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 茶馬縣,顧名思義,自因兩國之間的茶馬交易而得名。 互市之下,除了政府嚴格把控的官方茶馬交易外,還有邊地百姓,南北商賈在此地以物置物,相互交易。 隨著穆勒的隊伍,永嘉等人一路順暢的抵達茶馬縣。 沈桓在茶馬縣教偏僻之地,置了間簡單的宅院,先在此處落腳。 穆勒見永嘉與沈桓一切妥當,便打算告辭,臨行前,他約永嘉單獨站在小院中說話。 他閑聊感慨,說自己此番前去大魏,無功而返,又惹怒了沈邵,回家后,還要想想如何與自己父王交代。 永嘉聞言,不禁心里愧疚:“若非幫我們,小王爺也不會如此,說到底還是我們姐弟拖累了王爺。” 穆勒聞言,滿不在意的一揮手:“這是本王自愿的,與姑娘有何干系?” “再說了,我父王就我一個兒子,總不會真的罰我,我父王就算氣,也是氣我不爭氣,沒能娶個王妃回去?!蹦吕招θ萜?,他一邊說一邊對著永嘉眨眼。 永嘉心里感激穆勒,但是實在禁不住他時不時的熱情直接。 穆勒話落,見永嘉一如既往的不接話,只能無奈的聳了聳肩,他忽然從手鏈上摘下一顆繪刻著圖騰的狼牙,雙手遞給永嘉:“這個送你?!?/br> 永嘉瞧著穆勒突然遞來的東西一愣,她與他對視,在他幾番催促的目光下,倉促接下來,她不解:“這是…?” “這可不是普通的飾品,這顆狼牙是小王十二歲時,親手屠狼得的,”穆勒說著,語氣隱隱透著少年人的驕傲,他指了指狼牙上的圖案:“這是我們王室專屬的圖騰,你拿著它,若是遇到危險或是有急事,用這顆狼牙,便能見到我,突厥的人更不敢也不會傷你?!?/br> 永嘉沒想到這顆狼牙竟如此貴重,她連忙遞還回去,穆勒卻背著手不肯接。 他轉(zhuǎn)移話題:“公主殿下,小王心頭一直有個疑惑,今日必得問出來。” 永嘉眼見穆勒的認真,懷中也生出幾分緊張。 穆勒故作嚴肅的盯著永嘉半晌,最后面上突然咧嘴一笑:“您得閨名究竟喚什么?”他問完,又急急補充:“可莫要再取別的名字騙小王了。” 永嘉見穆勒忽而笑嘻嘻的模樣,知他是故意逗她,她回過神來,一時察覺到自己因緊繃太久而發(fā)酸的臉頰,永嘉揉了揉臉頰,忍不住一笑,她認真的想了想:“就喚昭昭。” “昭昭?”穆勒不信:“你弟弟們都不知道這名字?!?/br> “以后就喚昭昭,虞昭昭。”永嘉補充,她握了握手中的狼牙,向穆勒鄭重道謝。 穆勒一挑眉,他妥協(xié):“好吧,虞姑娘,后會有期。” *** 永嘉與沈桓在大魏與突厥邊境的茶馬鎮(zhèn)住下,因人流復雜,果然更好藏身,警惕了半個月,見安全無事,便慢慢放下心來,打算先定居一陣。 北地天空遼闊,入冬也比京城早,十月的天竟已零零落落的開始飄雪。 沈桓怕永嘉冷,早早買了三張上好的狐皮,替永嘉做了三件大氅,這里靠近草原,因地理優(yōu)勢,沈桓略略計算過,若是同樣的皮料,運到京去,至少要貴上十倍不止。 沈桓這日上街去將做好的大氅取回家中,又收到陸翊寄來的信。 半個月前,御駕親征的消息便已經(jīng)傳遍整個邊境,永嘉與沈桓都時刻關(guān)注著前線的戰(zhàn)事。 沈桓拿信歸家,他拆開信封,迅速看了一遍,隨后遞給永嘉。 永嘉看著陸翊信上說,沈邵與何長鈞在北疆開戰(zhàn),戰(zhàn)爭初期,一切順利,望他二人不必太過擔心,待戰(zhàn)爭結(jié)束,他就想辦法盡快回西疆去。 永嘉稍稍放心:“但愿戰(zhàn)事早些結(jié)束?!?/br> 沈桓又拿起信,逐字逐句的看過,隨后放到一旁的燭臺上,焚燒掉。 “何長鈞領兵多年,何家軍也是祖祖輩輩扎根在北疆的,北疆的地勢他們爛熟于心,想要徹底拔出何家這個禍患,只怕還要廢些功夫?!?/br> 永嘉聞言點頭:“陸將軍曾在何家軍待過,想來也算知己知彼?!?