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千古恨之番外一      莫恬學(xué)才藝

    那一年，展淵十二歲，莫恬八歲，他們的父母還健在。展淵每天在父親的監(jiān)督下早起練武，用過早膳後再跟著父親學(xué)習(xí)管理莫家莊的大小事務(wù)。

    而莫恬就像個米蟲，每天除了逛鎮(zhèn)子就是看花看鳥，完全就是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展淵一心撲在武學(xué)和生意上，他希望自己長大後能像父親一樣做一個顧國顧家的男子漢，所以不經(jīng)意間把他的神態(tài)都學(xué)得十足十，天天沈著臉像個小老頭。

    另一半時間他全耗在了莫恬身上，只要得了空閑他就會帶著莫恬到處游玩，儼然一副好哥哥的樣子，莫恬對展淵崇拜得不得了，逢人就說“我哥哥怎麼怎麼好”，弄得展淵很得意。

    某一日，莫夫人愁眉不展地對莫老爺說：“我今天去李府串門了，他們家的小環(huán)跟莫恬年紀(jì)差不多，但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今天還給我彈了曲五福臨門，我聽著很好。咱家莫恬是不是落後了？要不要請個先生來教教？”

    莫老爺邊看賬本邊說：“恬恬還小，逼她學(xué)這些干什麼？”

    “就應(yīng)該從小時候抓起，我去串門都覺得臉上無光呢，再說，以後她要嫁人了，還要和夫家說我們女兒啥也不會嗎？”

    莫老爺?shù)哪抗庖廊粵]離開賬本：“那就等她長大點再學(xué)，夫人莫著急。”

    “你對女兒怎麼能這麼不上心，想當(dāng)初，展淵也像恬恬這麼大，你還不是天天抓著他跟你學(xué)這些東西?！?/br>
    莫老爺終於放下書本，他拉起妻子的手，安慰道：“恬恬是女孩子嘛，讓她多玩幾年，又不礙事。展淵以後要接收莫家莊，當(dāng)然要早些培養(yǎng)。”

    莫夫人撇撇嘴，對他的說辭全然不理會：“我不管，明天就請個有名的先生到府里來?！?/br>
    莫老爺拗不過她，也就由著她去了。

    晚膳時，莫夫人問莫恬道：“恬恬，我和你爹尋思著給你找個先生，教你點才藝，你對什麼感興趣？”

    “捉蝴蝶！”

    “不行！琴棋書畫你選一樣?！?/br>
    莫恬眨眨眼睛，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學(xué)琴棋書畫？”

    “你不學(xué)，其他小姐就會笑話你，你未來的夫家還會嫌棄你?！?/br>
    莫恬運轉(zhuǎn)著她那不太靈光的小腦袋，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最終她點點頭：“學(xué)琴吧。”

    用完晚膳，展淵領(lǐng)著莫恬去散步消食，兩人坐在秋千上悠悠地晃著，莫恬突然問道：“不學(xué)才藝真的會被夫家嫌棄嗎？”

    展淵不明白她小小年紀(jì)考慮這些做什麼，但還是老實地回答：“如果男人覺得無所謂，學(xué)不學(xué)都沒關(guān)系，可是大多數(shù)男的都希望娶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br>
    “這樣那哥哥你呢？”

    “我？我沒考慮過這件事。恬恬今天怎麼了？想嫁人了？”

    莫恬的臉?biāo)坪跫t了，她低頭小聲說道：“今天鎮(zhèn)子上梅子鋪的小權(quán)哥說以後要娶我，讓我給他當(dāng)新娘子?！?/br>
    展淵聽了，不知怎麼的，心里突然酸酸的不舒服，他自小看著莫恬長大，從她還是一個奶團(tuán)子，到現(xiàn)在隱約看出些美人胚子，一直在她身邊的只有他，什麼時候讓連毛都沒張齊的臭小子搶占在他前面了？

    那時的他，還不清楚自己存了什麼心思，只知道要趁早打消莫恬的想法：“其實女子性格好才是最重要的，才藝只是身外之物，如果一個女子不大方賢惠，會那些琴棋書畫有什麼用？只一個空空的花瓶罷了。”

    莫恬的臉更紅了：“小權(quán)哥小權(quán)哥他說我很賢惠，以後肯定是個很好的娘子”

    話說到後面越來越小聲，若不是展淵自小習(xí)武，耳里好過一般人，恐怕還聽不清。

    他心里把那個臭小子罵了個遍，小小年紀(jì)，懂什麼賢惠，懂什麼好娘子？想要拐騙我們家恬恬，做夢！

    他站起來，抱起莫恬放在自己腿上，語重心長地說：“恬恬現(xiàn)在還太小，不要考慮這些東西，等你及笄了，我和爹娘定會給你找個天下最好的相公，比做梅子的那個好得多。而且有我這個大哥在，他定不敢欺負(fù)你。”

    莫恬笑了，突然又想到什麼，她問道：“那我什麼時候能有嫂子呢？小琴的嫂子對她好好哦，天天有糖吃，我要是有了嫂子，也會這麼疼我？”

