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曹沖不以為然:“我覺得往后封王的事得改改,按照侯爵那樣給配點食邑就差不多了,別又給地盤又讓養(yǎng)兵的,得吸取前朝七國之亂教訓(xùn)?。 ?/br> 曹丕睨著他,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曹沖拉著曹丕的手和他叨叨起來:“當年賈長沙在《治安策》中分析時勢,列舉了當時所遇到的問題,說‘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其中他最痛心的就是‘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小腿比腰還大,指頭比大腿還粗,身體如何支使得動它們?所以不管是本姓的還是外姓的,都不能給他們一大塊地盤讓他們坐大!” 本姓的,教訓(xùn)是八王之亂。 外姓的,教訓(xùn)是藩鎮(zhèn)割據(jù)。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只領(lǐng)錢不干活了! 那日子,想想就挺美! 治理天下,讓真正有才能有抱負的人去干不是挺好! 曹丕聽他張口就是削弱藩王的權(quán)利這種大事,忍不住說道:“連自己兄弟與兒孫都信不得,又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你這些話要是傳出去,知道會得罪多少人嗎?” 真以為人人都像他一樣只想著吃喝玩樂? 他不想要的東西,多得是人搶得頭破血流。漢初的七國之亂,不就是因為朝廷要推行削藩令才讓當時的七位藩王打著“清君側(cè)”的名義作亂嗎? 想想當時一力推行削藩令的晁錯什么下場吧,景帝見七王來勢洶洶,動亂無法輕易平息,便派人去假作傳召晁錯入宮、實際上已經(jīng)在東市布好刑場,準備將晁錯滿門抄斬以平息諸侯怒火! 可憐晁錯還以為景帝是要召見自己商量對策,穿著朝衣匆匆出門,半路上竟被帶到東市腰斬! 真以為削藩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做到的事? 無知者無謂,說的可能就是曹沖這種人。 曹沖也知道動了別人的利益沒什么好處,立刻往左右看了看。見沒別人在,曹沖松了口氣,唉聲嘆氣地對曹丕說道:“我又沒與旁人說過,只與二哥你講了,二哥你可別出賣我?!?/br> “知道怕就好?!辈茇闹猩皂?,又教訓(xùn)道,“出去以后別老想著吃喝玩樂,該辦的正事也得好好辦,要不然回頭父親責罰你,我可不會替你求情?!?/br> 曹沖說道:“才不會,我知道二哥你肯定不會見死不救?!?/br> 曹丕橫他一眼:“你就不能別鬧騰到要人打救你嗎?” 曹沖連連點頭:“一定一定,我可老實了!” 曹丕懶得再搭理他,轉(zhuǎn)身走人。 曹沖溜達去看看許五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得怎么樣了。 想到曹丕方才問的問題,曹沖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 看來在他持之以恒地刷了那么久好感度之后,他二哥算是把他當自己人了!只是對于他四哥,二哥還是不可避免地提防起來。 具體表現(xiàn)在,同樣的事他去做二哥覺得他是去玩兒,換成他四哥去做,二哥就不免生出些疑心來! 好在,他馬上要到外面玩耍去了,暫時不用擔心曹丕和曹植來問他“你站我還是站他”這種問題。 他四哥才高八斗,為什么想不開要去玩政治? 你要兵沒兵,要權(quán)沒權(quán),心又不夠臟,怎么玩得過別人啊! 曹沖這邊積極地籌備著出行的事,外頭的人也得知曹cao安排了四隊使者往各地招攬?zhí)珜W博士、宣講太學招生事宜。 