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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言是故意這樣說的。 不過說“故意”其實也不太對,因為他原本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問這話了。 因為這種試探的話問出來怪怪的,畢竟是屬于個人隱私,如果別人愿意告訴你,那當然可以,只是當這種話問出口時,就不太好了…… 然而剛才趴在陽臺看到冷游和他身旁的女孩子的時候,那種念頭又燃燒了起來。短短時間之內(nèi),他沒能壓制得住這種念頭的出現(xiàn)。以至于這種對話在這種時刻不倫不類的出現(xiàn)。 白樂言沉默了。 他把這種凝固的氛圍怪罪到已經(jīng)退學不見人影的鄭凱悅身上,一想到鄭凱悅之前是在所謂的追求冷游,白樂言是真的想打哆嗦,不寒而栗的那一種。 他也不是那種什么都不懂的人,他也聽到過世界之大,性向不止異性戀那么一種。只是,他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對他而言,鄭凱悅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同性戀。 當然,那時白樂言傻乎乎的,只有別人明明確確告訴他“我是同性戀”的時候,他才會有“哦,原來你喜歡同性”這種實質(zhì)感。故而,沒有明明確確告知他的人,什么林予璋、揚以宣,還有冷游,都被他劃分為普羅大眾異性戀中的一員。 他不知道為什么要去喜歡一個同性,或者說,他不理解為什么會有喜歡這種感情的存在。 他,沒有喜歡過別人。 也沒有人因為他就是他而喜歡過他。 相處愉快是一件非常輕松容易的事情,每個人都喜歡和自己有共同語言的人,白樂言深諳此道,他把自己扮演成許多性格許多脾性的人,在需要他熱烈的時候熱烈,在需要他去做事的時候做事,故而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可以作為朋友的那種人,可靠、沉穩(wěn)、無私又開朗。 “我是誰?” “我來自何處?” “我又該去往哪里?” 白樂言在一個問題就硬生生被卡住了。 他是白樂言,他也可以是千千萬萬其他人中的一員。他不是獨一無二的,他是很容易就被取代的。 他只是被丟棄的、不需要的孩子。 所以,在這慘淡世界,他需要很用力地去討好別人,變成那個別人眼中應該成為的樣子。 …… “她打了耳洞?!崩溆巫谧约簳郎?,緩緩說道。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剛才見到李凌微時,對方耳朵上的耳飾。 小小的、細細的一根銀針,要穿過耳朵,打出一條通道,然后在耳朵受傷的時候,需要纖維組織工作、結成一團凸起的疤痕的時候,占據(jù)那個通道。 銀針成日都與血rou見面,自然而然便顯得有些冷酷無情。傷了耳垂的兇手是它,它也做不出什么同情之舉。 它超冷酷。 它超兇。 它是令人疼痛的兇器。 “她打了耳洞?!崩溆斡种貜土艘槐椤?/br> 一句話說了兩次,基本上話語中的情感是加深的,所帶來的影響也是加倍的。 白樂言抱著一疊撿起來的草稿紙,站在那里不動了。然后,他就聽見自己干巴巴地問:“然后呢?” “她打了好多,兩邊各三個?!辈恢浪诖蚨吹臅r候在想些什么,疼痛感明顯嗎?或者說,原本就是為了疼痛感而去的嗎? “然后?”白樂言覺得自己奇怪的要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刨根到底究竟是想要問出什么樣子的答案。 “我也想打。”冷游覺得自己需要疼痛感,需要哪種細微的、隱隱約約,但是絕對實際存在的疼痛感。 他需要有個什么物件兒,在他癡心妄想、頭腦不清醒的時候提醒他,“不要說出口,你喜歡白甜甜這件事情,一定不要說出口!做朋友啊,是最穩(wěn)妥的,做室友啊,也是最長久不過的。何必要同捅破那層窗戶紙,何必要讓對方困擾?” “我也想打。”冷游又重復了一遍,似乎是在自說自話,似乎是在堅定想法。耳洞是一直都會存在的,只要下定決心去打,便一直會存在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似乎已經(jīng)摸到了那個小小的洞眼兒,疼得一激靈。白甜甜啊,你什么都不知道,當然,這是最好不過的了,只是我有一點點難過,只有一點點。 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什么想要不管不顧告訴你有這種情感存在的自私啊,什么想要和你十指相扣在同一個被窩依偎一起的貪戀啊…… 對不起,我把它們扼殺不了。 它們委委屈屈縮在角落,被我關在十層八層的落鎖的箱子里,埋在內(nèi)心深處。 可是再角落、再深處,它也還是存在的…… 白樂言“哦”了一聲,似乎是明白了過來,他轉身回到了自己書桌旁邊,一下一下整理著散亂的草稿紙。 其實他想說的,是:“不要去打耳洞,可以嗎?”然而怎么可能把這種話說出來? 他有什么權利去禁止別人的念頭? 他又有什么立場去阻止別人的動作? 是因為看到那個女孩子打了一串兒耳洞,所以才想去打的嗎? 是因為……很好看嗎? 所以才生出這樣的念頭? 白樂言喉頭重重滾了一滾。 是因為對方很好看嗎? 想要更貼近對方的審美,更貼近對方的模樣? 之前那種違和感又席卷上了白樂言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