    “當(dāng)然了，我要挑媳婦，肯定挑對恬恬好的，要是她欺負(fù)你，我就休了她！”

    莫恬高興地趴在展淵肩膀上，心里想道，她才不要哥哥隨便把別的姑娘休掉，她還要等哥哥嫂子生小娃娃陪她玩。

    不知怎的，又想到娘親讓她學(xué)琴，她歪著頭，在展淵的耳邊小聲嘟囔著：“我不想學(xué)琴，我看到琴館的jiejie們手指上都是血泡。”

    展淵也很為難：“這是娘親的意思，連爹都要聽的。”他盡量不去注意莫兒在他耳邊呼出的熱氣，他感覺全身有種異樣的奇妙快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又想抵抗這種感覺又希望能多享受些。

    莫恬見哥哥也不能幫她說話，只好認(rèn)命地撅著嘴，心里對學(xué)琴充滿了恐懼。她怕一個人待著心里不舒服，便吵著要和哥哥睡，兩人說說話，沒準(zhǔn)她能不那麼害怕。

    展淵當(dāng)然樂得高興，這丫頭自懂事起就喜歡賴在他床上，趕也趕不走，六歲生辰一過，娘親就不讓他們兄妹在一張床上過夜，說恬恬已經(jīng)長大了，再跟哥哥同房會惹外人閑言閑語。

    展淵從來不介意別人的評價，但娘親的話是鐵令，就連在人人敬重的莫老爺在她面前都會變成rou包子，他再不愿也沒辦法，莫恬百般哭鬧，最後還是乖乖睡到自己床上，由兩位嬤嬤照顧。

    只是嬤嬤偷懶，總喜歡跑到鎮(zhèn)子里看戲，等她們一走，小莫恬就抱著枕頭悄悄溜到展淵房里，兩兄妹又聊又笑，鬧到很晚才睡。

    第二天展淵去晨練前，還要抱著熟睡的莫恬偷偷摸摸地放回她自己床上，雖然有種做偷花賊的感覺，但展淵樂此不疲。

    這天晚上，莫恬趴在展淵懷里，乖巧得像只小兔子，展淵用手指圈著她的黑亮青絲，安慰道：“恬恬，學(xué)琴也不錯，等你學(xué)成了，你彈琴，我吹簫，爹娘一定會高興的。”

    莫恬眨眨眼，想象了一下兩人合奏的場景，似乎也不錯，她抬頭說道：“那哥哥不許笑話我?！?/br>
    展淵笑著點點頭，親了親她的發(fā)頂，摟著她睡了。

    第二天，教琴夫子果然來了，莫恬即使百般不愿，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做出大小姐的樣子，她老老實實地跟著師傅從認(rèn)譜開始學(xué)，過了幾天，她漸漸地覺得練琴很有意思，每天巴巴地盼著先生來，下課後，還巴不得抱著琴去用膳，莫夫人見女兒如此好學(xué)，心里很欣慰，只當(dāng)女兒的確是學(xué)琴的料。

    認(rèn)譜後，便是枯燥的指法練習(xí)，一個時辰下來，莫恬也只練了宮商角徵羽五個音調(diào)，可見琴弦能在自己的撥弄下發(fā)出聲音，她還是很興奮的，只是粗冽的琴弦總是會把她嬌嫩的手指磨出水泡，右手戴了玳瑁義甲，情況好一些，但左手尤其是小指，就總是又紅又腫，指甲縫里還滲著血。

    上課時，莫恬能忍著，等夫子一走，她就會撒嬌地把手伸到哥哥鼻子底下，每次換來他心痛的眼神，她仿佛覺得那點傷也算不了什麼。

    展淵最喜歡牽莫恬的小手，見她手上有傷，心里難受得像是被油煎。當(dāng)初自己練武，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從來不放在心上，可是看見那麼一點血泡，他就恨不得告訴莫恬，不用再學(xué)了，只要開開心心地做他的meimei就行。

    展淵也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他不希望莫恬虎頭蛇尾，雖然心里不舒服，他也不說什麼，只是在她撒嬌時仔細(xì)察看她的手指，處理她的傷。

    過了半年，聰敏的莫恬已得了彈琴的要領(lǐng)，但若想學(xué)有所成，每天四個時辰的練習(xí)是絕對少不了的。莫恬學(xué)東西快，可惜毅力不夠，學(xué)了半年的琴，她已經(jīng)深感厭倦，開始的新鮮頭也沒有了。

    好在學(xué)琴似乎激發(fā)了她對周圍的興趣，看見畢家小姐學(xué)水墨畫，她也吵著要學(xué)，過了三個月後就把畫筆扔一邊去了。覺得吳家公子下棋時氣質(zhì)非凡，又叫嚷著要學(xué)圍棋，三個月後，連棋盤和旗子都不知被她塞到哪。

    後來覺得哥哥舞劍時神采飛揚(yáng)，又纏著哥哥要他教武術(shù)，剛會了一點輕功，她反而很欣賞戲園子里jiejie們的舞姿，心血來潮又習(xí)了一個月的舞蹈。