更耐人尋味的是,曹cao竟讓自己兩個兒子分別負責其中兩隊! 這兩個兒子,一個是曹植,一個是曹沖,建安年間都已經(jīng)封侯,作為使者外出巡察攬才倒也說得過去。 只不過曹植和曹沖平日里都很得曹cao偏愛,如今曹cao又給他們安排了這樣的差使,莫不是準備看看他們能力如何? 若是他們能力出眾,曹cao是不是就會考慮把他們也列為太子候選人? 眾人本來就活泛的心思,這下子就更活泛了,紛紛讓自家子弟抓緊時間推進結(jié)交計劃。 尤其是被派去曹沖身邊的人,更是被家里耳提面命了一番:“別一天到晚埋頭干活,要時刻記住自己是去做什么的!” 一干子弟心中默然。 他們也很想記住啊! 但是,活總是干不完,他們能有什么辦法! 他們不埋頭干活,別人就比他們先干完;別人比他們先干完,就比他們多點與曹沖結(jié)交的機會! 所以,他們怎么能不埋頭苦干! 何況曹沖人還挺好的,總問他們會不會太辛苦,還每天派人給他們送吃的喝的。一開始他們也不習慣吃外面的吃食,后來吃著吃著就發(fā)現(xiàn),哪天要是吃不上心里就賊惦記,恨不得連休沐日都扎根在太常衙門。 說實話,現(xiàn)在他們看著自己合力整理出來的資料和數(shù)據(jù)變成一份份清晰的報表,心里也很有成就感,只覺這段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充實。 這不比算計來算計去強多了? 他們都清楚,家里這是想投石問路,而他們就是被扔出去的石子。 他們在家中不算太被看重,這次被委以重任一開始還挺興奮,可經(jīng)歷過這半個月日以繼夜的艱苦努力,他們突然開始思考起來:要是“問路”失敗,誰會在意石子的死活?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不可避免地變得越來越清晰,而且還有在好友之間蔓延的趨勢。 這消息自然不僅在一干“實習生”中引起波瀾,曹植得知曹cao要自己去延請人才時也是一陣激動。 別的兄弟都有差使在身,他一直為此郁郁不歡,現(xiàn)在自己終于有機會好好表現(xiàn)了,他自然高興不已,直接進宮去向曹cao表達自己一定會好好完成任務(wù)的決心。 看著曹植渾身上下都透著喜悅,曹cao心里也挺受用。 曹植這才是正常兒子對待父親該有的表現(xiàn)!曹丕性情內(nèi)斂,曹彰大大咧咧,曹沖又愛故意氣人,哪一個都讓他不太得勁。 曹cao也是個人,當然也有自己的喜好。 他勉勵了曹植幾句,讓曹植路上把幾件事都辦好。要是辦得好了,回來以后也可以給他授個實職。 曹植聽了曹cao的話,自然更加歡喜,出宮時走路都輕快了幾分。 不巧的是,他在宮門處遇上了曹丕。 兩人頓住腳步,和平時一樣相互打了招呼,接著便一個往里走、一個往外走。 第144章 【看臉識人】 朝廷的正式委命下來,曹沖又屁顛屁顛去辭別一干熟人。最需要辭別的,自然是他老丈人家。 曹沖登門時正好是他在洛陽的最后一個休沐日,荀在家。他最先去拜見荀,又與荀下了局棋,這次單純就是下棋,沒借棋打什么機鋒,曹沖下得還挺舒心。 一局終了,荀便讓他去見荀意。 曹沖又屁顛屁顛走了。 他前腳離開荀書房,荀惲后腳就到。 遠遠瞧見曹沖跑走的背影,荀惲想起前些時候聽來的“可靠消息”,不由邁步入內(nèi)與荀提了一嘴。 荀聽了兒子的話,搖著頭說道:“這種傳言你不必理會。” 別人他不知道,至少曹沖不是那種會為女色所動的人,至少他絕不會為了酒色財氣這些玩意耽誤正事。要知道他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又基本不出席酒宴歡場,跟誰縱情聲色去? 他有時甚至看不透這半大小子,不知曹沖到底有什么想要的。難道光是吃喝玩樂,他便覺得滿足了? 可觀他言行舉止,竟又是坐言起行、表里如一。 荀惲見自家父親如此篤定,便也沒再多說什么。