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鐸驚詫：“父親這是要…可是您不是說陛下在意長公主嗎？”

    “人這一輩子，哪有全都是壽終正寢的，時運不濟，突遇強賊殞命，也是比比皆是?！?/br>
    第75章 刺殺（上）

    何鐸聞言一時糾結(jié)：“爹, 話雖如此，但陛下要是查起，查到什么蛛絲馬跡, 咱們豈非引火上身？”

    “現(xiàn)在本是多事之秋，我已行了一步不利之棋, 眼下還是再等等, 若真發(fā)現(xiàn)長公主得了什么消息, 我們再下手也不遲啊。”

    “鐸兒，如今我們不僅要防著長公主, 還要防著陛下, 我們的大軍都在北疆, 我不能在京中多留，否則一旦出事，咱們一家就是案上魚rou，任人宰割。”何長鈞幾番琢磨著：“趁著陛下現(xiàn)在尚不知情，我還能按照武將任外歸京不能超過七日的規(guī)矩, 順理成章回軍營去?！?/br>
    “那爹爹打算何時走？”

    “過兩日，我想些辦法將你和歡兒一并帶走?！?/br>
    ***

    沈桓這兩日都住在京郊園里，審問常德。

    不枉是何長鈞身邊久用的人, 難得有幾分骨氣, 皮鞭大棒審了兩日沒什么結(jié)果，為了讓他痛快開口, 沈桓廢了不少心思，去求了大王爺，讓他出面幫忙去刑部借了那套專門對付敵國死士細作的刑具，上上下下共七十二件，聽說每一件都能輕易要人性命, 但若手法老道的獄卒，能將這七十二件刑具耍上一遍，還能教犯人留上一口氣，慢慢消耗心血，最后耗干血而死。

    沈桓借了刑具，成排擺在常德面前，拿著刑具一樣一樣介紹。

    “都說傳聞不如一見，這些個東西本王從來沒見過，今日倒是開眼了，”沈桓手拿一把彎刀利刃，與常德道：“聽說這玩意戳進rou里□□就是一大片皮rou，也不知道真假，一會拿你試試。”

    刑架上的常德盯著沈桓手中的刀，周身哆嗦著，忍不住大罵：“你們抓我，想要威脅我娘，威脅大將軍，你們不會得逞的！大將軍知道了一定會來救我的！”

    沈桓撓了撓耳朵，對一旁的人說：“他太吵了，堵住他的嘴?！彼慌险f著，一畔用刀拍了拍常德的胸膛，見他身子一抽搐，不禁嗤笑一聲。

    他放了刀，拿起另一樣刑具，繼續(xù)與常德介紹，末了必填上一句：“一會給你試試?！?/br>
    七十二件刑具還沒說到一半，沈桓眼見常德哭了，他故作疑惑，揮手讓人摘掉他口中堵著的粗布，隨意提了把刀，朝他身前去：“怎么？這是著急了？那本王現(xiàn)在就給你試試？”他說罷，雙手提著刀，就要往常德身上去。

    刀刃落下的一瞬，沈桓聽見常德哭著大吼：“我說我說，我招！”

    沈桓聞言，挑了挑眉，他收了刀刃，轉(zhuǎn)用刀背往常德臉上拍了拍：“早讓你說你不說。”他轉(zhuǎn)身，丟了刀，大步向外走：“放開他一只手，讓他仔仔細細寫下來。”

    沈桓出了房舍，躺在院外的搖椅上，他歪著頭，眼睛直直目視著東面，在那個方向，幾里之遠，是他母妃的陵墓。

    沈桓忽而閉上眼，他仰著頭倒在搖椅上，京郊的夜，靜謐無痕，聽不見凡世的丁點喧囂。

    有小廝從屋舍里跑出來：“王爺，他寫好了，這是他母親的住址，這是他邀他母親來京中的信?！?/br>
    沈桓睜開眼，接過小廝遞來的信，草草看過，便抬手撕碎：“揍他一頓，讓他重寫?！?/br>
    小廝一愣，緊接著又跑回房中，不久房內(nèi)傳來痛叫的聲音，許久，小廝又帶著信件與住址出來。

    沈桓看了一遍，冷笑：“剛才果然跟本王?；??！?/br>
    小廝不解又佩服：“王爺，您是如何知道的？”

    “我猜的，”沈桓聳肩笑笑，他將信件和住址收好：“看好他，他那慫樣是舍不得死，別讓他跑了。”

    小廝領(lǐng)命，見沈桓欲走，又追上：“王爺，小人斗膽，萬一您剛才要是猜錯了呢？”

    “那就便宜他再挨頓揍，”沈桓面上掛笑：“反正他欠揍?！?/br>
    沈桓離開京郊，本是欲去找永嘉的，但顧念著時辰，怕此事找她不方便，只好調(diào)頭去陸宅見了陸翊。

