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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囚僧在線閱讀 - 第75節(jié)

第75節(jié)

    翌日晌午, 云華寺放出玄明主持病倒的消息,明弘帝即使再想要他進宮也只能暫歇。

    與此同時林月妍派人去彌陀村接“溫水水”,“溫水水”甫一入溫府, 溫家各房人都心思各異,林月妍和溫若萱表面惺惺作態(tài), 內(nèi)里愈發(fā)厭惡她, 溫昭瞧著她那副懦弱沒用的樣子就膩煩, 奚落了幾句就鉆進屋里沒再出來,倒叫兩人輕松了不少。

    可容鳶見著“溫水水”, 心內(nèi)好一頓怯怕, 她們的交易還歷歷在目, 她兢兢業(yè)業(yè)的照著溫水水的話做,自己已經(jīng)融入到溫烔的生活,她愛上了溫烔,所以她很敏銳的察覺到溫烔的情緒,當(dāng)初溫水水跟她說, 她是溫烔最愛的女人。

    這話是假的,溫烔愛她的臉,愛她的神態(tài)舉止, 獨獨不愛她這個人, 他用她思慕故人,而她也借著那個故人妄圖占有他的愛。

    她怕溫水水會揭穿自己的真面目, 她什么都不是,連名字都是假的。

    但大皇子府的那個消息傳到她的耳朵里時,她突然升起了一線希望,容家小姐的身份委實有誘惑力,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 她就叫容秀,她也是從南邊來的,那副畫像幾乎是照著她的模子刻出來,她可以肯定的認(rèn)為,他們找的就是自己。

    如果真有容家小姐的身份,溫烔怎么舍得委屈她?她這些時日遭林月妍欺壓,是時候該還回去了。

    這事溫烔很上心,趕早兒帶著她進了大皇子府。

    ——

    容氏跟著楊老在院里練五禽戲,埋怨道,“阿宇到底回不回?我為他犧牲良多,他莫非還一心只為了那個丫頭?”

    “他不為著水水,難道還要被你攆著吵?”楊老一套拳打下來滿頭都是汗,一旁的丫鬟遞上來毛巾,他抓過來擦拭,又捏著茶壺灌口水,“你瞧不上水水,但水水著實有主意,阿宇沒有她,必定走不長。”

    容氏立時收起拳法,“我?guī)讜r說不讓她呆在阿宇身邊的?她自個兒要走,我攔得住?還有那溫家的派人去彌陀村接水水,還接到人了,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看你煩,”楊老撂了茶壺,拿著本書看起來,當(dāng)真不理她。

    容氏狠跺腳,走到他跟前伸手要擰他耳朵,“你跟我裝什么書袋子,給我去把阿宇叫回來!”

    楊老猛地?fù)]開她,拿著書轉(zhuǎn)書房里了。

    留容氏一個人在院里生悶氣,恰時安嬤嬤過來低聲道,“夫人,溫大人入府了?!?/br>
    容氏抹了把汗,往身上瞧瞧確定衣衫齊整,才搭著她的手出了院子。

    溫烔候在堂屋,容氏甫一進門,當(dāng)先注意到的就是他身旁的那個姨娘,柳眉星目,生的跟溫水水有幾分像,只是氣韻更冷冽,有種不卑不亢的倔性,她心下有了計較,趕忙杵著拐杖顫顫巍巍走到她跟前,望著她一時凝出眼淚,“你多大了?”

    容鳶曲膝道,“回老夫人,妾身二十五歲?!?/br>
    容氏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笑了一下轉(zhuǎn)而抬手抹掉眼淚,回身推一把安嬤嬤,“你去把阿宇叫回來?!?/br>
    溫烔欠身淡笑道,“大殿下不在府中?”

    容氏恢復(fù)鎮(zhèn)定,兀自坐到上座,指了指旁邊的座椅讓他坐,嘆氣道,“他師父病了,他又是個孝順的孩子,少不得要過去看看?!?/br>
    溫烔也做出一副贊嘆的姿態(tài),“大殿下果然是不忘舊恩的人?!?/br>
    他這是在示好,容氏卻收住笑,瞥著容鳶問他,“溫大人貴人事忙,怎有空過來?”