要論看人,他父親看得比他準,既然他父親都說曹沖可信,他也沒必要糾結(jié)曹沖會不會辜負meimei! 另一邊,曹沖可不知道自己獲得了未來老丈人的高度評價,他找著荀意說道:“明兒我便要出發(fā)了,路上我讓人給你捎些好書和好玩的小玩意回來,再寫信給你講講沿途的見聞。等你嫁我了,我?guī)阋黄鸪鋈ネ鎯?!?/br> 荀意聽他這么說,心里自是高興。不管以后能不能做到,曹沖愿意做這樣的計劃便讓她開心得很。 荀意淺笑道:“你不必想著我,聽父親說你此次出去有要務(wù)在身,可別耽誤了正事?!?/br> 曹沖笑瞇瞇:“別聽他的,我這些正事都好辦得很,左右也不是我做事,我動動嘴皮子指揮一下就得了。何況俗話說得好,‘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興許不那么著意去做,反而效果能更好。” 荀意聽來覺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多勸。 兩人湊一起說了一會話,曹沖又挨個去和自己的大小舅哥話別,甚至連還在襁褓中的荀粲都去瞧了一眼,想看看這個“不辭冰雪為卿熱”的癡情小舅哥長什么樣。 結(jié)果荀粲剛喝過奶睡著了,小臉圓嘟嘟的,瞧著紅潤又健康,根本想象不出他后來會是那樣的癡情種! 曹沖伸出邪惡之手,往荀粲奶乎乎的臉蛋上掐了一把,并在荀粲哭出來之前當機立斷地起身告辭。 離開荀家,曹沖又去郭嘉家里轉(zhuǎn)悠了一圈。 看著郭嘉又從胖嘉成了瘦嘉,曹沖不由有些痛心:明明就算是朝廷工作餐也算營養(yǎng)均衡,怎么就留不住rou? 郭嘉看著曹沖也很痛心:同樣是為朝廷干活,怎么曹沖沒干幾天就能跑出去玩? 兩人照常互損了幾句,郭嘉損不過曹沖,直接把曹沖轟出門去。 曹沖與親朋好友辭別了一圈(主要是為了得瑟一下“我要出去玩啦”這件事),夜里有點小興奮,久久沒睡著,索性打開《三國莊園》開始打游戲。 到了子時,新一周的野外活動又可以進行了! 不知是不是白天捏過荀粲臉蛋的緣故,這次曹沖抽到了一個很奇特的東西―― 金雞納樹種子! 這東西冬天怕冷夏天怕熱,一般生長得在全年無霜的地區(qū),比如廣東和云南。它起源于南美洲,后來被移栽到印度,主要用于治療瘧疾。 瘧疾這玩意,一般多發(fā)于南方,這玩意傳染性強,致死率還挺高,尤其是對于抵抗力本就不太好的古代人來說,基本染上了就是一死一大片。 曹沖想到這個時代頻頻爆發(fā)的傳染病,歷史上這些傳染病基本統(tǒng)一記載成疫癘,但誰都說不準其中會不會混入瘧疾。尤其是要往南方開發(fā)的時候,遇到瘧疾的可能性更高! 哪怕有張仲景他們在,搞點金雞納霜備著也是挺必要的。 金雞納霜,就是奎寧,一種產(chǎn)出于金雞納樹皮中的生物堿。 曹沖欣然地把剛到手的金雞納樹種了下去,準備回頭多剝點樹皮留著備用,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用上了! 當然,最好還是別有用上的機會。 曹沖琢磨著下次探索前要不要去摸幾下他爹腦殼,他爹的頭痛這么有名,都讓華佗丟過一次命了。說不準摸了他爹腦殼,能出個阿司匹林? 就是不知道阿司匹林是怎么搗鼓出來的,能不能跟金雞納霜那樣直接剝樹皮! 作為一個生病了只會等著醫(yī)生救命的普通人,曹沖對于藥物研發(fā)這方面著實沒什么了解。 曹沖沒再多想,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他精神抖擻地醒來,進宮去和曹cao正式辭行,還給曹cao揣上了一袋子金雞納樹種子,讓曹cao找機會派人去南邊撒幾把看看能不能活。 要是僥幸活了,往后遇到瘧疾便能剝樹皮救命了! 雖說他有外掛在手,但那終究是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