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誤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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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是一項需要靜下心來的苦工。精神和意志的高度集中統(tǒng)一下,持續(xù)超過數(shù)個小時的手指機械化運動就能成就出一篇還算過得去的文章。這項工作注定是那種“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的類型。畢竟到了現(xiàn)代社會,人人都在上學的時候寫過作文,而且大家基本都會打字。有什么難的呢? 對此,孫立恩只有一句話想說——你行你上。 同協(xié)標準的內科病例記錄有多麻煩?和第四中心醫(yī)院外科的病例記錄比較一下就知道了。外科的病例記錄是有“模板”的。一般來說,三句話就可以完成一個病人的病例記錄——第一句,病人被診斷為xxx疾病。第二句,術中行xxx術后完成治療。第三句,術后患者情況滿意。然后再來一套固定好了的醫(yī)囑模板組合,等到查房的時候,能省略的一律省略,能“同前”的就寫上“同前”。一般來說,查房記錄和病例記錄加在一起能寫超過一百個字,就算外科醫(yī)生上心了。 而內科嘛……病例記錄平均一個病人一千五百字。兩頁a4紙寫滿那是常態(tài)。如果有哪個規(guī)培或者實習醫(yī)生敢用外科的風格記錄病例,那科主任絕對會把那個可憐蛋噴的連站立的膽量都沒有。按照內科醫(yī)生的普遍看法——“外科寫的那玩意,也好意思叫病例?” 孫立恩的內科老師是學校里的老教授,當年老頭上課的時候,曾經(jīng)用一句話罵的班同學不敢吱聲,“人和猴子的區(qū)別,應該是人知道自己有多無知,而猴子則覺得自己什么都明白。” 內科學內容復雜,而且內科確實也和剛入學的醫(yī)學生們的期待不同。大家從影視作品里看到學到的,都是外科醫(yī)生身穿手術服,妙手回春治病救人的樣子。而內科嘛……只會姑息治療,用個藥還得斟酌半天,哪里有外科醫(yī)生帥氣?在剛入學的菜鳥們看來,只有外科醫(yī)生才叫“醫(yī)生”。內科嘛,大概和藥劑師差不多一個性質。 內科老頭姓趙,當年就已經(jīng)是退休被返聘回來的老專家了??衫项^不知道到底哪根神經(jīng)出了問題,放著好好的“主持科研項目”的工作不干,就是要去做教學。而醫(yī)生,尤其是內科醫(yī)生上了年紀,最見不得的就是菜鳥們對外科醫(yī)生的崇拜以及對內科的不屑一顧。同樣是行業(yè)大牛,外科泰斗。人家看不上內科是因為自己做的手術效果內科做不到。一群菜鳥,毛都沒長齊就想學外科醫(yī)生玩鄙視鏈條?實習醫(yī)生和規(guī)培醫(yī)才是整個行業(yè)的鄙視鏈低端! 一群剛入學不久的年輕人被老教授當成猴子罵,年輕人總是有些不服氣的。孫立恩的大部分同學也都覺得,老頭這是在故意打壓找事兒??蓪O立恩卻把這句話聽了進去。同樣是醫(yī)生,人家見過的病估計比自己這些小菜鳥聽說過的還多,罵你兩句猴子怎么了?只要不罵娘,那就都當好話聽。如果罵了娘,那就當沒聽見。 雖然有心理準備,而且也有足夠的思想覺悟。但孫立恩還是在苦熬。病例記錄不光只是寫的多就算好。每個癥狀都要描述精準,而且需要切實記錄患者的情況,不能瞎編。自從孫立恩決定以同協(xié)標準要求自己的病例記錄之后,他就會在平常的門診過程中找個小本子,在上面用速記符號記下他所觀察到的患者狀況。在問診結束,需要填寫記錄的時候,孫立恩會看著這些符號,重新將其還原成患者的情況。 不過,這個舉措雖然聽上去不錯,但對孫立恩來說,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他對于這些符號……還不夠熟悉。 不熟悉符號,也就意味著他需要通過回憶和對照之前的病例,才能明白自己寫下來的記號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份一千五百字左右的病例記錄,孫立恩需要連翻帶查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能寫完。 簡直要命。 好在今天其他幾個診室里分流來的患者不算多。孫立恩得以慢慢補充著自己的記錄。等到差不多下午五點多,第九診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開了。進門的是曹嚴華醫(yī)生,他身后則跟著一個面露痛苦之色的中年人。 “小孫。”曹醫(yī)生朝著孫立恩打了個招呼,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中年人,“這是我二叔,本來應該去門診開法莫替丁片的,不過門診那邊已經(jīng)下班了。小孫你要是現(xiàn)在沒什么特別著急的事兒,能不能幫著開一下?” 孫立恩瞥了一眼自己電腦屏幕上的待診號,確實也有一個姓曹的自訴“反酸,吞咽困難”的男性患者。曹嚴華醫(yī)生不光帶著他二叔來看診,還掛了個號。這就是對孫立恩“尊重”的表現(xiàn)了。