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倒不是前頭,是今早在朝堂上,明弘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直接說了,不僅是他,三皇子都要入朝,這不是偏愛,只是放他們?nèi)诉M朝堂歷練,誰能掌控朝局,誰就是未來的東宮得主。 元空將佛珠放桌上,交握手道,“這不是我該想的?!?/br> 蕭笙祁便看出他抵觸,不好往下問,轉(zhuǎn)話道,“過幾日那幫書生在桓平居會友,邀臣弟前去,皇兄可有空前往?!?/br> 元空思索著時間,“外祖回京,家中事忙,大概抽不出時間?!?/br> 蕭笙祁翹眉,一瞬起身道,“看來皇兄著實空不得,臣弟就不打擾了。” 元空頷首微笑。 蕭笙祁背著手慢吞吞往外走, 溫昭跟在他身后走了幾步,道,“二殿下,我有些話想跟大殿下說?!?/br> 蕭笙祁掃過他,自顧先走了。 溫昭回頭問元空,“大殿下,您如今用不著楊姑娘,可有想過放她走?” 元空掀起眼不冷不熱的看著他,“沒想過?!?/br> 溫昭攥緊拳,“大殿下也沒有表面看起來那般仁慈。” 元空重新帶回佛珠,一個一個的數(shù)著,“你小小年紀盡琢磨歪門邪道,她是我家中人,我豈有讓她流離在外的道理?” “她欠你多少錢?”溫昭直截了當問道。 元空再好的臉色也消失盡,面上爬滿陰寒,“她欠的你還不起?!?/br> 溫昭一驚,還想說什么。 元空一口堵住話,“你家中一塌糊涂,不想著怎么處理好,還逮著她不放,看來是真不怕你父親知道。” 溫昭立時閉嘴,一臉陰郁的踏出門去。 元空徒手摁著兩邊太陽xue,那股怒火稍微熄下,他踱步回主臥,卻見溫水水磕磕跘跘的扯衣裳穿。 他扶著人道,“不睡了?” 溫水水垂著頭靠他跟前,沒精打采道,“想回去。” 她身子還粘膩,元空沾手便把她抱住進浴室里做了簡單清洗,皇子浴室要比普通府宅里的大,這里頭更是有浴池,冬日泡在熱水里什么勞累都解了。 等他們再出來,溫水水窩在他胸膛里懶得再說話。 “后日就搬進來吧,”元空注視她道。 溫水水打了個哈欠,“你外祖他們都曉得我是誰,我怎好大搖大擺住進來,就背著他們吧,你現(xiàn)在是皇子,鬧出點事都要被人說?!?/br> 其實不是,她曾想過住進來,但麻煩,原先在汴梁,她無家可歸,楊老夫婦看她可憐才收留她,再加上那會兒元空是個一心想出家的和尚,容氏更希望她能把人拉回來,剖開來講,她就是個工具,等她沒什么用了,容氏不會真的大度到讓元空娶她。 皇室選妃看重的不是容貌性情,更多的是背后的權(quán)勢,楊老可以不管,但容氏絕沒有那么簡單,她一早就看清楚,讓元空外祖進京是助力,但對她是阻力,她若真住進來,只會遭容氏冷眼對待。 元空笑一下,“先前不是纏著我要住一起?” 溫水水不敢看他眼睛,支吾聲道,“……現(xiàn)在這樣也很好,你外祖不會愿意看到我的?!?/br> 元空捏起她的下頜,“為什么?” 溫水水蹙眉,“你回來了,你的一切都不能隨心所欲,我?guī)筒涣四悖蛟S還是累贅。” 元空抿著唇瞪她。 溫水水想撥開他,被他扣的死緊,她厭聲道,“我是顆棄子,在老夫人他們眼里,我和你的侍妾沒區(qū)別,或許連侍妾都不如,你沉溺在我身上,他們會生氣的?!?/br> 元空做出笑臉,盡量溫和道,“你在亂想,外祖很喜歡你?!?/br> 溫水水也笑,“他們要是不喜歡呢?” “不會,”元空一口否決。 溫水水固執(zhí)道,“如果是呢?” “沒有如果,”元空繼續(xù)耐心道。 溫水水一下閉緊眼睛,隨后使勁扒他,想脫開身。 元空猛地握住她兩肩,“你說的是莫須有,為什么要這樣篤定?” 溫水水乏力的搖頭,沒哭沒笑,“不是莫須有,我爭不過他們,一旦你進入朝局,我就成了雞肋,不僅是你的外祖,誰都會盯著,你別傻了?!?/br> 元空溫笑說,“你不信我?!?