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只是曹cao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人,曹cao既然心里不高興,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曹沖這幾天一直在思考曹cao要是再問起,自己該怎么應對。 他頓了頓,緩聲說道:“父親,我六歲那年您從外面回來,給我?guī)Я艘粯訉氊?,別人都沒有,只有我有。您記得是什么嗎?” 曹cao看著曹沖。 那么久以前的事,他怎么可能記得?約莫就是隨手帶回來的小物件。 曹沖說道:“您給我?guī)Я艘活w狼牙。不過那顆狼牙不見了,我那時還小,丟了好些天才發(fā)現(xiàn),再去找根本找不著。我不敢告訴您這件事兒,所以想方設(shè)法托人另外找了一顆,想用來蒙混過關(guān)。”他仰頭看著曹cao,“只不過,我沒再把它拿出來玩過,因為它是假的。” 曹cao沒說話,靜靜聽曹沖講著小時候的事。 這種小事旁人是不會知曉的。 那時許五許六還沒跟在曹沖身邊,環(huán)夫人等人又沒到洛陽來,顯然沒有人可以將這些事告知曹沖。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曹沖自己記得這一切。 只是曹沖的神色太過平靜,平靜到像是在講述旁人的事。 “這些事我都記得,只是對我來說它們已經(jīng)發(fā)生在很久以前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不是我親自經(jīng)歷過的。” 曹沖并不故意調(diào)動情緒,只不疾不徐地說完便抬眸望著曹cao。 “我讀過莊生夢蝶之事,莊生醒來根本無法確定到底自己是在莊生夢里成了蝴蝶,還是在蝴蝶夢里成了莊生。父親您南征北戰(zhàn)、見多識廣,您覺得我是莊生,還是蝴蝶?” 曹cao被曹沖的問題繞得有點暈。 這種問題,本來就是沒法理解和解釋的。 這孩子,人沒有變,對他們?nèi)婺街闆]變。 他所做的事,無一不是為了幫助他這個父親一統(tǒng)天下。 他平日里特意跟他幾位兄長交好,與曹丕他們相處得越發(fā)親厚,比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倘若他不是他們的兒子與弟弟,又能是誰? 他兒子快二十個了,又有幾個能做到這種程度? 曹cao板起臉說道:“不管什么莊生夢什么蝴蝶夢,你永遠都是我兒子。” 曹沖安靜下來。 曹cao盯著他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別與我置氣,難道你還要我這個當父親的給你賠禮道歉不成?” 曹沖沒想到曹cao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搖著頭說道:“孩兒不敢?!?/br> 曹cao冷哼一聲:“哪有你不敢做的事?這些天你可有來過我這邊一次?” 曹沖語塞。 “你還嚷嚷著說要與我斷絕父子關(guān)系?!辈躢ao說著說著,怒氣又涌上來了,忍不住對曹沖開罵,“我看這天底下就數(shù)你氣性最大,膽子最肥!” 曹沖也覺得自己那天有些奇怪。 照理來說他應該據(jù)理力爭才是,可當時他偏就不愿意低頭,一心想和曹cao犟到底! 那不符合他能茍就茍的處事原則! 只是人的情緒若能時時刻刻都控制住,哪還會有那么多事兒? 曹沖不敢吱聲。 曹cao罵完了,見曹沖又跟個鵪鶉似的,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這小子平時總是嬉皮笑臉,旁人只看得見他的開心快活,卻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若非荀叔侄倆逼出了他幾分真本事,誰又知道他于天下大勢有那樣的理解,誰又知道他早就暗搓搓準備給世家一記悶棍? 反倒是那天那么一哭、那么一負氣,泄露了他幾分真情緒。 到底是個半大小子,哪怕懂得再多心底也還存著幾分天真。 要不然怎么旁人看重的權(quán)勢利祿他全然不上心,竟是只想要那么點父子情兄弟義。 這一點,倒是不太像他。 這么個小子當真是看久了覺得煩,不在眼前又覺得缺了點什么。 這么多兒女之中,就他最敢鬧騰! 曹cao繃著臉說道:“別再跟我鬧脾氣,以前怎么樣,以后便怎么樣?!?/br> 曹沖聽明白了。 這是少了他在跟前晃悠,曹cao不太習慣! 曹cao既然主動開了這個口,曹沖也不至于硬杠到底,當真拒絕再和曹cao見面說話。 曹cao馬上就是一國之君,他若想做點什么或者阻止什么,少不得要找曹cao商量。 “孩兒知道了?!