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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洛城金粉在線閱讀 - 第九十六章 一斛珠第一折上

第九十六章 一斛珠第一折上

    風(fēng)茗從不曾想過自己有一日會再次進(jìn)入這洛陽宮之中,更不曾想到會是以這樣的緣由。

    那日她歷經(jīng)一夜波折不曾闔眼,情緒亦是幾番起落,又加之有傷在身,故而在見到玉衡后便實在體力不支昏迷了過去。

    她這一昏睡,便直至傍晚方才醒轉(zhuǎn)過來,彼時一片寂靜之中唯有窗外寒風(fēng)弄竹的颯颯之聲。

    睜眼見得一片陌生的床榻與一旁倚坐著的玉衡時,風(fēng)茗連忙掙扎著坐起身來,抬手撫到了早已包扎得當(dāng)?shù)膫冢粫r不免懵然:“我……”

    玉衡見她醒轉(zhuǎn),立即便探過身子來,以手覆上的她的額頭,示意不必多禮:“你可算是醒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硯卿……他……南城……”

    風(fēng)茗本以為自己足夠平靜,然而在又一次觸及到昨晚的驚心動魄后,仍舊是無法控制地捂住臉,哽咽著低聲抽泣起來。

    玉衡輕嘆了一聲,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也并不急于多問,只是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抱之中,輕輕地拍了拍她因抽泣而輕顫的后背,壓低了聲音開口:“你也真是膽大,枕山樓無論出了什么事,總不至于讓你跑來繡衣使這里?!?/br>
    “但我想……你不會對我做出什么……”風(fēng)茗埋在她的肩頭壓抑著抽泣之聲,半晌才悶悶地開口,“否則金仙觀一案你不會貿(mào)然聯(lián)絡(luò)商會,更不用說后來傳遞并州的消息?!?,我也無處可去。若是沒了枕山樓的名號,泛泛之交的洛都貴女又怎么會幫我?”

    “你啊……真不知道該說是聰明還是不聰明……”玉衡有些啼笑皆非,見風(fēng)茗似乎漸漸緩過了些許,這才又一次柔聲問道,“既然找到了我,那總該說說看,究竟怎么回事吧?”

    風(fēng)茗依舊靠在她的肩頭,輕輕頷首后,斷斷續(xù)續(xù)地大致講述了一番昨晚的事。

    “所以,你不能接受這一切始于謊言和利用?”玉衡聽罷,良久才開口反問,“甚至還曾有過殺意?”

    “是也不是……”風(fēng)茗苦笑一聲,“我更難以接受的是,三年來亦師亦友的人讓我明白的人和事,其實他自己根本也從未做到過?!?/br>
    她頓了頓,又問道:“玉衡姑娘覺得,我應(yīng)當(dāng)如何?”

    “你如今這樣,倒也確實不宜留在枕山樓中。至于接下來的話——”玉衡頓了頓,“你想聽安慰的話,還是實話?”

    “我豈會這么脆弱……”風(fēng)茗失笑,“自然是實話。”

    “如秦風(fēng)館花魁所言,你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么?你愿意知道么?”玉衡說到此處忽而輕聲笑了起來,卻不知意指何處,“若是脫離了一個人真實身份,只怕也談不得他的什么立場。說不定你們……還有合作的余地也未可知?!?/br>
    風(fēng)茗微微蹙眉,察覺到了幾分異常:“你對他的身份會是一無所知么?給不知底細(xì)的人傳遞消息,可不是你的作風(fēng)?!?/br>
    “略知一二?!庇窈獬聊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道,“不過未必會比那位花魁多——你且想一想,那時她都說了什么?”

    “風(fēng)縈……”風(fēng)茗有幾分痛苦地回憶了許久,喃喃道,“在他拔劍之后似乎認(rèn)出了劍法,說難怪會有后心的舊傷……”

    言及此處,她的話語忽而頓了頓,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關(guān)鍵之處:“似乎還指認(rèn)了他就是當(dāng)年以剔骨削rou的易容之法換得風(fēng)城相救之人。”

    “這可不就是一個線索?”玉衡笑了笑,“何況他需要南城為他找的東西,與并州有關(guān)——這也是一條線索?!?/br>
    “等等……南城沒有交給他的東西,就是你那時……”

