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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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空沉頓一會, 凝聲道,“父皇?!?/br> 明弘帝怡然自得的高聲道,“這才像話?!?/br> 他甚少表露欣喜,宮里叫他父皇的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父皇這兩個字他聽到了也無動于衷, 就像個稱呼,不會引起一絲波瀾,但元空這聲父皇卻叫他生出高興,是真的高興,他像個正常的父親,因為孩子的一點回應(yīng)就喜不自禁,說到底是內(nèi)疚引起的新鮮感,等元空像蕭笙祁和蕭承勛那樣捧著他,沒準(zhǔn)他就恢復(fù)成嚴(yán)厲冷酷,一視同仁了。 元空道,“照著寺里規(guī)定,不得披紅戴綠?!?/br> 明弘帝冷哼一聲,“等玄明回來,朕叫他昭告天下,你已經(jīng)不是云華寺的僧人,那些破爛規(guī)矩用不著你死守?!?/br> 元空緘默不語。 蕭笙祁和蕭承勛涼涼互看,各自心思昭然,隨即又互相輕蔑睨過。 明弘帝也沒再叫他去換衣裳,瞥過周免,周免自是領(lǐng)悟,朝兩邊的內(nèi)侍揮手,那幾個機靈的立刻順小道退出門,片刻就有數(shù)個衣著輕盈體態(tài)嬌娜的舞姬走進大廳,她們悉數(shù)朝明弘帝拜倒,明弘帝抬一下手,她們徐徐圍在一處,翩翩起舞。 四周靡靡響樂,那些宮妃看的津津有味,這便是宮里奢侈的生活,富貴堆積出來的,也滋生出了無邊無際的欲望,權(quán)勢可以得到一切,因此他們會為了權(quán)勢拼盡所有。 當(dāng)中的舞姬面容被紗巾遮住,僅落出的一雙眼盡是魅惑,細腰款款,身姿搖曳,便是瞧不見臉,也知是個美人。 明弘帝啄一口酒,眼睛瞅向元空,他眼目微垂,神色冷淡,這舞樂沒有引起他半分矚目。 堂中舞到最后,那舞姬突然勾扯開紗巾,濃艷的眉眼顯出,確實惹眼,可再惹眼,也招不來元空半道目光。 明弘帝煩亂的一口酒悶進肚,周免適時沖舞姬們遞眼色,她們只得悄悄離去。 “年后朕打算讓老大和老三一起入朝,六部都有空缺,你們兩個自己說想去哪兒?” 元空沒說,明弘帝看向蕭承勛,“你小子野慣了,就你先說?!?/br> 蕭承勛瞟過元空道,“父皇,長幼有序,還是大皇兄先說吧?!?/br> 明弘帝沖著元空呵呵笑,“既然你弟弟這么謙恭,那你來說說想去哪個職位?” 他這是給自己臺階下,就怕元空當(dāng)著所有人面拒絕,他堂堂帝王可沒這個臉。 元空起身向他敬禮,“貧僧想去工部?!?/br> 明弘帝斥他,“對著朕你該自稱兒臣?!?/br> 元空沒有跟他爭,從善如流的重復(fù),“兒臣想去工部?!?/br> 六部里屬工部是最累的,因為地方水利土木都需要他們親自前去,其他五部相比較下來,就更舒坦,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和手腳,辦事的有底下人,用不著上邊兒跑動,有腦子的都不會選工部。 明弘帝撇唇笑,“選好了往后便是哭,朕也不同意讓你去其他職務(wù)?!?/br> 元空點點頭,“兒臣選好了。” 底下蕭笙祁冷了眼色,元空去工部就脫離朝堂牽制,他舅舅和姨父壓不住他,在工部就算掀不起大浪,也不怕會被坑,這一步倒是穩(wěn),做不出政績沒事,人保住了。 明弘帝心里也是合計著讓他吃點苦頭,等到時候他來求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他便轉(zhuǎn)頭問蕭承勛,“你呢?” 