辈軟_乖乖應道。 曹cao見他這般答應,心中稍順,放他走了。 曹沖從曹cao書房離開,迎面撞上了曹植。 自從隨行到洛陽,曹植看起來越發(fā)地意氣風發(fā)。 兄弟倆終于碰上了,曹沖不免多看這個大忙人哥哥幾眼。他笑瞇瞇地喊道:“四哥!” 曹植這段時間忙得像個陀螺,確實沒機會與曹沖見面。 聽曹沖一臉熱情地喊自己,曹植不免也想起曹沖以前的活潑。他笑著回道:“倉舒。你這是剛從父親那邊過來?” 曹沖點頭:“父親找我說幾句話?!?/br> 至于是什么話,曹沖卻是沒提。 能讓曹cao說出“難道要我這個當父親的賠禮道歉”這種話,確實值得吹個十年八年,就是得擔心曹cao聽說后一刀把他給了結(jié)了! 小命要緊,小命要緊。 這種事,還是自己私下開心開心就好! 曹沖見自家四哥明顯是要去找曹cao,也沒妨礙曹植,與曹植閑聊幾句便溜溜達達地走了。 父子倆冰釋前嫌沒幾日,天子劉協(xié)正式從行宮那邊出發(fā),前往洛陽宮完成禪位大典。 天子劉協(xié)坐在皇輿之上,神色傷懷地聽著外面嘈雜的議論之聲。 這是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重新踏入洛陽。 這是他最后一次乘坐代表著天子御駕的皇輿。 從今往后,他便再也不是天子了。 劉家天下,終歸還是葬送在他手中! 第134章 【人中茍帝】 這些天曹家上下陸續(xù)從鄴城、許都被接到洛陽,曹沖也見到了環(huán)夫人和兩個弟弟。 一別就是近兩年,兩個弟弟長高了不少,只不過也才十歲出頭,擱后世還是中小學生,如今卻已經(jīng)封侯了,說不準再過些時日還能封個王什么的。要不怎么說人要回投胎? 曹沖抬手揉揉兩個弟弟的腦袋,笑瞇瞇地問:“近來可有好好讀書?” 曹據(jù)和曹宇心里對曹沖很親近,連聽到曹沖這種靈魂拷問都挺高興,與他分享了許多在鄴城讀書的事。 曹家人到齊之后,最遠的蜀中也有人回來了,這樣的大事哪怕不能全數(shù)歸來,那也是輪流歸京的。 這次回來的是夏侯淵,他本就不太擅長守城,這次把事情安排妥當便從蜀地歸來,順便捎帶上一批蜀中人才。 曹沖得知此事,屁顛屁顛跟著曹丕、夏侯去迎接夏侯淵一行人,想看看夏侯淵從蜀中撿回什么人才。 到了地方聽夏侯淵一介紹,曹沖就驚呆了。 夏侯淵捎回來的蜀中人才,居然有法正和孟達! 這兩人本都是扶風郡人,后來天下大饑,他們相攜逃入蜀中,投入劉璋麾下,曹仁和夏侯淵等人入蜀輕松拿下劉璋,這兩人來不及外逃,也半推半就地改換門庭! 曹沖吃驚的倒不是法正和孟達投了他們曹魏,而是…… 曹cao的目光看向夏侯淵的脖子。 夏侯淵,字妙才。 他記得有一出故事叫“計斬妙才”,講的就是法正給劉備出謀劃策,設(shè)計斬殺夏侯淵。 夏侯淵這個漢中守將沒了,軍心一下子亂了,曹cao當時都六十幾歲了,得知夏侯淵死訊后咬牙親臨漢中,可惜最終還是沒能守住這地方,不得不讓出荊州數(shù)郡給孫權(quán)來制衡劉備! 所以說世事多奇妙,他居然看到夏侯淵和法正湊在一起,甚至還相談甚歡! 真是活久見?。?/br> 現(xiàn)在劉備沒拿到益州,沒接收法正等人才,自然也沒有什么漢中之戰(zhàn),他爹應該不用拖著六十多歲高齡的身軀親臨前線了! 曹沖覺得最理想的狀態(tài)就是,他爹坐鎮(zhèn)洛陽,好好靠武力震懾眾人,這樣穩(wěn)住個十幾二十年,天下應該可以被收拾得盤靚條順。 到時他爹正好退休療養(yǎng)身體,安排他二哥上位,他二哥上位后手段稍微溫和點也沒關(guān)系,反正該整頓的都整頓了,接下來只要踏踏實實守成就好! 看來他的當務之急就是好好喂養(yǎng)他爹和他二哥,讓他們健健康康、長命百歲,這樣天下會更安穩(wěn)一點! 曹沖認認真真在心里做著未來規(guī)劃,很快便迎來了禪位大典這一天。 作為曹cao排行相對比較靠前的兒子,曹沖與已經(jīng)封侯的兄弟是有資格參與這次禪位大典的,只是位置不怎么重要罷了。 曹丕、曹彰有實職在身,沒與他們站在一塊,排在曹沖前頭的便只有他家四哥。 曹沖明顯看到他家四哥不時對二哥、三哥投以羨慕的眼神。 想想也是,都是一個母親生的,歲數(shù)還相差不遠,曹丕只因為年長幾歲就能隱隱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yǎng),曹植哪里能甘心? 曹沖在心里嘆了口氣。 要不怎么說平定天下只是第一步,一統(tǒng)天下之后曹cao手里的權(quán)力就大了,跟著他打天下的人得封賞,繼承人的問題也得開始考慮。 蛋糕到手了,怎么分是個大問題。 從曹cao的角度來看,定不下合適人選也很正常,古往今來大多英雄人物都有點自戀,看著后繼者總覺得哪都不太符合自己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