    陸翊有些意外：“惠王殿下，您怎么這時辰來？”

    沈桓先下馬，牽著馬進了陸宅：“陸兄，我有事想請你幫忙?！?/br>
    陸翊將沈桓請入屋中：“殿下請說。”

    “我從常德那審來了籍尚宮的藏身之處，想與陸兄借幾個人，去北疆將這個籍尚宮綁來?！鄙蚧笇⑿偶偷刂方o陸翊看：“我沒去過北疆，陸兄幫我瞧瞧，可有什么不妥之處？”

    陸翊接過地址看了看：“這地方是離軍營不遠的莊子，籍尚宮經(jīng)常去軍營看望常德，想來也有這處最合適?！?/br>
    “那便好，明日我去見jiejie，便啟程，我不在京中，還要托陸兄替我照看jiejie。”沈桓拱手道。

    陸翊連忙回禮：“殿下不必多禮…在下會盡心的?！?/br>
    沈桓拍了拍陸翊的肩膀：“陸兄，此生能與你做朋友，是我沈某之幸，”他說著又不禁搖頭：“可惜，可惜了……”

    沈桓不等陸翊追問，便先起身告辭。

    ***

    翌日一早，沈桓去長公主府尋永嘉，入府時，正撞見要離開的沈邵，兩人久久對視無話，最后是沈邵先開口：“聽吏部的人說，你生病告假了?！?/br>
    沈桓垂頭：“多謝陛下掛念，臣是病了，可能還要再請幾日假，好好休養(yǎng)?！?/br>
    沈邵看著沈桓，也無心探究他是真的病了，還是耍小孩子脾氣故意不去當(dāng)值，他只道：“你jiejie身子不好，你既病了，就少來長公主府，以免過了病氣給她?！?/br>
    沈桓一時沉默不語，見沈邵一直站著不走，他垂下眼，道了句：“是。”

    沈桓等沈邵走了，才往夕佳樓去，他與永嘉交代了審訊結(jié)果，并告知要親去北疆尋人。

    永嘉不禁擔(dān)心：“你才回來不久，北疆那么遠，我害怕……”

    “旁人去我不放心，阿姐，我們前面做了那么努力，廢了那么多心思，不能到現(xiàn)在出差錯，正好趁著現(xiàn)在何長鈞不在軍營，我快馬加鞭，來回左右十日，你安心在家等我?！?/br>
    “那籍尚宮能在陛下面前金蟬脫殼，想來是有幾分狡猾的，你萬事當(dāng)心，我等你?！?/br>
    永嘉送走了沈桓，命姜尚宮去召何院首，既然籍尚宮這邊已有了眉目，賀家那邊她一定要先搞清楚。

    何院首從宮中來，替永嘉請了脈，永嘉向何院首賜了座。

    “何大人，請您與我說實話，我如今的胎可穩(wěn)了？”

    “老臣不敢哄騙殿下，殿下近來修養(yǎng)的好，可以在房內(nèi)稍稍走動，舒舒筋骨，只是切莫再去京郊那樣遠的地方了?！?/br>
    永嘉心中有了底，她謝過何院首，讓姜尚宮親自送客，待姜尚宮回來，便道：“再修養(yǎng)幾日，尚宮便再去趟醫(yī)館，替我約賀醫(yī)士的醫(yī)號?！?/br>
    姜尚宮聞言點頭，她看著永嘉輕撫在腹上的手：“奴婢見殿下還是很在意孩子的…”

    永嘉聽著姜尚宮的話，目光不禁向下，落到小腹上，那里的弧度不甚明顯。

    “她也是我的孩子，無論父親是誰，我都不該將怨恨牽扯到孩子身上，孩子終究是無辜的…”永嘉仰頭對姜尚宮笑笑：“沒關(guān)系，很快了，很快了?！?/br>
    ***

    夏日的花開的俏艷，染上何府的枝頭，何長鈞書房內(nèi)，小廝跑進跑出，一批連著一批。

    “找到了嗎？”何長鈞已有幾分坐不住，看著新跑進來的小廝，急聲追問。

    小廝跪地行禮：“沒…沒找到…將軍。”

    何長鈞聽著小廝磕磕絆絆的話，拿起案上的茶盞丟過去：“沒找到磨蹭什么，滾，再去給我找，找不到你們就別回來了！”

    何鐸在門外聽見破碎聲，他向書房內(nèi)走，險些與連滾帶爬跑出來的小廝撞了個滿懷。

    何鐸走進房內(nèi)，見一地的狼藉和在書案前來回打轉(zhuǎn)的何長鈞：“父親，這是怎么了？”

