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

    （《莊子·秋水》）

    霏霏秋雨，綿延河川，四野濛濛，零星煙樹，重山?jīng)餅{。

    一葉竹伐，緩緩漂流，上立一人，悠然凝神，放溪而下，神閑天地，豈不愜意？

    縈秋水，濯山石，若在秋高氣爽，正午陽暖，驅(qū)驅(qū)散逸一些秋老虎的暑氣，那自然是挺好。

    可如今這零丁竹排上的人，卻是在這陰雨綿綿的天里，于寬闊的秋水河面中，找尋著什么。

    堪堪竹排來到一個洄灣處，凌夜感覺到竹排一震，似要散潰，連忙運勁，猛然一擊水面，竹排縱越河上幾尺，避過了河里的襲擊。

    河里有鬼！

    這是凌夜不想相信，卻是已經(jīng)試探證實的事。

    面對秋水河里的鬼，凌夜雖然發(fā)現(xiàn)了它們些微的蹤跡，但是很難應(yīng)對，因為這些水鬼根本就不露出水面來。

    這樣站在水面上運勁擊打它們，也容易被重重水力，泄去了真氣勁力，而跳到水里，和它們正面硬碰硬？可是人家就是一些水鬼，比不了速度奇快的水精海妖，但比較凌夜這個地之二中上境的凡人，那水性可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別，毫無比試的必要了。

    凌夜甩了甩濕淋淋的黑色衫袖，抖了抖水氣未干，而顯得皺巴巴的黑色長褲，搖頭苦笑無語。

    這事情是怎么發(fā)展到了這么尷尬的境地呢？這還得要從上午，秋水城中，百畫閣說起。

    百畫閣主人，孟盈盈和醫(yī)仙蕭娘是多年認識的好友，兩人一見面就如女子閨中密友一般，嘰嘰喳喳的聊個不停。雖然，孟閣主還是對凌夜問了聲好，彼此通名見禮，但是很快就被她們?nèi)齻€女人…連帶著若雪也加入了她們的聊天，這讓身為少年的凌夜一時尷尬不已，被晾在了一旁。

    將就將就，到了日頭偏斜一些，蕭娘醫(yī)仙才稍微有些興致微歇，而若雪也才回過神來，想到閑得無聊，去往閣中院子轉(zhuǎn)悠的凌夜，微微有些赧然，于是才向孟盈盈打聽了一下何生亮陣法宗師的事。

    而這位孟閣主在這秋水城生意興隆，自是人緣也不錯，為凌夜介紹了一位城里的包打聽式的人物，文三。

    據(jù)孟盈盈閣主說，這文三，是這秋水城中消息比較靈通的一位，無論江湖朝野，南商北客，境外幫派，只要你進了這秋水城，只要你不是隱身人一樣的神仙人物，他都能給你找著，并能查出你的來歷一二。

    故而，想要查明何生亮陣法宗師的蹤跡去向，在這秋水城中，或許有點兒眉目消息的，非這文三“包打聽”莫屬。

    看著蕭娘醫(yī)仙和孟盈盈閣主，許久不見、如隔幾秋、相談甚歡的模樣，凌夜也只好把去向文三詢問線索的事，攬在了自己的身上。然而好在，醫(yī)仙蕭娘還是有點兒顧全大局，把若雪也一起差來，陪凌夜一起去秋水城東，尋找文三詢問消息。

    來到了城東，秋水河畔碼頭，如今午后，凌夜二人，卻是見得船舶滿滿當當塞遍了港口，似是今天沒有出航的打算。

    凌夜平時經(jīng)商也去過不少河港、江湖水碼頭，海港那就更不用提了，幾乎就指著海運匯通十九國洲了。而看到這秋水城中的碼頭，還是覺得奇怪了些。

    于是凌夜找了一個坐在茶棚里喝茶嘆氣的船工問了問。

    “請問，船夫大哥，這些船只都不出航運載貨物嗎？”

    這位船工正喝著茶水，聽聞凌夜相問，倒也客氣回答道

    “聽說下游河水出了河難了，我們船頭暫停了貨運。唉，都三天了。”

    “哦？河難？嚴重嗎？”

    凌夜也覺得不可思議，是什么河難能讓偌大港口船只俱都停滯空怠，這可是于城中商戶而言，也會覺得損失慘重的事情，畢竟這秋水城也是一個人口密稠的城鎮(zhèn)。

    “額，這個我也不清楚啊。反正我瞅我們船老大那一臉的官司，感覺應(yīng)該好不到哪兒去吧。唉，這個月又要少領(lǐng)很多工錢了。再這樣下去，這日子沒法過了?！?/br>
    這位船工說到后來，也是哀嘆嗟怨不已。

    “敢問這位大哥，這城東是否有位叫文三的包打聽？”

    若雪聽到這位船工說到下游河難怪事，卻不知甚緣由，也覺蹊蹺，但好在此行也是來找包打聽文三的，于是便向這位船工問道。

    “包打聽？文三？哦，你說文聽風啊，知道，就在那邊，那個賭坊，唉，這小子天天不務(wù)正業(yè)，卻還混的風生水起的，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么多錢財，供他揮霍，他娘啊，兄弟姐妹六人，最氣的就是他了?！?/br>
    “哦？賭坊，那多謝大哥了?！?/br>
    若雪笑著道了聲謝。

    “多謝，多謝?！?/br>
    凌夜聽聞文三這么容易就找到了，也對著這位船工大哥揖手道謝。

    兩人這便來到了碼頭旁邊巷子里，鬧哄哄的賭坊間。

    “請問文三在嗎？”

    凌夜來到這里，用內(nèi)力運聲問道。

    嘈雜聲慢慢停了下來，坊里諸人都看向了凌夜。有人以為凌夜是來鬧事的，都瞪著眼看向凌夜，而其中一個獐頭鼠目的家伙，也瞇著眼睛打量著凌夜。

    沒人答話，凌夜只好再運聲，問道

    “請問這里哪一位是文三，文聽風！”

    若雪覺得凌夜直接喊人家的名字，有些不太禮貌，偷偷拉了拉凌夜的衣角，示意他不要把事情弄僵。

    凌夜當然知道如此這般，氣氛會有些僵硬，但是總不能一個個的去問吧，這些賭徒，賭興起來，會不會搭理自己都說不定呢。

    “小子，你誰啊，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br>
    “對啊，看你那樣，毛都沒長齊吧，來這賭坊做什么……”

    “……”

    凌夜就知道會這樣，不待這些賭鬼再大放厥詞，閃身一把抓住了一張賭桌，轟然甩向了墻壁，桌子瞬間爆炸破碎，是凌夜暗中運起了“云水生滅掌”勁力，如此效果，果然鎮(zhèn)住了在場這些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