/br> 溫水水顯出頹唐,一言不發(fā)。 元空憐惜的摟著她,“先前我說過,誰也不能左右我?!?/br> 溫水水輕聲嗯著,低低笑起來,“我信的?!?/br> 她當然信的,要是不信,就不會提前給他提醒,她要元空無條件站在她這邊,他的外祖,他的父皇誰都不能讓他改變想法,他的世界里必須只有她。 元空吻著她,“過來和我一起住?!?/br> 溫水水沒應聲。 元空吻停住,拍她背道,“不聽話了嗎?” 溫水水便開始哭,哭的小聲。 元空安靜的給她擦淚,過半晌看她蔫蔫的耷拉頭,便環(huán)著人回床歇了。 —— 溫水水被元空關(guān)在屋里,一直關(guān)到楊老和容氏入了府邸。 緣著他們回來,府里添了不少人,滿府都是熱鬧,張燈結(jié)彩的。 元空將他們安頓在南邊的西松園,那里清凈的多,園里多是草木,適合老人將養(yǎng)。 楊老和容氏奔波了幾日,好容易休息,爺孫一起聚桌上閑談。 “老夫還以為你打算當一輩子和尚,怎的突然就開竅了?”楊老吹著茶水喝一口,不咸不淡的笑話他。 元空卷起袖子,揭開湯鍋,自里面盛出兩碗冰糖雪梨,分別放到他和容氏手邊,才慢慢回道,“觸犯戒律,她又粘人,便回來了?!?/br> 她指的是溫水水,他沒有讓溫水水直接站到他們面前,當先把話拋了出來,是想叫兩人心里明白。 楊老反應不過來,才要問,容氏瞥他,他低咳兩聲,舀著湯喝。 容氏拍拍元空手,笑問道,“是水水嗎?” 元空頷首,轉(zhuǎn)而露一點寵溺,“我想讓她住過來。” 楊老沒拿穩(wěn)勺,嘭的掉碗里,濺了一臉燙水,容氏忙拿帕子往他臉上抹,數(shù)落道,“幾歲的人了,聽著話手還抖?!?/br> 楊老撇開她,一手按到元空肩膀,嘆氣道,“到底是溫家大姑娘,你還沒把人娶進門,怎么叫她?。俊?/br> 元空皺眉頭,這個節(jié)點太微妙,他不能立刻去跟明弘帝提,想娶溫水水,因為他在明弘帝面前已經(jīng)表現(xiàn)的很抗拒這些婚嫁,這個時候就只能委屈溫水水,但再委屈,他也想給她住所,他答應過的,所以無論如何也想讓她住屋里。 容氏看著他,半晌道,“水水還沒回溫家?” 她是在裝傻,溫水水如今化名楊落溪,掛的他們楊家大名,即使他們遠在汴梁,這京里發(fā)生什么也清楚。 元空木木盯著她,“溫家的人都以為她在彌陀村?!?/br> 他眼神很冷,容氏終于裝不下去,鎖著眉道,“好歹是個姑娘,便是你要了人家,這檔口也不能冒冒失失就讓人進屋,讓她回彌陀村呆著,等回頭時機成熟了,你再接回來也不遲。” 元空道,“您先前不是說,她若無家可歸,楊家自然有她住的地方?!?/br> 先前是先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今時不同往日,沒道理再留一個隨時會惹事的人在身邊。 “若不然,把她送回汴梁,那里自也能叫她住的安生,”容氏繞話道。 元空神色發(fā)寒。 楊老按著頭道,“阿宇,你不能任性,那姑娘你想要我們不攔著你,但她實在麻煩,你現(xiàn)在住的是皇子府,往出去一周,不知有多少人看著你,你不能犯錯。” 容氏也勸道,“水水是個乖性子,你要是不放心,我跟她一起回汴梁也行,你們爺孫留在這里,總不會出岔子。” 元空沒表情的笑過,“溫家的人不要她,彌陀村住著一個溫水水,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她是誰,她依然是楊落溪,她住進這里怎么會有人說?” 容氏猛地拍桌子,“我看你是發(fā)癲!你以為你回朝是兒戲,這滿京城的人可都看著,你這個時候把一個大姑娘放在身邊,你巴不得人找不見你把柄!” 楊老唉一聲,“阿宇,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母后去的早,我和你外祖母管你嚴些,卻也是為你好,那孩子是個懂事的,就讓她先呆在彌陀村,等你這邊安穩(wěn),再接她回來也不遲,何必急于一時?” 