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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游想:這個人,一看就是不需要用自己的手去轉輪椅的,這衣服也忒容易卷進輪椅了吧? 但是,這位李先生,冷游也只敢瞧瞧對方的衣著、對方的輪椅,臉是不敢細瞧的,那雙腿也是。 對方掃過來眼神凌厲到讓他害怕,讓他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一句話、一個動作就會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這就是白樂言的親生父親嗎? “好了,今天就談到這里?!崩钕壬矝]有沖他們這群不速之客打招呼,卻也沒有揮手將他們趕出去——只是像看不見他們似的將他們忽略。 只有白樂言才具有存在感。 李先生派了阿旗開車送白樂言與冷游回學校,留下了白氏姐弟在小洋樓。白樂言皺眉,第一次去拽mama的袖子,卻不是像小孩子那樣想要躲在mama身后想要依戀mama,而是擔心她會受到傷害。 在那么多不知彼此的歲月之后,他已經長大了。 跨過了那么多小孩子需要經歷的依戀、成長與自由,站在mama面前的時候,就已經是個自由人了。 白妍抬頭看向白樂言,沒有言語,只是瞧見了對方的眼睛,卻是瞬間可以明白白樂言的想法,那樣的單純,那樣的易懂——他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白妍在那一瞬間能感覺到自己心臟擰了一下,揪成一團。 很奇怪的,她在懷孕、甚至是在分娩的時候都沒有“我有了一個孩子”的實質感,前幾日她見了長大成人的白樂言時也沒有這種感覺,要扮演一個好mama,夾菜、去給對方挑選衣服,這些她都可以做好,雖然在揮手說再見轉身的一瞬間,表情沉下來,眼神冷下來,一下子凜冽回歸于自己本身模樣。 但在這一時刻,她感到自己的的確確擁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很乖很乖的好孩子。 她彎起的笑容瞧不出破綻,但她知道,自己在勉強,非常努力地在勉強?!拔覜]事哦?!?/br> “樂言,除夕一起吃頓飯吧。”在他們剛要走下樓時,李先生說道。 白樂言沒有在第一時間答應,他并不想在新年鐘聲響起時拋下冷游獨自一個人寂寞孤獨。 “這位同學也一起來吧?!崩钕壬f道,似乎對他而言,發(fā)出邀請已然是可給予的天大榮譽。 …… 白樂言并沒有讓阿旗送自己回到學校,在駕車路過海邊時,就讓對方停了車。 初時阿旗尚是堅持,說老板安排自己,定要保護好少爺的安全,親眼見到少爺回到學校才行。 白樂言拗不過他,對方是個只會聽從老板命令的機器人。 可他看著趨近于黃昏的海邊,著實想與冷游在這里聊一聊未來——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做出了決定,可能導致的發(fā)生改變的未來,都太多了,并且都太過于重大了。 重大到小小一間寢室,容納不下這樣的聊天內容。 這樣的聊天,就應該在室外,在廣袤無際的大海之邊。 最終白樂言還是給李先生打了通電話,據說這是個私人號碼,僅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如今,他是其中之一。 電話很快被接起了,白樂言“喂”了一聲,又匆匆補了句“您好”。 冷游一直沉默,今日他一直云里霧里的,找不到白樂言時橫沖直撞的云里霧里,找到白樂言時又是一種不真切的云里霧里。 最終,他倆在冬日黃昏的海邊跳下車,倚著欄桿,看遠方的夕陽掙脫桎梏,從灰蒙蒙的暗淡天色中沖出一束光。 “胳膊痛不痛?”白樂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冷游被吊起來的胳膊,“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對不起什么?對不起突然失蹤?可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冷游搖搖頭:“那個人是?” “好像是我的……爸爸?”白樂言沒忍住,自己也覺得這種說法非常奇怪,笑出聲,“我不清楚,但對方似乎十分篤定吧,隨意了。” 冷游停下腳步,盯著白樂言的臉,似乎非要在上面尋找出什么不同尋常的表情:“我們現在是要去哪里???” “順著這條道走,大概十五分鐘,轉過彎就是第一醫(yī)院,我們去那里?!卑讟费灾噶酥高h方延伸出的道路,他的指尖剛好觸到一束光,那束光在接觸到白樂言的指尖時倏爾變得微小,變成一粒光,懸在指尖。 冷游被那粒光迷住了眼,甚至忘了自己現在是失去一只手的殘疾青年,差點想要伸出兩只手去握,就像握住一只夏夜郊外的螢火蟲。 可是他現在只有一只手,于是,螢火蟲似的光,被他嚇跑了。 “我不去醫(yī)院?!崩溆伟欀碱^,“我現在只是想……只是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說到這里,就在結尾的一個詞,冷游突然之間帶了一絲哭腔,像極了哽咽聲就會隨之而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如其來的這么委屈,一日之中經歷的假期懶散、尋人焦急與坐在車里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的疑惑迷茫,在這一瞬間混合成黑漆漆的一團濁氣,混濁到他覺得窒息。 “你別哭??!”白樂言慌了,他急急忙忙去握冷游的手,覺得冰冷,只能先揣進自己兜里,隨后在海風中抱住了他,摸著他的后背:“別害怕啊,我在這里啊?!?/br> 是害怕,這種感覺,真的是害怕。 如果不是白樂言說出來,冷游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在害怕:“我找不到你,監(jiān)控也不讓查,保安還拽我的胳膊,我在等阿姨來接我去找你的時候,想著不能殘著胳膊去,萬一需要打架呢?我要做打架的那個人。所以就去校醫(yī)室,接回去的時候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