/br> “不止他,皇帝也待過,”沈桓順嘴說出來,話一出口便后悔了,他看了看永嘉的面色,想了想還是繼續(xù)說下去:“這場仗終究要看老天爺更偏向誰?!?/br> 永嘉聞言未再接話,她看著沈桓提回來的東西,詢問:“那是什么?” “給阿姐和姜尚宮做的大氅,快入冬了,北疆不比京城,落了雪,很是凍人?!鄙蚧刚f著:“阿姐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br> 永嘉依言拆開包裹,去試大氅,沈桓環(huán)視屋子,想起自自己回來,便未看見姜尚宮,不由詢問:“阿姐,姜娘呢?” “去街上替我買藥了?!?/br> 沈桓聞言,心上不由一疼,神色一時間便落寞下去,走到永嘉身旁,他將大氅披在她身上,親自替她系帶子。 永嘉看著身前沉默的沈桓,她抬手,指尖輕點了點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她輕笑著勸他:“桓兒,阿姐沒事?!?/br> 沈桓悶悶不語,他系好帶子,上下打量永嘉,他望著她擔憂的眉眼,終還是咧嘴笑出來:“這大氅做的簡單,可穿在阿姐身上,不知好看了多少倍?!?/br> 永嘉被沈桓逗得一笑:“就你嘴甜?!?/br> 沈桓又替永嘉脫掉大氅:“阿姐歇歇,我去街口等著姜娘,天快黑了,怕她一人不好走夜路?!?/br> 永嘉將蠟燭裝進燈籠里,遞到沈桓手上,送他出門。 永嘉獨自在家等了一陣,久久不見沈桓和姜尚宮回來,她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院子外仍沒有動靜,永嘉實在坐不住,出門去尋。 街口空蕩蕩的,不見沈桓,更不見姜尚宮,永嘉在附近找了許久,她尋不到人,心慌不止,返回家中,也不見他們回來。 永嘉等了一夜,次日天色大亮,沈桓和姜尚宮,一個人都不曾回來…… 第89章 大魏很快要完了 永嘉整夜未等到人, 再也坐不住,她帶上帷帽,鎖了家門, 到街上去尋人。 她沿著市街,逢人一路打聽, 期初沒什么線索, 后來遇上了許多同她一樣找人的鄉(xiāng)民。 有人驚動了臨近的官府, 調(diào)查整日,發(fā)現(xiàn)是突厥生亂, 違背締約, 趁夜色, 在邊境劫擄了大魏百姓。 永嘉的心一時更沉了。 沈桓與姜尚宮徹夜未歸,她便知他們一定是出事了,否則桓兒絕不會將她獨留在家中,她最初懷疑是沈邵的探子,探到了他們的行蹤, 卻沒想到是突厥。 與沈邵的人比起,突厥更危險,永嘉強壓住心慌, 她不敢讓自己多想。 永嘉不知突厥為何要劫掠大魏的百姓, 經(jīng)過左狄王一劫,突厥內(nèi)部也是百廢待興, 老王爺與大魏之間奉行和平之政,休養(yǎng)生息。 此番突然生亂,永嘉不禁懷疑,是不是突厥內(nèi)部又生事了,但無論如何, 她都必須將桓兒和姜尚宮平安救回來。 永嘉離開人群,從街上歸家,她想起,之前穆勒留給她的狼牙。 永嘉取了狼牙,在馬廄中牽了馬,直奔邊境,邊境之北,有突厥的衛(wèi)兵。 跨境的關(guān)口,有大魏的守兵,永嘉看著守兵,怕自己形單影只過不去,一個不慎還容易暴露身份。 永嘉坐在馬背上,在離關(guān)口不遠處,遙遙等待,等得時辰久了,她觀察到出入邊境的車隊,都需出示一紙文書。 永嘉想了想,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返回集市上,她等在集市通往邊境必經(jīng)的關(guān)口上,奉上車隊便攔下,詢問可否能帶她一路,進入到突厥境內(nèi)。 重金之下,天色漸黑之時,永嘉終于等到同意她隨行的商賈,她跟著商隊,憑著他們的文書,出了大魏邊城城關(guān)。 永嘉握了握手中的狼牙,與商隊告別,尋到突厥邊境守城的士兵,嘗試是否能聯(lián)系到穆勒。 