    莫夫人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她吊起來打一頓。展淵為此也很頭疼，莫恬還小，學(xué)什麼都無所謂，但要是養(yǎng)成了三心二意的習(xí)慣可不好。

    深思熟慮後，他不得不擺出大哥哥的架勢，逼著莫恬選一樣才藝好好學(xué)。

    莫恬還沒見過哥哥如此嚴(yán)肅的樣子，心里有些發(fā)怵，她想了想，琴太枯燥，武術(shù)太辛苦，圍棋沒意思，什麼都不好，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見哥哥桌上有一支狼毫煞是好看，便靈機(jī)一動：“我要練字！”

    “選好了？選好可不許改，一定要專心練，要不然可別怪我拿家法罰你?！?/br>
    莫恬點點頭，心想練字有什麼難，不就是寫字嗎？這麼輕松的事情，一定比其他才藝好。

    當(dāng)莫恬站得腿發(fā)軟，手也開始發(fā)抖時，她後悔極了，她沒想到夫子會讓她站著寫字，也不知道一支狼毫握久了怎麼跟石頭一樣重。

    她偷偷瞄了眼夫子，膝蓋悄悄彎了彎，正偷樂呢，一道黃金棍就朝著她的腿打去，“啪啪”兩聲，痛得莫恬差點哭出來，夫子嚴(yán)厲地訓(xùn)斥道：“才站了半個時辰，就想偷懶？練字不光光是為了寫字好看，還是磨練一個人意志的鍛煉。若要寫得一手好字，身姿要正，底氣要實，下手要穩(wěn)。你現(xiàn)在再寫個‘人’字看看?！?/br>
    莫恬握筆不穩(wěn)，在紙上抖出一朵墨花，“啪”，又是一聲，先生的黃金棍落在她手腕上，疼得莫恬叫出聲來，見哥哥在旁邊看賬本，可憐兮兮地喊：“哥哥，好疼??！”

    展淵拼命抑制住趕走習(xí)字先生的沖動，故作漠然道：“聽先生的話。”

    莫恬見搬不來援兵，只好乖乖閉嘴，集中精力在筆尖上，一筆一劃地照夫子的話去做。

    每次課下來，莫恬的手腕和膝蓋都是腫的，一開始她還跟哥哥賭氣，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門里不見他，展淵硬闖進(jìn)她房門，拉起她的手，再掀了她的裙子，見她一副淚眼汪汪的樣子，心疼地揉著她的手好聲勸著。一來二去，她也不再跟哥哥賭氣，窩進(jìn)他懷里嗚嗚地哭了。

    展淵真的慌了，莫恬自小就不愛哭，不管娘親怎麼教訓(xùn)，也只是紅了眼圈。

    最兇的一次還是因為他要跟著爹去外面跑一樁生意，那時的小莫恬，以為他丟下自己再也不回來，哭得都打嗝了。

    現(xiàn)在見meimei哭了，心里猶不是滋味，當(dāng)下就打定主意，不管爹娘怎麼說，也不顧莫恬以後性格怎樣，習(xí)字先生都不用再來了。

    誰知莫恬哭完了，嗚咽著說明天還要習(xí)字，展淵雖不解，也只好隨她。

    其實，挨兩下打，她覺得沒什麼要緊，只是哥哥當(dāng)時的態(tài)度讓她很心寒，本想兩天不搭理他，但見他這麼緊張自己，莫恬連著傷心帶發(fā)泄，就沖著他哭出來了。

    雖然練字很辛苦，但莫恬的倔性子使她不甘學(xué)無所成，所以這次她卯足了勁要把書法練好。

    此後，莫恬上課無比認(rèn)真，腰板挺得溜直，每一筆都用心去寫。習(xí)字夫子很滿意，直稱贊這樣的女娃現(xiàn)在不多見了。

    三個月過去了，莫恬已知曉學(xué)習(xí)一項才藝的不易，她空閑時也會撫琴，也會舞劍，但練字才是她每天要做的功課。

    她會在哥哥的書房磨好墨，安靜地練上一個時辰。展淵陪在她身邊看書，書房里偶爾會響起宣紙的翻動聲，他抬頭看看meimei，覺得這樣的美好時光一定會陪他到老。

    子時已過，展淵放下賬本，拿起桌上的小號狼毫，那是他專程從黑山國尋來的生辰禮物，莫恬走得慌，沒有帶上它。

    他輕輕撫摸筆桿，想起莫兒練字的情形，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的莫兒，已經(jīng)躲得太久了，不知她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風(fēng)無痕有沒有占她的便宜，那個傻丫頭，怎麼能對其他的男人掏心掏肺？

    莫兒，你可知，你晚一天回來，懲罰就會加重一點呢，你想跟我玩捉迷藏，也沒關(guān)系，只怕到時候你真會後悔逃出莫家莊。

    一陣?yán)滹L(fēng)從莫家莊吹向君臨城，田七聽著外面的風(fēng)吼，縮了縮脖子，窩在蓮生的懷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