    “常德不見了?！焙伍L鈞嘆氣：“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找不到，我怕不是他亂跑，是被人抓了?！?/br>
    “常德？”何鐸也蹙眉：“他也跟著爹爹回京了？”

    “我本是不想帶他回來的，畢竟他還連著他娘，只是南邊的茶莊一直是他去cao辦的，我怕此番回京有什么變動，才讓他跟著回來的。”

    “鐸兒，你確定長公主他們什么都沒查到嗎？”

    何鐸聽何長鈞這般問，一時有些拿不準(zhǔn)：“只看他們的信件，倒是沒看出什么，但孩兒也不能確定…”

    “罷了，不管了，”何長鈞一揮手：“陛下這邊前有陸翊這幫人來打壓我，后有茶政上的事抓我把柄，長公主還想翻舊賬，她這是要置我于死地，我也管不了這么多，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wǎng)破，也總比坐以待斃，任人宰割的強。”

    “通知人手，時刻盯著長公主的動靜，我就不信長公主還能一輩子龜縮在府里不出門。”

    ***

    沈桓走了也有五日，永嘉喝完月里最后一副安胎藥，算著時日不能再拖下去，便姜尚宮去醫(yī)館約了賀醫(yī)士，定在第二日晌午看診。

    因為沈邵近來看顧的嚴(yán)，姜尚宮在外租了馬車，約好晌午時在長公主后門等候，次日，永嘉喬裝成女侍，帶著帷帽隨姜尚宮從后門出府，去醫(yī)館見賀顯。

    第76章 流產(chǎn)

    馬車穿過長安夏日花枝繁茂的街頭, 微風(fēng)撫著窗牖上的紗幔，車輪轆轆碾過灑落地上的暖陽，停在醫(yī)館門前。

    永嘉帶好帷帽, 由姜尚宮扶著下車，走入醫(yī)館內(nèi), 跨入門檻時, 永嘉看著迎面走來的人, 下意識腳步一頓，姜尚宮亦是瞧見, 再低頭已是來不及。

    陸翊早在醫(yī)館內(nèi)便瞧見姜尚宮扶著人下車, 雖帶著帷帽, 但那熟悉的身量，他一眼便認出是永嘉，陸翊朝大門處走，迎上二人。

    姜尚宮見躲不過，只能先低身見禮：“陸大人?！?/br>
    陸翊回禮, 又對向永嘉，他有幾分擔(dān)心：“殿下怎來了醫(yī)館？難道是病了？”

    “陸將軍不必多禮，”永嘉虛扶陸翊：“本宮沒什么大礙, 就是出府閑逛, 偶路過醫(yī)館，姜尚宮說她近來腰不舒服, 就下來看看。”她低頭看著陸翊手上提著的藥，反問：“將軍這是怎么了？”

    陸翊聞言恍然，聽見永嘉的問，他手提著藥包瞧瞧，解釋道：“鄰里阿婆病了, 阿婆無兒無女，她身子行動不便，我來幫她買個藥?！?/br>
    姜尚宮聽了，在旁夸道：“陸大人真是仁心?！?/br>
    “舉手之勞而已，”陸翊撓了撓頭，慚愧笑說：“早前沒進宮當(dāng)侍衛(wèi)的時候，沒少去阿婆家蹭飯。”

    陸翊見永嘉和姜尚宮還站在醫(yī)館門口，便讓開路：“那在下便不打擾了，先行一步?！彼f完，又壓低聲音：“惠王殿下離京前，交代在下，殿下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br>
    永嘉聞言低身見禮：“多謝將軍，告辭?！?/br>
    永嘉走入醫(yī)館，陸翊踏出醫(yī)館，兩人背影錯開，愈走愈遠，陸翊走了幾步，突然停住腳步，他回頭朝醫(yī)館內(nèi)望，看著永嘉走上二樓，最后消失不見的背影。

    ***

    永嘉在醫(yī)館二樓的雅間略等了等，敲門聲響，姜尚宮前去開門，見賀顯從外頭提著藥箱進來。

    他似乎有幾分意外：“竟是夫人。”

    “賀醫(yī)士，請坐?！庇兰涡χ_口。

    賀顯點了點頭，放下藥箱，在永嘉對面的圓凳上坐下，他正欲開藥箱拿東西，忽又聽永嘉開口。

    “或許我本該喚您張醫(yī)士才對？”

    永嘉話落，明顯見賀顯面色一僵，他手上拿脈枕的動作一停，他抬頭望過來，神色稱得上警惕。

    “你如何知道？”他雖有幾分警惕，倒是沒有掩藏，一口承認下來。

    “我以為是第一次見面時，張醫(yī)士便有意讓我知道，你診出我所服用的是大內(nèi)藥方的時候，就已想好了吧?！庇兰涡枺骸澳阈睦?，應(yīng)該也將我的身份才得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