平時這種事情醫(yī)生們也沒少干過,一般都是幾個大牌專家之間的親朋好友互相問診但又掛不上號,所以可能會搞個換號——請你在休息時間或者下班時間加班看病,以后你要有親屬需要我?guī)兔σ部梢灾苯訋н^來。 直接帶人來看病是人情,掛號帶人來看病那就是給面子了。再說人家只是想要個處方開藥,孫立恩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他點了點頭,對那個表情不太輕松的中年人道,“曹叔,您先坐?!?/br> 狀態(tài)欄在曹叔的頭上掛著,“曹建國,男,54歲,食管平滑肌蠕動減弱,食管下括約肌關閉不?!?/br> 孫立恩面不改色的請人坐在了自己面前的座位上,從電腦里調出了他之前的醫(yī)囑和用藥記錄。 “藥吃了兩周了?”孫立恩看到記錄內容后,眉毛稍微抽動了一下。“現(xiàn)在還在胃酸么?” 曹建國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是?!?/br> 曹嚴華插嘴道,“我問過我二嬸了,老頭別的都好說,就是老忘了吃藥。本來上周就該吃完的藥,愣是拖到了昨天才吃完。” 感情這也是只老鴿子?孫立恩笑了一下,準備開藥。反正老曹的病是在第四中心醫(yī)院消化內科確診的,而且曹嚴華也肯定看過報告。拖了兩周還胃酸,那是因為不按醫(yī)囑吃藥,應該沒什么大不了的。 雖然開藥的處方都寫完了,但畢竟是來找自己看病的患者,按照孫立恩現(xiàn)在對自己的要求,這個病例還是得往詳細了寫才行。于是孫立恩請老曹同志躺在診室的床上,準備給他做個查體。曹嚴華也知道最近孫立恩正在折騰自己,對這個行為沒表示什么異議,當自己二叔是來當模特給孫立恩練手了。 查體進行的很順利。而孫立恩在小本本上記錄的內容也在逐步增加。那些有特殊含義的速記符號其實都是他自己設計的。用的多了,自然也就慢慢熟練了起來。 “您是干什么工作的?”孫立恩一邊檢查著曹建國的神經(jīng)反射,另一邊怕人家躺在床上太無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曹建國聊著天。 “種地的?!辈芙▏上轮筮B著打了好幾個嗝,味道挺臭,這搞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敖o您添麻煩了?!?/br> “嗨,這有什么的?!睂O立恩笑著應道,“曹哥平時給我?guī)土撕枚嗝δ?,前些天他給我頂班,接了好幾個喝多了的病人。結果曹哥忙活了一晚上,還被人吐了一身呢?!?/br> 曹嚴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面色嚴肅的中年人——被人硬生生盯到發(fā)麻,然后對方一張嘴就吐了自己一身。這種經(jīng)歷不光時光難以磨滅,甚至有些細節(jié)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發(fā)清晰,比如那一股子帶著酒味的酸臭氣味,比如那些嘔吐物鉆進衣服領子流淌到自己后背的惡心觸感。 曹嚴華醫(yī)生忙著惡心自己,孫立恩則開始檢查起了曹建國的雙手。這確實是一雙老農(nóng)的手,手上的皮膚又硬又厚,還有不少老繭。 “您平時干農(nóng)活的時候不帶個手套???”孫立恩摸了摸曹建國粗糙的雙手,有些感慨,“這手上可都是老繭。” “莊戶人家,哪兒有那么金貴?!辈芙▏┖竦男α似饋?,“后生你大概沒怎么耍過鋤頭,要是戴了手套,鋤頭把就太滑了,捏不住的。” 孫立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后又皺起了眉頭,曹建國的老繭并不只是長在手掌一側,手背一側的掌指關節(jié)處也有不少老繭。 以前小說,這個位置上有老繭的那都是用拳的高手。孫立恩有些懷念的想起了自己高中時看過的武俠小說。沒想到,曹建國居然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曹醫(yī)生,你們家里有練武的習慣???”孫立恩朝著曹嚴華道,“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呢?” 曹嚴華好不容易從惡心的回憶里掙脫了出來,對孫立恩的問題有些不明所以,“練舞?啥舞?我家里沒人會跳舞啊。” “不是跳舞,是武術?!睂O立恩指了指曹建國的手背,“掌指關節(jié)上有老繭,這得打好久的沙袋才能打出來吧?” “不會啊……”曹嚴華撓了撓頭,“二叔,你會武術?” “不會?!辈芙▏执蛄藗€嗝,“手背上那些老繭我也不知道怎么來的,前些年好像還沒有?!?/br> 孫立恩皺了皺眉頭,這不太符合他的常識。手上有老繭的人,肯定都應該知道自己的老繭是從哪兒來的。比如他右手食指上的那個老繭,就是學生時代用筆磨出來的。 如果這些老繭,不是真正的老繭,而是一種癥狀呢? 孫立恩又看了一眼曹建國頭上的狀態(tài)欄。 “曹建國,男,54歲,食管平滑肌蠕動減弱,食管下括約肌關閉不,彌散性皮膚增厚?!睜顟B(tài)欄上新增了一個提示,而這次的提示并不是以前他有其他發(fā)現(xiàn)時常見的白色,而是和狀態(tài)欄自帶提示一樣的黑色字體。 孫立恩瞪大了眼睛,“不……曹叔得的不是反流性食管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