蕭承勛道,“既然大皇兄選了工部,那兒臣就選禮部吧?!?/br> 明弘帝聽著樂,禮部好啊,禮部吃吃喝喝,還能借著辦公的名義廣交好友,這小子是真精,明弘帝道,“你們自己挑的,回頭可別躲懶,該學(xué)的,該做的,朕會交代你們上司,斷不會把你們當(dāng)朕的兒子待,這官場有官場的規(guī)矩,你們有功朕當(dāng)賞,犯錯朕當(dāng)罰?!?/br> 兩人欠身道是。 如此就定了下來。 這場午膳也在簡簡單單閑話中度過,他們一團和氣,妃嬪敬酒,公主皇子說祝語,真是其樂融融。 元空隨波逐流,明弘帝問話就答,不問話就默然,在這喜氣里顯得格格不入。 明弘帝看在眼里,散場后把他獨自留下。 “朕對不起你們母子,你氣朕也是自然的,但好歹大過年,做出這副喪氣模樣,其他人看了也只會笑話你?!?/br> 元空淺聲說,“您想多了,兒臣一直是這樣?!?/br> 對,他一直是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像什么都進不到他的心底,讓他去修佛他就如脫離了世間萬物,空兩雙眼冷漠的看人情冷暖。 明弘帝偏頭對周免道,“去,把人領(lǐng)進來?!?/br> 周免連忙出殿外,片刻功夫他就領(lǐng)著個女人進來。 正是先前的舞姬。 明弘帝朝元空笑,“你身邊沒貼心人總歸不成,朕特意給你選了朵解語花,你帶回去吧?!?/br> 元空聲色冷冽,“貧僧說過不喜歡,陛下何必強人所難?” 只在一瞬,他立刻變回先前的疏離,絲毫不在乎會不會受到責(zé)罰。 明弘帝眉心直跳,“你裝什么和尚,朕把這個舞姬賜給你,你還敢跟朕頂嘴,不知道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嗎?” 元空直視他,“貧僧想回云華寺?!?/br> “放肆!”明弘帝暴喝道。 舞姬抖著腿跪倒在地。 元空伏地叩首,再不多說。 明弘帝抓起桌上的琉璃球朝他旁邊砸去,只聽嘭的一聲,琉璃球碎滿地,他揚聲道,“滾回你府里,給朕面壁思過!” 元空當(dāng)即退走。 明弘帝氣的蹬桌子,那舞姬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周免擱旁邊問道,“陛下,她怎么辦?” 明弘帝狠拍手,“怎么辦!給朕送到他府里,他說不要就不要,朕慣的他!” —— 元空回府在下午了,院子里安靜的出奇,從梅這么愛鬧的也蹲在主屋前嗑瓜子,時不時往屋里探頭。 元空走到她身后,“看什么?” 從梅一聽這聲,趕緊收了瓜子正經(jīng)站好,“……沒,沒?!?/br> 她素來雞賊,元空也不當(dāng)回事,踏到門里進了里間。 溫水水睡在床里,側(cè)對著他,瞧不清是不是醒著,他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她眼圈泛紅,想是哭過了。 元空坐下來,伸手自她腰下過去,將人摟起來,托著她的下頜認真端量,是委屈的神態(tài),他說,“午膳吃了嗎?” 溫水水唇微動,臉從他手里挪開,手也掰著他。 元空舒展長眉,好脾氣道,“在跟我置氣?” 溫水水搖一下頭,忽然伸長手攀住他的肩膀,腰如柳條兒般依在他掌中,張唇就咬住他,“周叔不來?!?/br> 元空捏起她的下顎細細品,“我去請。” 溫水水很小聲的說了不要,眉高高挑起又落下,那眼周的紅從傷心化為嬌澀,似掙不動般被他帶著,徹底落入迷惘。 意識將剝離時,她感覺到衣衫脫落,她畏怯的縮著,任那只手牢固的束著她,她的眼中映出光暈,他瞧上一眼就生起了搶奪的邪思,想讓她哭,又想讓她笑,好像怎么也不能將她放過,只有沉溺在這荒唐里才能有暫時松怠。 