這些都是假話,只要把溫水水送走,他們就會想辦法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隨后他就可能再也見不到溫水水,他會像蕭笙祁和蕭承勛一樣,按部就班的上朝,聽從他們的指示娶誰家女兒,最后納一屋子妾室,他會成為第二個明弘帝,再沒有自由可言。 “我想娶她,”元空硬聲道。 容氏一巴掌打到他肩上,斥道,“沒攔著你不讓娶,你什么做派?把我們當成棒打鴛鴦的壞人了嗎?” 元空一下起身,“我只娶她?!?/br> 容氏心一沉,張手要往他面上扇,楊老匆忙拉住她,喝道,“干什么!” 容氏收回手,陰沉聲道,“你想明白了,先不說她是溫家人,她這個身份怎么配得上你?你既然選擇回朝,你面臨的是和你兩個弟弟爭勢,你二弟背靠著林家和溫家,你三弟母妃深受陛下寵愛,你有什么?你娶了水水,難道溫家人就會站在你這邊?水水沒有用,你娶了她只會讓人笑話!” 元空彎起唇,“外祖母,當年您嫁給外祖父時,有想過會被人笑話嗎?” 容氏乍愣,容家是簪纓世家,雖不及忠武侯和韓國公他們尊貴,但也是西京頂頂權(quán)貴,若不是楊皇后所累,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是鼎盛,可惜楊皇后死后,容家徹底落敗,早已消失在朝野。 容氏做姑娘時一向眼高于頂,京里的貴公子她一個也瞧不上,偏偏瞧上了楊老,彼時楊老也不過是個小門戶,在國子監(jiān)一眾學子中并不算出眾,但容氏就是要嫁給他,當時她父母勸了好多次都沒打消她的念頭,甚至讓她生出了跟楊老私奔的想法,好在楊老持重,在當年科考中有幸得中進士,才沒讓她丟人。 元空緩聲道,“外祖母為了外祖父不惜名聲,這些年外祖父也從不納妾,為何輪到我了,您卻變了副模樣?!?/br> 容氏張了張口,良晌出聲,“你是皇族,聯(lián)姻是必要的,你需要這些東西?!?/br> “我不需要,”元空平靜的反駁她,桌上的湯冷掉,他將蓋重新蓋回鍋上,“我想要什么,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手拿到,主持曾說過,只有靠自己辛苦得來的東西才是最可靠的,其他不勞而獲的,遲早有一天也會被別人搶走,皇族不僅僅只有聯(lián)姻才能站穩(wěn),您讓我娶別的女人,回頭也會讓我娶更多的女人,她們每一個都有背景,聚在一起,她們會為了爭寵,爭權(quán)使盡手段,母后怎么死的你們已經(jīng)忘了?!?/br> 容氏大張著眼,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她剛要駁斥他。 楊老拍拍她的手,好笑道,“算了算了,鬧什么,孩子高興就行了,你瞎摻和傳出去回頭又是樁事?!?/br> 容氏暗咬牙,一屁股坐倒不再說話。 楊老咕著清茶,揚頭道,“就依你把她接進來,不過這外頭能不出來別出來,省得叫人瞧見了添事?!?/br> 元空躬身朝他下拜,“多謝外祖父體恤?!?/br> 楊老揮揮手,他當即退出門。 容氏等他走遠了,氣的捶桌子道,“這叫什么事兒!他現(xiàn)在倒卯上勁了,水水再好也不能要,他要是太喜歡,大不了等他登基后再接進宮,現(xiàn)在絕對不行?!?/br> 楊老蓋上茶蓋,“孩子主意大,現(xiàn)在剛和那個小丫頭好上,正纏的緊,你別摻和了,說不準就像他說的,靠著自己起來了。” 容氏揪緊袖子,呸他,“他天真你也跟著傻,像話嗎?他現(xiàn)在是剛知道女人好,只以為水水一個比旁的不同,我過幾日尋個模子出挑的回來,他見著了指定心就不在水水身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