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我認輸
從醫(yī)院回秦非同的住處,一路上曲洺生都沒有說話。 秦之意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換位處之,自己未必能做的比他好。 要和自己的父母恩斷義絕,內心要承受多少煎熬,往后的日子是否會做噩夢,這一切,都不是別人能替的。 前兩天他們已經找好了育兒嫂,車子一停下,育兒嫂就笑吟吟地上前來,說:“曲太太,你還是要多休息,孩子的事如果你放心,基本上都可以我來?!?/br> 秦之意點點頭,把孩子遞了過去。 育兒嫂正要接過去,曲洺生忽然說:“我抱一下吧。” 秦之意一愣,轉過去看他。 曲洺生抿著唇,眼神直直地盯著她懷里的孩子。 她沒猶豫,按照護士教的方法,教了曲洺生一遍,然后才把孩子交到他的手上。 曲洺生比她剛剛抱孩子的時候還緊張,整個上半身都是僵著的,兩條手臂也好像不太聽使喚,如同機器人。 秦之意看著忍不住笑了起來,靠過去幫他調整了一下手臂,“我剛剛抱了一路,發(fā)現(xiàn)寶寶其實沒那么脆弱,你放松一點?!?/br> 司機和秦非同早就下車了,車門雖然開著,但阿姨等人不知何時,也已經悄悄退遠了。 車里就只有他們一家三口。 曲洺生聲音很低,叫了一聲:“之意……” “怎么了?” “我會努力做個好爸爸的?!?/br> 他說得極認真,那語氣聽著就跟發(fā)誓一樣。 秦之意忽然就覺得心痛。 曲父算不上是個好爸爸,但他對曲洺生,也是付出了全部心血去培養(yǎng)。 縱然干涉了他的婚姻,逼得他進退兩難,對他……到底是抱了最大的期望。 于曲洺生而言,把自己的親生父親氣到心臟病病發(fā),卻沒有去看一眼,要承受的不僅僅是外界的言語壓力,還有他自己內心無邊無際的自責和愧疚。 他說這句話,更多的是情緒無處發(fā)泄,愧疚難忍下的自我安慰罷了。 因為他沒有一個好爸爸,所以他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好爸爸,不讓女兒將來落到進退兩難的境地。 “之意……” “別說了?!鼻刂夂鋈簧焓直ё×怂?,在他臉頰親了下,她的聲音也很低,“曲洺生,不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不會怪你的?!?/br> 頓了頓,她又補了句,“希望你也一樣,不管我做什么決定,你也能支持我?!?/br> 曲洺生沒答話。 車里的一幕看上去溫馨無比,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抱在一起,親密到讓人羨慕。 然而,曲洺生和秦之意的心里都很清楚—— 生離、還是死別,總有一樣需要他們去選擇,去承受。 …… 那天在醫(yī)院曲母說的那番話,到底還是讓曲洺生放緩了反攻的節(jié)奏。 但,也只是暫時不對億城集團下手,對蘇家,還是一如既往地抱著趕盡殺絕的態(tài)度。 蘇父蘇母也是怎么都沒想到,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竟然愛秦之意愛到可以去做情敵的下屬。 對此,他們還找了媒體,放出了一些列的通稿。 但曲洺生毫不在意。 他仿佛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每天除了工作就回家,兩點一線。 哦不,還不是回家,是回情敵的住處。 那座中式庭院的外面,記者天天來圍堵,但也只能隔著老遠看一看,別說是拍到什么有爆炸性內容的畫面了,就連想要靠近一點,都會被‘特別警告’。 曲洺生每天進進出出,看都懶得看一眼。 在外,說他是行尸走rou都不過分。 轉頭一回到秦之意和女兒的身邊,他又好像活了回來。 會跟她們說說笑笑,會主動分擔一些小事情。 甚至,他還試著學習換尿不濕。 秦之意看著他,覺得他是鮮活又溫暖的。 但,這一切也只虛假地存在于燈光下。 關了燈,周圍陷入黑暗,他便輾轉難眠,夜夜痛苦。 有一晚秦之意睡眠淺,伸手摸了下身旁的位置,涼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 她當時被驚醒了,下意識地就起床去找人。 當時也不知是怕吵到秦非同還是怎么的,她的腳步放得很輕。 曲洺生一個人坐在樓下的沙發(fā)上抽煙,沒有開燈,只有猩紅的煙頭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秦之意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靜靜地看了很久。 他原本是敏銳又警惕的人,這么久了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只能說明……他的心里,真的很亂、很痛苦。 曲父在那日的白天又搶救了一次,好像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 曲母給他打了很多電話,他都沒接。 為人子女,這已經是非常非常不孝了。 秦之意在那一刻忽然就有些心軟。 這一場毫無硝煙的戰(zhàn)爭,看似曲洺生在前面沖鋒陷陣,實際上,背后真正在對決的人,是她和曲父曲母。 他們雙方無情地撕扯著曲洺生,無形之中早已把他撕成了兩半。 可他們各自又偏偏要抱著那鮮血淋漓且殘缺的一半,誰也不肯放手。 秦之意以為自己不會圣母心,不會再高尚到成全別人為難自己,卻在凌晨降臨之際,心疼到無以復加。 總有一方要先放手,總有人……要選擇退出。 她無法再看著曲洺生痛苦下去,也不希望他為了自己這樣的一個人,背上永遠洗不掉的罵名。 生離或許還有重逢日,死別當真再無相見時。 曲父總歸沒有多少日子了,何必讓他深陷地獄無以救贖。 她終于決定結束這一場無形的對決。 …… 曲父曲母都沒想到她會來探望,且?guī)е⒆右黄稹?/br> 但是,陪著她來的人,不是曲洺生,而是秦非同。 秦之意問:“你們想看看孩子嗎?” 曲母有些躊躇,神情也很尷尬,吶吶地問:“可以嗎?” “看看吧。”秦之意抱著孩子走過去,但也只是讓他們看一眼,絕不會讓他們抱,她又說:“以后應該看不到了。” 曲母一怔:“之意,你什么意思?” “你們贏了啊。”秦之意抬眼看著他們,低低的話語似是跨越了千山萬水而來:“我認輸?!?/br> 我比你們更愛他。 所以,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