    溫烔待要說話,元空這時匆匆進門來,他應(yīng)該是急趕過來的,穿的還是常服。

    溫烔趕忙拉著容鳶向他叩拜,“微臣叩見大殿下?!?/br>
    元空道了聲免禮。

    溫烔躬身站到一旁。

    容氏多日沒見到元空,一時看到人也免不得高興,“你前腳剛出門,后腳溫大人就來了?!?/br>
    溫烔笑道,“倒是微臣來的不巧,耽誤大殿下去云華寺了?!?/br>
    元空一聽這話就明白過來,容氏替他隱瞞了,他配合著道,“無妨,主持不喜人打攪,我不去正好讓他清凈?!?/br>
    溫烔點頭,旋即道明了來意,“近來聽聞容老夫人尋親,這些訊息都和微臣這位妾室匹配,所以微臣帶她來認(rèn)認(rèn)。”

    元空順著他的話看向容鳶,確實跟畫像吻合,他略顯猶疑道,“我和表姑只在幼年見過一面,記得不太清,不過這位夫人跟我表姑確實有幾分像?!?/br>
    他說出這位夫人時,容鳶顯而易見的眼底亮過,這是肯定,不過沒往白了說。

    溫烔心下有數(shù),抬手沖容氏道,“老夫人,阿鳶是江都人,落難才漂到西京,她受了許多苦,常常盼望與家人團聚?!?/br>
    容氏像是被他這番話感動至深,眼含熱淚連連低哭,絲毫看不出作偽,“我這里記下了她,溫大人照顧阿秀多日,這份恩情我心里感念?!?/br>
    溫烔手探到容鳶腰后推一把,示意她上前認(rèn)人。

    容鳶掩不住喜氣,匆忙要近前。

    元空低咳一聲,這感人肺腑的場景暫時消停,幾人都瞅著他,他彎一點唇,笑得不淺不深,“到底是大事,我舅爺也急,我已經(jīng)派人從南邊接他過來,認(rèn)祖歸宗斷不能馬虎?!?/br>
    容氏掩去納悶,按著他的意思道,“阿宇說的沒錯,終歸是一家的,不愁這三兩日,還是讓阿秀有個體面,總不能太貿(mào)然?!?/br>
    溫烔深覺得有理,這種事得鋪開了說,最好整個大魏都知曉,他納了容家小姐為妾,這樣的風(fēng)光想想都蕩漾,他連忙俯身朝容氏敬禮,“老夫人放心,該她的體面本官不會讓她委屈?!?/br>
    他這就是明明白白的向容氏保證,如果容鳶回歸容家,他也會適當(dāng)?shù)臑樗嵘矸荨?/br>
    容氏欣慰的笑起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她做出疲倦的樣子垂眼睛。

    元空過去扶住她,對溫烔說,“溫大人,我外祖母近來為著表姑的事煩的睡不著覺,這一下子放下了,倒困的快?!?/br>
    他說完和溫烔會意的笑到一塊去。

    溫烔忙推著容鳶道,“還不快過去扶著老夫人?!?/br>
    容鳶小步到容氏身側(cè),攙住她道,“老夫人,妾身扶您去歇息吧。”

    容氏望著她笑,“好。”

    容鳶便隨她一同去了西松園。

    元空長舒一口氣,坐椅子上怔神。

    溫烔憂慮道,“大殿下看起來有些神傷?!?/br>
    元空微頷首,“我舅爺找了表姑很多年。”

    溫烔沉默一瞬,隨后說,“您的舅爺當(dāng)年甚是有才學(xué)?!?/br>
    元空的舅爺名喚容驕,當(dāng)初是楊老那一輩里最負(fù)盛名的才子,他人如其名,不僅博學(xué)多才,而且矜驕自傲,頗受先帝眷顧,奈何天不遂人愿,楊皇后倒臺后,這位大才也銷聲匿跡,終其一生碌碌無為,到現(xiàn)在還為了女兒奔波,屬實叫人唏噓。

    元空溫溫的笑,“都是陳年往事,難為溫大人還記得。”

    溫烔頗感同身受,“微臣跟著阿鳶喊,也得喚他一聲岳丈?!?/br>
    元空抿笑著,“自然的。”

    溫烔越發(fā)稱心如意。

    元空問道,“許大人提出的興學(xué),溫大人有什么看法?”

    既然默認(rèn)了容鳶是容家人,溫烔得到了保障,同樣的,他也得給元空一個保證,保證不參與興學(xué)。

    溫烔當(dāng)即表明態(tài)度,“興學(xué)不是兒戲,許大人光嘴上提了,實施起來方方面面都麻煩,還得朝中其他大人配合,現(xiàn)在臨近春闈,禮部吏部忙的不可開交,哪有閑工夫再承擔(dān)這些亂事?!?/br>
    元空淺笑,“其實興學(xué)也算好事。”

    “好事歸好事,耗費那么多人力財力,若是做不出來成就,好事也是爛攤子,”溫烔繼續(xù)唱衰道。

    元空卷起袖子自如的揮了揮臉,正見容鳶面帶笑意走進門,那手上戴著個翠色墨玉鐲子,一看即知是容氏給她的,她溫順的站到溫烔身旁,元空慢聲道,“溫大人不然在府里用膳吧。”

