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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倒塌的瞬間,徐遲只來得及撈過床上的嬰兒護在懷里,而他則被人拉進懷里,緊接著,強烈的震感就直接將他震暈了過去。不用看,也不用猜,他知道并確定身后那副胸膛屬于誰。 這種沒有理由的確信本身就值得深思。 徐遲坐起來,俯過身,仔細凝視周岐沉睡的臉龐。 那張臉的輪廓真的很深,深邃的眼窩陷在陰影里,一點微弱的光鋪陳在眉骨與鼻梁上,照出細細的絨毛。不動不說話的周岐,斂去一身痞氣與桀驁,清朗俊逸有余,甚至帶出些別樣的溫柔,與平時判若兩人。 徐遲思考著這一點溫柔來自何處,因為他覺得似曾相識,記憶里有一張面孔呼之欲出。 “你本來就叫周岐嗎?”他自言自語地呢喃,伸手揭開其肩膀上的紗布,想察看傷勢如何。 但沒能如愿。 一只手握住了他,將他的手輕輕放置到一邊。 “沒事,小傷?!敝茚犻_眼。 徐遲退開些許:“什么時候醒的?” “在你問我是不是本來就叫周岐的時候。”周岐的目光有些渙散,眉間折起三道褶,似乎剛從噩夢里掙脫,他捏捏眉心,“為什么這么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里很多人都用化名?!毙爝t道。 “那你呢?” “我?我本來也沒有名字,所以叫什么都無所謂?!?/br> “沒有名字?” “嗯。”徐遲的頭發(fā)很長了,蓋住眼睛,“就連徐這個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岐嘶一聲:“聽起來有點慘。” “慘嗎?”徐遲歪頭,“同我一起長大的那一批孩子都沒有名字,所以我從來沒覺得這很慘?!?/br> “那你們怎么稱呼彼此?” “我們給彼此取外號?!?/br> “外號?”周岐頓時來了興致,眨巴起眼睛,“除了徐嬌嬌,你還有別的外號嗎?是什么?” 徐遲吊足人的胃口,居然搖搖頭躺下了! “喂?說說唄,說了也不掉塊rou?!?/br> 周岐一個傷殘人士,愣是強打精神軟磨硬泡了近半個時辰,還是沒能撬開徐嬌嬌的口,于是哼一聲,氣得背過身,生了足足一分鐘的氣。 一分鐘過后,他開始比慘:“其實你這還不算慘,我比你更慘,我以前有個正兒八百的名字,但出于某種原因,用不了。只能叫周岐。哎,周岐就周岐吧,我覺得還成,挺好聽的?!?/br> 徐遲表示理解:“通緝犯想行走江湖,日子確實比常人難過一些?!?/br> 周岐:“……” 算了,他還是好好睡覺安心養(yǎng)傷吧。 闔上眼,正被肩上傷口的疼痛折騰得難以入眠,門被咚咚敲響了。 老休斯打開門,冷湫披上衣服跟著下地,其余有傷在身的也都警惕地翻身坐起。 來人不是島上土著,而是通關(guān)者,進門就沖周岐徐遲的床鋪奔來。 “哎哎,干什么呢?大半夜的還讓不讓傷員休息了?”任思緲在里間攏緊衣領(lǐng)大喊,她一條腿骨折了,這會兒行動不便,否則照她的性子,得跳下床把直直沖進來的人踹出去。 來人停在周岐面前,摘了帽子直喘粗氣。 “是你啊?!敝茚辞辶?,是那個無私奉獻出手套的胖子。 胖子叫王前進,裹著臃腫的毛氈看著就像個圓滾滾的宇航員,此時他的面色很不尋常,雙目圓瞪,嘴唇顫抖,卻不是給凍的,因一口氣跑來,他紅通通的鼻尖上還冒出點晶亮的汗珠。 “出,出事兒了?!蓖跚斑M驚懼異常,不停地吞咽口水,他像是患了失語癥,比手畫腳,語序混亂,“變了變了,都變了?!?/br> “把話說清楚。”周岐沉下臉,“什么變了?” “人兒!”王前進急得跺腳,“我們的人變成了他們的人!” “什么玩意兒?”任思緲撥開簾子,“我們是誰,他們又是誰?” “哎呀!不說了,說不清,你們自己來看!” 王前進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一個,拉起徐遲跟周岐就往外走。 動作間周岐扯到傷口,悶哼一聲。 徐遲截住王前進:“你放開,我跟你去,他身上還有傷,暫時……” 但話還沒說完,周岐已經(jīng)一溜煙走出了門,完全不像重傷在身。 徐遲:“……” 白天的雨停了,但村子所在的山谷地勢低洼,這會兒地上有積水,沒走兩步就打濕了鞋,索性石屋與石屋之間相隔不遠,在褲腳也打濕之前,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抵達王前進所在的石屋。 石屋內(nèi)布置簡潔,光禿禿的墻壁也沒什么多余的裝飾,屋內(nèi)加上王前進,有兩名通關(guān)者,和三名當(dāng)?shù)赝林?/br> “什么問題?”周岐粗略掃一眼,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坐下喝了口熱茶,搓著手暖起身子。 徐遲則盯著那三名土著,臉色越來越差:“不對?!?/br> “哪里不對?” “這三個人里只有一個是原來的土著人,另外兩個是沒見過的新面孔?!?/br> “嗯?”周岐轉(zhuǎn)身,重新認真打量起那三個土著。 這次他也發(fā)現(xiàn)了違和之處。 同樣都是四肢短,軀干大,面孔呈剛毅的五邊形,也都擁有蒼白的皮膚和赭紅色的頭發(fā),但其中兩名土著人的眼睛呈現(xiàn)明顯的迷茫之色,除了空白,里面沒有任何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