    風(fēng)茗愕然地抬起頭來,見玉衡微微低首凝視著她淚痕未干的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便是與醉生散和平陵之變有關(guān)……平陵之變?”風(fēng)茗忽而低聲驚呼,聯(lián)想起他們在懷秀園時的閑談,心中一驚,“難不成他與意園……”

    玉衡眼疾手快地輕輕掩住了她的嘴巴,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你的意思我明白。”

    “那他……”

    玉衡微微垂眸笑著,將一方令牌放入風(fēng)茗手中:“近幾日我倒也不會回官署,你若有心,避開裴統(tǒng)領(lǐng)便可依靠此物查閱卷宗。問起來便說是我需要?!?/br>
    “玉衡……”風(fēng)茗愣怔了片刻,似是難以置信,“多謝了,但你何必……”

    “繡衣使的卷宗庫就在宮城西北角,如今在此也算是便于走動。至于理由……也許不必多久你就會明白了?!庇窈饴唤?jīng)心地笑了起來,“何況洛都近來只怕難有寧日,總不能放任你出事?!?/br>
    “對了,這里……究竟是何處?”

    “昭陽宮。”

    “什么?”風(fēng)茗驚得幾乎便要跳起身來。

    “近日長秋宮令我在宮中調(diào)查一些事情,若留你在宮外必然不便照應(yīng),索性向她求了這么個恩典,便說你是我的下屬?!庇窈鈹r著她的手及時制止了起身的動作,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語氣從容得仿佛在談?wù)撎鞖?,“而昭陽宮的明儀太妃這里前些日子有幾名宮人年老出宮離去,正缺些人手?!?/br>
    風(fēng)茗略微松了一口氣:“如此……那我倒也好幫襯一些。”

    “先好好養(yǎng)幾日傷吧。”玉衡笑著搖了搖頭,似是看穿了她隱隱的顧慮,“我且擇日去枕山樓看一看,也好讓你放心。”

    這之后風(fēng)茗又被玉衡安撫著重新躺下休息,也勉強算是安逸地休整了十余日。待得她肩上的傷恢復(fù)大半后,便也記著玉衡先前的話語,時常幫著昭陽宮年輕的掌事女官做些活計。

    此時已近入夜,玉衡仍舊不知去往了何處,而風(fēng)茗卻是收到了她托昭陽宮女官送來的信件。

    風(fēng)茗接過后打開信封,卻是立即認(rèn)出了這再熟悉不過的字跡。她拈著信紙的手不覺顫了顫,將那信中的話語一字一句地看過:

    “風(fēng)茗親啟:

    “自前日別后,枕山樓諸事無異,南城未動,君可靜養(yǎng),不必懸心。玉衡素慧黠,若有不決,宜付之相論。而予知前日之事,難求寬宥,然踟躇數(shù)日,終有言相告,君雖仍存怨懟之心,亦宜姑妄聽之。

    “予憶十年今昔,觀于前之故人而死生師友,思之于今之風(fēng)城則深恩負(fù)盡,諸事未成而終負(fù)于君子之行。然,予嘗紿君故事,實以之幽微兇險,非他人可妄為。君本安樂之命,豈可蹈此覆轍?

    “今雪嶺縱橫于中原、北疆,溯其根本,非一方之力。南城多有貳心,恐與之同氣連枝。予既書之于三公子,亦非食言之輩,君若存歸返之心,予必重然諾。

    “震出萬物,正月啟蟄,洛都難安,驚蟄將動。

    “硯卿頓首”

    讀罷信中之語,風(fēng)茗一時亦是悲喜交加。喜于枕山樓畢竟不曾因他二人私事而耽誤了正業(yè),而沈硯卿的傷勢應(yīng)當(dāng)也有所好轉(zhuǎn);悲的是她到底還未能解開心中芥蒂,而沈硯卿素來敏銳,由信中之言看來也早已洞察了她的心思,卻又全然不做挽留,當(dāng)真要就此將她推離么?

    她又將這封信仔細(xì)地看過,只見那一貫揮灑飄逸的字跡行至末尾那十六字時,走筆卻是陡然添了幾分艱澀猶疑之意,而到了落款之處重又恢復(fù)如常。

    風(fēng)茗將信紙小心地疊好收入衣中,抬手輕輕按了按藏信之處,抿緊了雙唇微微闔眼,似又能見到那人獨特的神采風(fēng)華來。

    她的思緒一時有些紛亂:信中的最后一段如此突兀,究竟有何深意呢?

    驚蟄將動?

    玉衡這時候又跑去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