她早已權(quán)衡過,前面只有兩條路,成與不成,唯在此舉。 若突厥真的內(nèi)亂,她拿著狼牙,未必能見到穆勒,說不定還會因為這顆狼牙而引火上身。 可她若不試上一試,如今大魏的官府對突厥劫掠大魏百姓的舉動,遲疑不定,天子正在北疆剿除逆賊,沒有天子御令,他們不敢擅自與突厥起沖突。 從西疆向前線遞信,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半月之久,就算得了命令同意派兵營救,永嘉怕屆時桓兒與姜尚宮早已命喪黃泉。 她沒辦法坐以待斃,就算豁出自己,也要搏一搏。 突厥邊境營帳,篝火燎燎,永嘉尋到士兵,將狼牙遞上去,自稱是穆勒的朋友,想見他一面。 守門的兩個突厥士兵,看著永嘉遞來的狼牙,他們一時盯看永嘉,一時仔細看著狼牙,一時又面面相覷。 最后兩人將狼牙奉還,單膝跪地行禮。 永嘉見此,緊繃的身子緩緩放松,她松了口氣:“煩請二位轉(zhuǎn)告小王爺,就說有位虞姑娘,在茶馬鎮(zhèn)等他。” 突厥士兵聞言稱是。 永嘉遲疑的想了想,又忍不住詢問:“不知近日,可有大魏人被抓來?” 兩個士兵聽了,又相互對視一眼,最后其中一位先開口:“敢問姑娘與王爺是……” 永嘉正要開口回答,忽見營帳之內(nèi),有一隊人馬持著彤彤火把而來,馬蹄踏地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有力。 人馬愈來愈近,領頭之人與桓兒年紀相仿,一身暗藍色的胡服,長須連鬢,乍一看去,輪廓有幾分像穆勒,卻不及穆勒長的周正,猶是那雙眼,狹而長,透滿讓人不適的精光。 永嘉隔著帷帽仔細打量來人,見來人也正緊盯著自己。 身前的兩個士兵,轉(zhuǎn)身跪地,對來人行禮,口中喚:“阿罕小王。” 小王? 永嘉聽著這二字,不僅挑眉,難道是穆勒的兄弟? 阿罕緊盯著永嘉,開口質(zhì)問地上的士兵:“她是什么人?” 突厥士兵聞言,先是回頭看了看永嘉,接著轉(zhuǎn)頭回答:“稟小王,是穆王爺?shù)呐笥?,她手上有穆王爺?shù)睦茄馈!?/br> “狼牙呢?”阿罕嗓音冷冷的又問。 永嘉看著來者不善,想了想,還是將狼牙遞給士兵。 士兵拿了狼牙,奉給阿罕。 阿罕攥住狼牙,在火光下仔細看了許久,最后又抬頭看向永嘉,他盯看了許久,最后冷笑一聲:“表兄的狼牙怎么可能在一個大魏女人手里?來人,抓起來,她就是個賊!” 阿罕話落,守城的兩個士兵,一時遲疑:“這……” 阿罕見此,瞬間瞪眼,他看著遲遲不動的士兵,抽了腰間的鞭子,一鞭揮過去,站在左側(cè)的士兵瞬間摔跪在地上,抱著左腿嗷嗷大叫,另一個見此,連忙掉頭,朝永嘉奔去。 永嘉身旁的馬兒,受了皮鞭的驚嚇,她看著轉(zhuǎn)身來抓自己的士兵,想跑已經(jīng)晚了。 永嘉被突厥的士兵捆了,帶到內(nèi)營去,到了內(nèi)營,阿罕吩咐士兵將她帶到關(guān)押女囚的牢房去。 永嘉聽此,便知自己這是正好撞到槍口上,這個阿罕應該就是抓走姜尚宮和沈桓的人。 永嘉聽著阿罕對大魏劫來的人的安排,松了口氣,想來阿罕是對她們別有用處,暫時不會傷人性命,姜尚宮與桓兒應該都還平安。 塞翁失馬,永嘉想到,應該很快就能見到姜尚宮,待與姜尚宮團聚,她便想辦法,聯(lián)系到穆勒,如今能救她們的,就只有他。 永嘉自在邊關(guān)處被抓,一路上并未掙扎,她知掙扎無用,惹急這幫人還不知要出什么旁得事。 永嘉一路走著,草地坑洼難行,她被捆著手,由人用力拽著向前走,她腳步慢了半刻,之后便踉蹌起來,再行了沒多遠,不知從哪冒出大石,腳下一絆,直直的就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