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三月初四，日歷上宜嫁娶的好日子。

    也是昨天電話里，沉昭寧和梁歲淮約好領(lǐng)證的日子。

    這天是周五，民政局大廳略顯空蕩。

    沉昭寧推門進去時，梁歲淮已經(jīng)到了有一會兒了。他沒有在看手機，目光投向正前方滾動的電子顯示屏上。

    看到人，沉昭寧加快步伐跑過去，在他身側(cè)停下，輕聲開口：“不好意思遲到了，路上有些堵車?！?/br>
    她下車后就趕忙跑過來，此時還有些喘，壓在胸口的文件袋跟著呼吸起伏。

    梁歲淮聞聲收回視線，看了她一眼，態(tài)度溫和：“沒事。先坐吧，還沒到我們?！?/br>
    “好?！?/br>
    沉昭寧挨著他在排椅坐下。

    兩人默契地沉默。

    又等了十幾分鐘，機械式女聲叫到了他們的號。起身時沉昭寧的衣角被座椅勾住，沒注意險些摔倒，梁歲淮扶了她一下。

    流程比沉昭寧想象中要快很多，不到半小時，兩人就從民政局出來，手里各自拿著一本結(jié)婚證。

    從大門的臺階下來，梁歲淮抬手看了眼表，算算時間還寬裕，于是他轉(zhuǎn)頭詢問沉昭寧：“你要回家還是去哪？我先送你過去?！?/br>
    沉昭寧將包里的圍巾拿出來重新裹上，按亮手機屏幕看了下時間，說：“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打車就行。”

    “沒事，我還有時間。你去門口等我吧，我把車開過來?！闭f著，梁歲淮長腿一邁，往停車位走去。

    看到他背影消失在視線內(nèi)，沉昭寧只好將拒絕的話吞了回去。

    昨天他提前跟她說過，領(lǐng)證完要回公司開個會。既然他堅持送，那應(yīng)該是來得及吧。

    思緒飄蕩中，車子已經(jīng)停在了腳邊。

    這是沉昭寧第一次坐他的車，還是在副駕駛。逼仄的空間讓她有些不自在，終于等到一個紅燈，她扭頭過去看他，輕咳一聲：“我在這邊租的房子還有一個月左右到期，我想晚幾天再搬過去，剛好把工作上的事交接清楚。”

    梁歲淮似乎是在回消息，長指在屏幕上跳動，聞言點了下頭：“到時候提前告訴我，我安排人過來幫你搬東西?！?/br>
    “不用麻煩，我叫搬家公司就可以了?！?/br>
    短短幾分鐘，已經(jīng)聽見她說了兩次“麻煩”，梁歲淮把手機放回去，也沒再強求，“行，我一會兒把家里地址發(fā)給你?！?/br>
    沉昭寧舒了口氣，“好?！?/br>
    沉昭寧住的小區(qū)離民政局不遠，回去的路上沒有堵車，十分鐘不到車子就停在了金溪苑的門口。她打開車門下車，轉(zhuǎn)身跟他告別：“今天麻煩你了，路上注意安全?！?/br>
    梁歲淮坐在車里神色不明，須臾，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松開，降下車窗，“沉昭寧?！?/br>
    突然被叫了句全名，沉昭寧有些愣神，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怎么了？”

    他嘆了口氣，極輕，“沒事，你進去吧，外面有些冷?！?/br>
    說罷，沒再過多停留便離開了。

    金溪苑是個老小區(qū)，地段雖好，但基礎(chǔ)設(shè)施卻有些跟不上。至今都沒有安裝電梯。

    沉昭寧一路小跑至三樓，開門換鞋，沖進臥室，一氣呵成。

    她平躺在床上，雙手交迭在胸前，回想著上午的經(jīng)歷，興奮地蹬了蹬腿。

    馬上，馬上她就可以從那個家里逃出來了。

    -

    梁歲淮兩點如期趕到公司，出席了這個季度的創(chuàng)意會議，回到靜園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

    家里的阿姨休假回來，還帶了很多特產(chǎn)，她指著桌子邊處理好的鴨子，問梁歲淮晚上要不要嘗嘗鹽水鴨。

    平時梁歲淮幾乎不點菜，都隨著阿姨自己折騰。她手藝不錯，這一年多以來他吃的都還習慣。

    這次同樣沒有拒絕，阿姨高興地拎過鴨子走進廚房。

    梁歲淮回臥室換了套舒適的家居服，拎著公文包去了書房。

    他坐到書桌前，整理從公司帶回來的文件。一沓白色材料拿出來，中間夾著一本紅色。

    梁歲淮頓了一下，把紅色的小本抽出來。

    他翻開證書，視線落在紅底合照上。照片是早上在民政局現(xiàn)拍的，兩人的頭都朝對方微微靠攏，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弧度。

    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梁歲淮將結(jié)婚證合上，起身，打開一旁的密碼箱，放進最里面的位置。

    做完這些他才拿出手機，點開沉昭寧的對話框，兩點半左右她給他發(fā)了信息。幾張帶有身份信息的照片。

    時隔六小時，他回復(fù)：【收到?！?/br>
    過了幾秒，對方發(fā)來消息：【麻煩你了，謝謝！】

    梁歲淮沒有再回復(fù)。

    他推開面前的窗戶，靜靜看了會兒，傍晚的風帶著微涼的愜意，不遠處的樹梢上兩只不知名鳥雀在互啄。梁歲淮無意識扯了下嘴角。

    沉昭寧也沒有想著他會再回復(fù)些什么過來。即使他們曾經(jīng)是高中同學，七年沒見，也完全生疏得不行。

    況且，他們從重逢到領(lǐng)證，也不過只見了兩次。

    一次是在上個月的同學聚會上，一次是在民政局。

    沉昭寧剛要將手機放去床頭充電，黎沐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清咳一聲，開口，“瑤瑤?！?/br>
    “怎么樣?。繎艨谶w得還順利嗎？”

    上來就直奔主題，不愧是黎沐瑤。

    沉昭寧彎了彎嘴角，從包里拿出上午領(lǐng)到的小本，視線落在上面的合照上。

    真奇妙啊。

    一個月前還陌生到連系方式都沒有的人，現(xiàn)在竟成了她的合法丈夫。

    “沉昭寧！說話！”

    沉昭寧拉開最下層的抽屜，把結(jié)婚證放了進去，回應(yīng)道：“哪有那么快，遷戶口需要準備很多材料，估計得個十幾天吧。”

    “行吧。那心愿達成了，什么時候請我喝喜酒呀？”

    沉昭寧趕緊糾正她，“停！不是喜酒，頂多算是慶祝自由的快樂酒?！?/br>
    “怎么不算？你們又不是形婚。這年頭不是很流行先婚后愛嗎？梁歲淮要錢有錢要貌有貌，你就偷著笑吧?！崩桡瀣幵秸f越激動，末了，想到自己一潭死水的感情生活，莫名哀怨起來，“算了，不跟你說了，你的幸福有點吵到我?！?/br>
    說完啪一下掛了電話。

    沉昭寧看著面前的鏡子，伸手扯了扯兩頰，這是什么值得偷笑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