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端木英看懂了，她愣了愣，看著林觀音那張臉，心道，張之維上哪找了這么個純良的大小姐啊。

    純良？

    你說的是拿著剪刀大殺四方，拿著□□一槍一個的那種純良嗎？

    端木英自是不知道這些，她認(rèn)真地劃開林觀音腿上的肌理，然后拿過呂慈遞上來的一枚鑷子，輕輕將嵌入血rou里，插點(diǎn)擦過腿骨的子彈取了出來。

    子彈被她隨意丟到一個裝滿清水的盆子里，順時蕩出艷麗的紅，張之維覺得刺眼的很，但林觀音卻感覺良好，只要不是張之維的血，她都挺習(xí)慣的。

    她拍了拍張之維的手，在他手中寫道：[之維，你別怕。]

    張之維和別怕，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怪。

    若是龍虎山那群倒霉師弟們恐怕會驚恐地瞪大眼睛吧，張靜清估摸著還會覺得這話安到張之維身上有點(diǎn)rou麻到惡心了。

    但張之維接受良好，他將林觀音輕輕攬?jiān)趹阎校褚蛔呱綖樗龘趿孙L(fēng)雨飄搖，然后他告訴所保護(hù)、所珍視的阿音，他不怕。

    這世上有什么值得他害怕的呢？

    他看著林觀音，揉了揉她的頭，在心里問自己，真的沒有嗎？

    呂慈怕端木英看不清，這位大手大腳的大少爺又多點(diǎn)了一盞煤油燈，隨著端木英的動作，將燈拿的穩(wěn)穩(wěn)的一點(diǎn)也沒顫。

    端木英太專注，沒注意到這盞多出來的燈，但她確實(shí)眼前亮了不少，手里縫合的動作都變快了。

    等縫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她拿著一把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剪刀，剪斷了線頭，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jié)n，轉(zhuǎn)過頭竟然看著呂慈專注看著她的樣子。

    “看我做什么？”

    她把針丟到清水里。

    呂慈笑道：“你以后一定會是一位大醫(yī)師?！?/br>
    端木英愣了愣，心想，她留洋回來倒是第一次聽人這么說她。

    她是個女子，性別總在為她醫(yī)術(shù)做減法，父母也希望她早早嫁人，似乎嫁了人這一生就能平安順?biāo)焖频?，可轉(zhuǎn)頭就毫不猶豫出了國，她拿著最高額的獎學(xué)金，憑自己的實(shí)力把書念完了，想著祖國受難回國報效家鄉(xiāng)，結(jié)果又因?yàn)樾詣e，被拒之門外。

    甚至，因?yàn)樗龑W(xué)的是西醫(yī)，而覺得她不務(wù)正業(yè)，耽擱了家族的手藝。

    可是中醫(yī)若不能取長補(bǔ)短又怎么能救更多人呢？

    何況，現(xiàn)在是戰(zhàn)時，多少人被打的殘疾，這些是單靠中藥和針灸就能治療的嗎？

    “愣著做什么。”呂慈皺著眉。

    端木英攤開手，看著自己這雙執(zhí)手術(shù)刀，救人的手，淡笑著說：“沒什么?！?/br>
    她指了指張之維，說：“你過來，我給你縫兩針?！?/br>
    *

    張之維和林觀音一大早就得趁著事情還沒發(fā)酵起來，趕快離開，不過林觀音得靜養(yǎng)，張之維也不可能一直抱著她，于是他們打算買一輛馬車。

    馬車？

    這可真是個相當(dāng)奢侈的玩意。

    “喂，你們看我做什么。”呂慈啃著餅，被眾人盯得背后發(fā)涼。

    端木英攤開手，笑道：“呂慈你覺不覺得你的名字特別適合你。”

    哈？

    “慈悲啊?！?/br>
    ……何著夸他就是為了坑他是吧？

    呂慈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擺擺手，說：“買買買?！?/br>
    拖呂慈的福，他們坐上了馬車，走時，端木英叮囑張之維，林觀音身上的病癥得如何養(yǎng)，順便給了他兩個藥方。

    “一個是治她月事疼痛的，一個是養(yǎng)腿上的傷的。”她說，“這段時間，你就先給她喝養(yǎng)腿傷的，另一個等徹底好了，才能再喝?！?/br>
    張之維點(diǎn)點(diǎn)頭，道了聲謝。

    端木英笑著搖了搖頭，說：“你們走了，我們也得走了。”

    為什么？

    “這事估計(jì)在城里會鬧得很大，昨晚我們藥館動靜也大了，我和呂慈都得盡早離開?！?/br>
    林觀音聞言，頓時很內(nèi)疚。

    端木英見狀，笑著寬慰她：“我和他本來就打算走了，我倆滯留在這里太久了，他嘛遲早是要回前線的，我呢，也得回家了?！?/br>
    說著她俏皮地眨眨眼，對他們說：“再不回去，就得準(zhǔn)備斷絕關(guān)系的文書了?！?/br>
    “行了，快走吧。”

    林觀音從車?yán)锩俺鰝€頭，伸出手，露出大拇指，稍稍彎了兩下，抱著刀倚靠在醫(yī)館門口的呂慈看見了，酷酷地點(diǎn)了個頭，而端木英則笑瞇了眼睛和她招招了手，說再見。

    這只是一場尋常的再見。

    可在這個時代，任何一場普通的再見，都可能是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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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天災(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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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乘著馬車一路東行。

    其實(shí)林觀音和張之維也不知道具體去哪里好，但是入世是唯一的目的。

    經(jīng)過上次的事件，張之維覺得還是找個稍微安生點(diǎn)的地方入世比較好，便沿著長江一路往東，去如今的首都金陵城。

    不過，林觀音的腿養(yǎng)好以后，他們的旅途就被強(qiáng)行延長了。

    秋收一過，大旱的天導(dǎo)致莊稼顆粒無收。

    饑荒終究還是來了。

    張之維和林觀音坐在馬車上，看見了餓殍枕藉，哀鴻遍野，到處都有餓死的人。

    人們?yōu)榱司徑怵囸I，喝源源不斷的長江水，瘦的只剩骨頭的四肢腫起來，遠(yuǎn)看起來像個富態(tài)的老爺，可是一戳，皮膚就會深深的凹陷進(jìn)去，很久才能反彈。