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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門板后站出來,張開雙臂,暴露在山坡上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眼中:“如果你們想親手葬送僅有的一條生路,那就把箭射向我?!?/br> 那一刻,周岐見識到什么是豁出命的狂妄。 男人堅毅的眉眼,自信昂揚的姿態(tài),透骨的瘋狂,都像被打了強光燈一樣深刻地映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 山坡上陷入沉寂,似乎被徐遲的氣勢所震懾。 “你說到做到?!卑肷?,老休斯做出了決定,“要是做不到,呵呵,呵呵,你將會被轉(zhuǎn)化為村里人人可驅(qū)使可奴役的白癡。” 他說完,武薩滿放開了任思緲,任思緲雙膝一軟跌坐在雪地里。冷湫連忙沖上去,依偎進她的懷里,抱著她嗚嗚哭泣起來。 周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他看向徐遲,徐遲蹙眉看著冷湫。 周岐轉(zhuǎn)回目光。 武薩滿走下來,沖兩人嘰里咕嚕叫喊些什么。 老休斯在山坡上翻譯:“她讓你們放下手中的武器!” 周岐與徐遲對視一眼,徐遲摘下背后的槍,放下,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刀,五指一松,腰刀哐啷墜地。周岐也跟著扔了刀,舉起雙手。 武薩滿上前,檢查兩人身上是否還有其他武器。檢查完,拇指食指圈起,伸進嘴里吹了個口哨。兩名土著青年從山坡上滑下,小跑過來。 那邊任思緲跟冷湫互相松完綁,抱在一塊兒哆嗦著慶祝劫后余生。任思緲說話都劈叉了,沖周岐邊哭邊吼:“你倆怎么才回來,這些土著鬼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跟小湫看見那個什么休斯在熊洞里畫些鬼畫符,問他是什么東西,他不說,還敲暈了我,第二天醒來咱們所有人都被捆了……然后蛾子就來了,差點就死了,差點就死了,嗚嗚嗚,我死了沒關(guān)系,差點連累你也死了!那樣我做鬼也內(nèi)疚的嗚嗚嗚……” “停,先別哭?!敝茚€是那個周直男,安慰道,“只是暫時安全而已,說不定過兩天還是得死,你看開點。” 任思緲打了個哭嗝。 任思緲哭得更大聲了,提前把自己的喪給哭了。 “行了行了,姓冷的小丫頭還看著你呢,做個堅強的榜樣行不行?”周岐苦笑著朝她走去,“這要是姜聿那嘴欠的小子在,指不定怎么損你呢。哦不,他可能跟你抱著一塊兒哭,你們jiejiemeimei的啊,眼淚就是多……” 正打趣著,任思緲的哭聲戛然而止,周岐腳步一頓,抬眼,只見任醫(yī)生淚盈于睫的大眼睛倏然瞪大,捂著嘴,瞳仁因驚惶而顫抖。 “怎么……” 周岐張開嘴,卻沒聽見自己的聲音。 第41章 黑色星空高掛在跳躍著白色光斑的雪原上,風(fēng)從門縫中吹進來,浸潤著濃郁腥咸的海洋氣味。 意識回籠的剎那,腦后鉆心的疼痛如冰錐插入脊髓,他緩了緩,張開眼,世界顛倒。先是看見徐遲的下巴尖,往上,觸及那雙黑沉的眼睛。對方臉上的肌膚猶如細(xì)薄蒼白的死亡纖維,包裹在瘦削的頭骨上,唇線繃得筆直。 “嘿,你看起來像剛從棺材里爬出來的活死人?!敝茚冻蹲旖牵蛉?,太陽xue突突直跳。 他現(xiàn)在被倒吊在房梁上,衣領(lǐng)、脖頸、乃至下頜,全是干涸的血跡。這表示用棍子把他敲暈的家伙下手很重。 徐遲的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腳皆被麻繩縛住,仰頭歪坐在墻角。 那些土著顯然是認(rèn)為周岐的武力值更高些,所以只把他吊起來,徐遲一個病秧子單槍匹馬翻不出什么浪來,可免去倒掛這一費勁的環(huán)節(jié)。 念及這一層,周岐有點微妙的自豪。 病秧子咳嗽一聲,難得說了句關(guān)切的話:“你流了不少血,還好嗎?” “死不了?!敝茚囍鴦恿藙颖环醇粼诒澈蟮碾p手,捆得很緊,他有點累,不想動彈,索性放松下來,問,“老家伙這什么意思,出爾反爾了?” “下馬威而已?!毙爝t有氣無力地垂著眼瞼,“合作可以,但你們都得聽我的。就這意思。” 周岐罵了聲娘,環(huán)顧四周:“這是什么地方?” “傾斜面上似乎到處都有土著人的‘房產(chǎn)’。這是其中一處石屋,離大峽谷有點遠(yuǎn)。”徐遲沒被敲暈,被挾持時一路上都很清醒。周岐一聽石屋,身條下意識繃起,徐遲寬慰他,“放心,我們的利用價值已經(jīng)給出,只要老休斯還想進入上翹面想活命,他就不會冒險轉(zhuǎn)化我們?!?/br> 周岐頭痛欲裂,含糊地哦了聲,又問:“倆姑娘呢?” “跟其他通關(guān)者一起被關(guān)在另一個屋子里。” “人數(shù)呢?” “加上我們,只剩十個。” 也就是說,在他們離開的期間內(nèi),又有四個人或死或被轉(zhuǎn)化。 周岐沉默。 好一會兒,他從牙縫里擠出字句:“你真要幫老休斯殺光蛾子?” 徐遲安靜地望著他,眼里沒有可供解讀的情緒。 “說實話,這里面沒有對和錯吧?”周岐額角的青筋鼓動,雙眼通紅,“飛蛾們爭搶孩子,是為了恢復(fù)重生通關(guān)者的記憶。之前我們幫著土著殺飛蛾,基本上是出自狹隘的同種族道義,現(xiàn)在既然發(fā)現(xiàn)飛蛾的本質(zhì)也是人,那我們還有什么理由殺它們?況且休斯那個老混蛋,根本不拿我們當(dāng)自己人,背后插刀這種下流cao作也做得出,倒比飛蛾更像是敵人。他也就是利用我們,最后免不了要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周岐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