她很輕的說著話,“……老夫人不喜歡我。” 元空一怔,她難以自持的蹙起眉頭,臉轉(zhuǎn)到一邊又轉(zhuǎn)回來,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不讓我叫你夫君?!?/br> 元空胸腔震顫,方才那句話仿佛不曾有過,他定定望她,只見她以手遮唇,似痛似羞的呵出氣,“夫君?!?/br> 元空的魂被這一聲勾住,低頭噙住她霎時瘋魔。 屋里混亂,屋外卻來了人,還是那位安嬤嬤,不過她沒進院子,就站在門口,跟含煙道,“聽說大殿下回了。” 含煙尷尬的回頭看過屋子,“大殿下在屋里,要待會兒才能出來。” 安嬤嬤立刻懂了,但她面上不動聲色,只道,“大殿下忙,但還要記得過西松園吃團圓飯,對了,宮里的周公公特特送來一位姑娘,名叫留香,現(xiàn)下在西松園候著,大殿下忙完了,且記得說給他聽。” 含煙的笑臉差點沒維持住,只彎下腰道,“奴婢會轉(zhuǎn)告給大殿下?!?/br> 安嬤嬤笑了笑,回身離開。 含煙長嘆聲,甩甩頭站到廊下。 屋里消停下來,溫水水偎在元空肩側(cè)應(yīng)承著他的親昵,她有些累,被他親的不斷吁氣,他低笑,“要起來去西松園。” “原本想叫周叔的,”溫水水惆悵道,現(xiàn)在他不來才好,都往這里,說不定容氏背地怎么說她,不若讓他留在宅子里,轉(zhuǎn)頭讓含煙和從梅過去陪他過年,也不算冷清。 元空托著她腰給她穿衣,“我去請。” 溫水水輕眨眼,“不用了,讓含煙和從梅回去跟他一起吃頓飯吧?!?/br> 元空暫住,隨即伸手去拿她的外衫,恰聽含煙在外面道,“大殿下,安嬤嬤過來說,宮里送來位留香姑娘,正等在西松園,叫您快些過去?!?/br> 元空和溫水水才起的那點歡欣頃刻消散,元空一下放掉衣裳,冷著臉往外走。 溫水水急忙揪住他手指,“你干嘛去?” 元空道,“我叫她走?!?/br> 都進來了,有容氏在,不可能那么容易讓她走,溫水水心下有數(shù),揚唇笑道,“她是陛下賜進來的,走不掉。” 元空說,“我送回去就好?!?/br> 溫水水說,“犯不著為這么個小事跟陛下鬧,沒得回頭落人話柄,倒叫陛下覺得你不識抬舉,我要讓她自己犯錯,讓她自行滾出府?!?/br> 元空不贊同,“她是宮里出來的人,你斗不過她,我現(xiàn)在把她送走,陛下便是發(fā)怒也沒什么?!?/br> 在他心里,溫水水總是最脆弱的,哪怕她沒干一件好事,在遇到外敵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不能讓溫水水跟對方碰上。 溫水水扯他近前,高興道,“你就是把她送回去了,轉(zhuǎn)頭陛下還是會送其他的女人來,不如我想個辦法以絕后患,讓陛下再也不給你賜女人?!?/br> 元空對她將信將疑,“別害人?!?/br> 溫水水抬腿掛到他腰上,整個人爬到他胸前,綿綿道,“她肯定沒我好看?!?/br> 元空凝視她,香腮堆雪眉目粉砌,好看的人有很多,但她是獨一份的,他揉著她的耳朵,看她往他臉邊躲,“別害人?!?/br> 他說了兩次。 溫水水忸怩,“知道的?!?/br> 元空便又拿起外衫給她穿,被她推拒了,她說,“我要打扮?!?/br> 元空把她放下來,她進內(nèi)室換了身妃紅色刺繡鑲邊束腰軟紗襖,顏色喜慶,腰肢也稱的越發(fā)細,身條看著就婀娜,倒不顯媚俗。 她叫一聲含煙,含煙趕緊進來給她梳妝。 元空繞過屏風(fēng)道,“早些出來?!?/br> 溫水水趕他,“你先走,別叫她以為我們住到一塊,我還是你meimei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