    溫烔曉得他事情多,也不敢逗留,趕忙起身道,“倒不好叨擾大殿下,微臣的大女兒今日回府,府里錯不開身?!?/br>
    彌陀村的假溫水水竟然被他接回去了,元空眉一跳,神色如常,“家事重要,我不留大人了?!?/br>
    溫烔便帶著容鳶一同離開了。

    元空覷起眼,心底有恍惚,溫烔既然借著容鳶跟自己攀親帶故,說明他更看重權(quán)勢,假如回頭他們不認(rèn)這樁親,溫烔惱火之余約莫又想籠絡(luò)林家,左右假溫水水入溫府了,假的不能長久,要是被拆穿了,溫水水和他的事情也瞞不住,以溫烔的性子定也會死乞白賴的把溫水水往他懷里塞,這就和容鳶一樣的性質(zhì),甚至更叫他得意,皇子的岳父有幾個人能做得。

    溫烔好辦,麻煩的是林遠虎,一日他掌兵權(quán),一日林家就不可能真正坍塌。

    ——

    溫烔帶著容鳶回到溫府,才下馬車就見門前停著輛馬車,車前掛著牌子,正是二皇子府的馬車。

    溫烔松了容鳶的手,走到車前沖里頭道,“二殿下?!?/br>
    容鳶自覺進府里。

    那車簾掀開,露出蕭笙祁陰冷的臉,他笑,“本殿有些話想跟姨父聊聊?!?/br>
    溫烔踏上車,施施然坐在他對面。

    “姨父去皇兄的府邸了?”蕭笙祁問他。

    溫烔老實說,“阿鳶很有可能是容老夫人的侄女,微臣才帶著她過去確認(rèn)。”

    蕭笙祁沉沉笑出,“是嗎?”

    溫烔朝他作揖,“微臣若有虛言,管教天打五雷轟?!?/br>
    蕭笙祁揮一下手,朝他遞過來一張紙,“姨父看看?!?/br>
    溫烔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眼底黑潮上涌。

    “我和舅舅已經(jīng)說好了,回頭姨父你先上奏給父皇,舅舅緊隨你后頭,有你們打頭陣,父皇即使不同意也會有所松動,屆時那些學(xué)生再群情激昂,父皇也就沒有理由不同意興學(xué)了,”蕭笙祁揚聲道。

    讓他帶頭,打的好算盤,如果明弘帝大發(fā)雷霆,就只能他頂在前面,林遠虎和他都沒事,即便明弘帝有松動,他們又煽動學(xué)生,這種事往好了說是學(xué)生自發(fā)組織,往差了看,誰都清楚是別人有目的的拱火,這么大的把柄若是被人抓在手里,捅到明弘帝跟前就是尋滋挑事,興學(xué)縱然重要,也不能他犧牲。

    歸根結(jié)底,他在蕭笙祁的眼里就是條狗。

    溫烔將那張紙折好按在桌上,笑說,“殿下設(shè)想的這般美好,微臣都不忍打破了?!?/br>
    蕭笙祁目中一厲,“什么意思?”

    溫烔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淡然的和他直視,“其一,時值春季,當(dāng)下舉朝都在籌備春闈,您提出興學(xué)的時機不對;其二,陛下仍倚重佛門,云華寺的玄明主持更是陛下的座上賓,您提興學(xué)是在貶佛門,也得看陛下是不是真有這心,玄明主持今日剛病倒,陛下就派人過去慰問,足以說明他很重視佛門,您提興學(xué)是和陛下背道而馳,陛下不會同意的?!?/br>
    蕭笙祁死死的盯著他,良久緩緩說,“姨父的意思是,本殿的興學(xué)無論何時何地也辦不成了?”

    溫烔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戾氣,用苦口婆心的語氣說,“您要聽勸,許大人想的這個主意確實好,但也得看其他人的意思,不說陛下,興學(xué)聽出,難道工部那邊就沒動作,崔琰是死的?”

    蕭笙祁咧笑,“區(qū)區(qū)一個崔琰,竟叫姨父怕成這樣?!?/br>
    溫烔從容道,“微臣沒什么好怕的,微臣只擔(dān)心殿下?!?/br>
    蕭笙祁做出疑惑狀,“擔(dān)心本殿什么?”

    溫烔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失去圣寵?!?/br>
    蕭笙祁面上剎那陰寒,“姨父說胡話嗎?”

    溫烔搖頭,“您是一顆明心,但抵不過陛下疑心重,陛下這些年都沒想過興學(xué),您來這么一下,如果崔琰趁機挑撥,只說那幫學(xué)生是被您收買了,怎么辦?”

    蕭笙祁霎時怔住。

    溫烔勸道,“興學(xué)這條路您還是放棄吧?!?/br>
    蕭笙祁頃刻明白他不會幫他上奏,若是往先他定能喝罵,但如今是他求溫烔,求不到就只能忍住一口氣,誰叫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六品小官,根本不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