子重是不敢輕易與中山人開戰(zhàn)的,也就另擬一份戰(zhàn)報,快馬呈送齊都,由齊宮決定武陽的最終歸屬。 新將到任,軍師孟軻的使命也就結(jié)束了。孟子吩咐萬章駕車先沿燕宮轉(zhuǎn)一圈,再到城外,繞薊城轉(zhuǎn)一大圈,不無遺憾地踏上返齊之路。 孟子回到臨淄,入宮向宣王復(fù)命,歸還王弓并那三支射出之后又回收上來的利矢。 宣王聞報,迎出宮門,執(zhí)孟子之手,并肩入宮,設(shè)宴洗塵。 酒過三巡,宣王拱手謝道:“夫子倡導(dǎo)仁義,寡人總以為是遠古神明,今日始見果實。沒有夫子,燕國之事,不知要費多少周折呢?!?/br> “齊王有此見證,軻心甚慰?!泵陷V拱手回道,“誠如大王所見,仁義并非神明,它們就在身邊。只要大王孜孜以求,法令非仁義不立,政治非仁義不施,三軍非仁義不出,邦國非仁義不伐,莫說是征服燕國,縱使征服天下,在軻眼里,亦為囊中探物矣!” “夫子之言,寡人深信不疑?!毙鯙槊献诱逡痪艟?,雙手敬上,“夫子請滿飲此爵,寡人另有一事求問!” 孟子謝過,舉爵飲下,拱手:“齊王有何疑難,可以問來!” 宣王為他再度斟滿,放下酒壺,拱手:“是燕國之事。” “燕國何事?” “夫子已經(jīng)看到了,”宣王指向燕國方向,“燕室無道,自毀社稷。燕人棄之,夾道迎我仁義之師。姬噲為寡人外甥,寡人本欲扶之,不想他又死于亂賊之手。噲之子嗣,盡被亂賊子之賜死。今日看來,燕室已無人矣。然而,燕地廣闊,不能無治。燕人錯雜,不可無主。近日有人勸寡人取燕社稷,在燕地置都設(shè)制,以薊城為上都,以武陽為下都。上都轄燕國北地,下都轄易水并河間地。當(dāng)然,也有人勸寡人勿取的。寡人在想,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前后不過五十日,燕地盡歸我有。如此大功,斷非人力所能達成。既為上天所賜,寡人若是不取燕地,或遭天譴呢。寡人思來想去,實在拿不定主意,這想聽聽夫子之見?!惫笆郑罢\望夫子賜教!” “大王問錯人了?!泵献庸笆謶?yīng)道。 “寡人該問何人?” “燕人。” “這……”宣王怔了。 “大王取燕,若是燕民歡悅,大王就可取之。取而代之者,古有成例,譬如武王取商。大王取燕,若是燕民不悅,大王就不可取。不取而伺機者,古亦有成例,譬如文王不取商。至于大王方才提及的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燕人簞食壺漿以迎大王之師之事,原因無他,是燕國人在逃避自己的水、火之苦。如果齊人治燕,使燕民所陷之水更深,火更熱,燕人怕就會有所行動了?!?/br> “寡人受教了!”宣王心里不爽,略略拱手,看向田嬰,“田相國,你陪夫子再飲幾爵,寡人不勝酒矣!”起身,緩緩而去。 望著宣王漸漸遠去的背影,孟子苦笑一聲,見田嬰去拿酒壺,亦拱手道:“謝相國美意。軻亦不勝酒矣,告辭!”起身出門,揚長去了。 出得宮門,萬章望到孟子,驅(qū)車過來。 孟子跳上車,喝多酒的老臉拉得很長。 “夫子?”萬章不曉得宮中發(fā)生何事,小聲問道。 “萬章,”孟子指向客棧方向,“你須記住,自今日始,燕國之事,不可再講?!?/br> “為何不講?”萬章急了,“夫子的仁義之戰(zhàn),弟子正要宣揚呢,真叫個驚心動魄,可歌可泣,縱使子牙在世,怕也是……” “唉,”孟子長嘆一聲,望向北方,“老朽以仁義克人之國,卻未能以仁義為其立之,怕是要害苦那些燕人了!” “夫子?” “不要問了,”孟子指向鄒地,“回家?!?/br> “夫子?”萬章越發(fā)急了,看向孟子。 “好吧,”孟子改口,“回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