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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岐還是那副雙腿交疊的懶散姿勢,一條胳膊擱在隔壁姜聿的椅背上,慢悠悠地啜飲咖啡,飄忽的眼神晃來晃去,晃到立在二樓樓梯口的徐遲時剎車頓住。 他隔空舉了舉咖啡杯。 算是打過招呼。 在同一個房間睡了一夜,他們之間的敵意似乎消散不少。 徐遲頷首,視線游走一圈,發(fā)現(xiàn)此時餐桌旁坐著的人們,無一例外,男士集體換上了花哨的襯衫和緊身馬褲,女士則身著差不多款式的華麗蓬裙——看來大家都很聽管家的話,盡量做到所謂的衣冠整潔。 正欲抬腳下樓,走廊深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徐遲轉(zhuǎn)頭,一位女士提著厚重的裙擺,驚慌失措地往樓梯狂奔而來。奔到跟前,也不看腳下,要不是徐遲及時伸手?jǐn)r了一把,她能從樓梯上一頭栽下去。 “小,小晴出事了!”女人面色煞白,嘴唇紺紫,緊緊抓住徐遲不放,如同溺水的人撈到一根救命稻草。 徐遲尋思著,誰是小晴? 下面的人聽聞動靜,紛紛趕上來。 “什么叫出事了?剛才吃飯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好,好像是死了……” “什么?又死一個!” “mama啊,我想回家……” 走廊盡頭的房間。 死者是位年輕女孩,身穿暗紅色洋裝,仰面倒在床上,瞳孔渙散的美目死死瞪著天花板。洋裝上綴滿大朵大朵的花,鮮血浸濕床鋪,乍一看,如葬身玫瑰花冢。 大多數(shù)人只在門口看了一眼,就嚇得魂不附體,不敢再靠近半步。 反而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女人奇異地冷靜下來,進屋察看。 還有另一個膽大的,就是徐遲。 任思緲這會兒從驚惶中恢復(fù)一點神志,她深吸一口氣,俯身過去,探鼻息摸頸動脈,而后搖頭。 “身體還是溫?zé)岬?,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小時。半小時之前,她還在餐廳正常吃飯?!彼昧Φ卮曛觳?,很是自責(zé),“我要是陪她一起上來就好了。” 徐遲也沒安慰她,只在房間里到處亂晃,問:“你是醫(yī)生?” “嗯?!比嗡季槺P起了那一頭海藻般茂密的卷發(fā),露出來的臉龐小巧精致,鼻子上有一顆紅痣。她苦笑一聲,“剛剛被辭退的外科醫(yī)生罷了?!?/br> 徐遲對人的過往不感興趣,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八勒叩乃酪蚴鞘裁矗俊?/br> 他的反應(yīng)過于寡淡,令人不免懷疑,在他眼里,這個剛死去半小時的女孩現(xiàn)在興許只是一具可供分析線索的尸體。 任醫(yī)生不適地蹙起秀眉,她跟徐遲不同,死者曾跟她共處一室長達一晚,她們促膝長談,分享焦慮,同被而眠,談不上是純粹的陌生人。 也正因如此,她的恐懼是旁人的一萬倍,因為死亡離她比任何人都近。但她還是拿出過硬的職業(yè)素養(yǎng),面帶不悅地動手翻檢起尸身:“從現(xiàn)場出血量來看,死因應(yīng)該是失血過多??墒恰?/br> “可是?” “奇怪,體表并未發(fā)現(xiàn)明顯外傷。”任思緲嘟囔。 “你不把裙子脫下來看看嗎?”這時,門外有人道。 徐遲轉(zhuǎn)身,周岐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門口,后面跟著捂著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姜聿——這孩子不知跟哪位小姐妹借來了兩根發(fā)繩,一左一右扎起雙馬尾,造型相當(dāng)甜美雷人。 “看可以,但出于對死者的尊重,還得請你們都出去?!比嗡季槺痣p臂,“小晴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兒杵在這兒圍觀算什么?!?/br> “哦,那我們出去,麻煩你了?!毙爝t于是退出去,帶上門。 兩個大男人外加一位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雙馬尾,并肩立在走廊上。不遠處是物傷其類抱團取暖的嘰喳人群。 周岐率先開腔:“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徐遲:“現(xiàn)場沒有打斗掙扎的痕跡?!?/br> “一擊斃命,干凈利落。” “嗯?!?/br> “有沒有可能是自殺?” “不排除?!?/br> 周岐嘶了一聲,還想說什么,姜聿舉手:“兩位哥,我有話說?!?/br> 周岐一抬下巴,準(zhǔn)了。 姜聿吞了口唾沫:“那個小晴吧,是昨天未經(jīng)允許就偷吃面包的兩個人里的一個?!?/br> 徐遲:“你確定?” “當(dāng)然確定?!苯才男馗虬保安徊m你們說,我別的不行,卻有兩大絕世本領(lǐng)。一,運氣好,天生歐皇。二,記性好,早到五歲時我媽過年偷拿了我多少壓歲錢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多少?” “三十二塊零五毛?!?/br> “出息?!敝茚藗€白眼,“照你這么說,難道這就是管家所謂的后果自負(fù)?但未經(jīng)允許吃面包的不是有兩個嗎,另一個怎么沒事?” 姜聿把馬尾擰成麻花辮:“不知道??赡苁撬L得帥?” 周岐呵呵了:“合著殺人還得看顏值?” “那咱也不知道啊,咱也不敢問。” “……” 徐遲在一旁沉默半晌,嘀咕:“因為沒滿足死亡條件?!?/br> “什么死亡條件?” 周岐扭臉看向徐遲,對方的眉眼隱藏在過長的額發(fā)間,閃過凜冽的寒光。他略微一怔,門在此時開了。 任思緲煞白著臉,扶著門出來。 姜聿上前扶了一把:“怎么了任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